海眼巨城,上城。
東北部的一處建築群,其名,水晶宮闕,整個建築群落是靈霧繚繞。
這里是東海真正統治階層、頂級大族、古老傳承的核心區域。
下城萬妖窟的血腥角斗,在他們眼中,不過是螻蟻的掙扎與取樂的工具。
但這一次,消息傳來,卻讓不少府邸中傳出了驚疑之聲。
“五百連勝?元神巔峰破鎮岳犀的‘鎮岳’之軀?此龜…當真如此妖孽?”
“查!此龜的根腳!血脈!師承!所有信息!”
“萬妖窟那幫廢物,竟然讓一個元神境的小龜打出了這等戰績?背後定有蹊蹺!”
“此等戰力,已非尋常天驕可比。元神巔峰便有如此威能,若讓其踏入入道…恐成變數。”
“速去角斗場,將此龜所有戰斗留影盡數取來!老夫倒要看看,是何等神通!”
一道道或好奇、或審視、或帶著隱晦殺意的神念在上城無形的網絡中交織。
龜太郎的名字,第一次真正進入了東海最高層的視野。
五百連勝本身或許不足以讓他們動容。
但是一個元神巔峰,以如此碾壓姿態擊潰入道後期、防御稱雄的鎮岳犀。
這份潛力與展現出的“道”,足以引起大妖們真正的重視,甚至…忌憚。
三日後,海蝕牙客棧,“觀潮閣”。
重重陣法隔絕內外,靜室中靈氣氤氳。
龜太郎盤膝坐于海藍玉髓床榻之上,周身籠罩在一層青金色的光暈中。
光暈內,無數細微的符文流轉,正是“萬物驚”符文的投影。
胸口的拳印凹痕已平復大半,龜甲上的裂紋也彌合了不少,但內里的傷勢和消耗的本源,還需時日溫養。
經過三日不眠不休的療傷與消化,五百場戰斗積累的龐大感悟如同奔涌的江河,不斷沖刷、夯實著他的道基。
元神巔峰的瓶頸裂紋愈發清晰,龜太郎甚至能觸摸到那層隔膜後的浩瀚天地,但總感覺還差一絲契機,一絲足以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更加純粹的“力”或“悟”。
篤篤篤。
靜室的禁制傳來輕微的波動,是黑龍特有的清冷氣息。
龜太郎緩緩收功,青金光暈內斂。
“進來。”
黑龍推門而入,黑衣依舊,身姿修長。
她金色的豎瞳落在龜太郎身上,仔細感應了一下他的氣息,微微頷首︰
“老爺,傷勢恢復得比預想快。本源雖損,但道基更加凝練厚重了。”
“嗯,五百場生死,勝過千年苦修。”
龜太郎聲音平穩,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外面如何?”
“沸反盈天。”黑龍言簡意賅,
“海眼巨城,下城視你為傳奇,上城…有目光投下來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角斗場的人來了,疤臉黑鱷,指名要見你,態度…有些奇怪。”
龜太郎綠豆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讓他進來。”
片刻,疤臉黑鱷管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臉上的疤痕似乎更深了些,眼神復雜,少了往日的倨傲陰沉,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謹慎,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走進靜室,目光飛快地掃過龜太郎的狀態,瞳孔微微一縮。
三日!僅僅三日!硬撼鎮岳犀留下的恐怖傷勢竟已恢復至此?
這恢復力…簡直非妖!
“龜…龜道友。”黑鱷管事的聲音有些干澀,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恭喜道友達成五百連勝偉業!此乃我萬妖窟亙古未有之盛事!角斗場上下,與有榮焉!”
龜太郎平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等待下文。
黑鱷管事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清了清嗓子,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枚非金非玉、通體瑩白、散發著溫潤光澤的令牌。
令牌正面,雕刻著極其復雜玄奧的深海旋渦紋路,隱隱有磅礡的水元道韻流轉;
背面,則是一個古樸的篆文——“敕”!
“此乃上城‘碧波令’。”
黑鱷管事雙手捧著令牌,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非上城核心大族或得海眼巨城認可之貴賓,不可持有。持此令,可暢通無阻進入上城核心區域。”
他將令牌輕輕放在龜太郎身前的玉案上,繼續道︰
“龜道友驚世一戰,震動海眼巨城。有上城貴人,對道友…極為欣賞。特命在下將此令轉交,並傳口諭︰請龜道友持此令,于五日內,前往上城‘听濤別院’一晤。”他報出了一個極其精確的地址。
“貴人?名諱?”龜太郎問道,聲音听不出喜怒。
黑鱷管事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貴人未曾透露。在下…亦不敢多問。只知傳令者身份尊貴無比,遠非我等下城管事所能揣度。”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告誡的意味︰
“龜道友,此乃天大的機緣!上城貴人相召,若能得其青睞,前途不可限量!但…切記,莫要誤了時辰,更莫要…失了禮數。”
說完,他深深看了龜太郎一眼,不再多言,躬身一禮,便悄然退了出去。
靜室內,只剩下龜太郎和黑龍。
黑龍上前,拿起那枚溫潤的“碧波令”,神念探入,只覺一股浩瀚溫和卻又深不可測的水元道韻將其包裹,令牌內部似乎蘊含著某種指引性的力量,指向那“听濤別院”的方向。
她眉頭微蹙︰“上城…听濤別院…從未听聞此地。如此神秘,是福是禍難料。老爺,去還是不去?”
龜太郎久久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擎天棍粗糙的棍身。
那棍身歷經千戰,早已被打磨得溫潤中帶著凌厲,此刻卻像能感知到主人的心緒般,微微泛起一層暗沉的光。
龜太郎那雙標志性的綠豆眼半眯著,眸底的光芒卻如暗夜里的星火般不住閃爍,映出幾分凝重,幾分思索,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
上城貴人的“欣賞”?
這三個字在舌尖打轉,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真心實意的招攬?
想將他這五百連勝的悍勇納入麾下,成為手中一把鋒利的刀?還是單純的探究?想弄清楚這個在角斗場異軍突起的存在,究竟藏著怎樣的底牌,又有著怎樣的來歷?
亦或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鴻門宴?
畢竟樹大招風,五百連勝的光芒太過刺眼,早已打破了角斗場多年的平衡,誰也說不準那些盤踞在上城的勢力,會不會借著“欣賞”的名義,設下致命的陷阱。
龜太郎能清晰地感覺到,自連勝場次突破四百大關後,暗中投來的目光就越來越多。
那些目光里有貪婪,有忌憚,有審視,像一張無形的網,悄然收緊。
而如今五百勝達成,這張網似乎終于要露出獠牙,那些潛藏在深水之下的巨鱷,終究是按捺不住了。
龜太郎深吸一口氣,胸口傳來的隱痛讓他更加清醒。
元神巔峰的瓶頸已然布滿裂紋,入道之境近在眼前,可偏偏就差那麼一個契機。
或許是一場酣暢淋灕的戰斗,或許是一次醍醐灌頂的頓悟,又或許……就是眼前這場未知的召見?
若是契機,那便是踏破瓶頸的捷徑,能借上城之勢獲取沖擊新境的資源,甚至能擺脫角斗場這方囚籠;
可若是危機,恐怕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別說入道,能否保住性命都是未知之數。
龜太郎不由得想起方才疤臉黑鱷傳話時的模樣。
那平日里在角斗場說一不二的漢子,提起那位貴人時,語氣里竟帶著難以掩飾的敬畏,臨了還壓低聲音告誡了一句“小心行事”。
那眼神里的復雜,絕非作假。
能讓疤臉黑鱷如此忌憚的存在,其來頭恐怕遠超想象,說不定是那些真正手握一城權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
指尖摩挲棍身的動作漸漸停下,龜太郎緩緩直起身。
無論前路是機遇還是陷阱,這場召見,他怕是避無可避。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赴約,至少,要親自看清那深水之下的巨鱷,究竟長著怎樣的獠牙。
片刻,龜太郎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去。為何不去?”
龜太郎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龜甲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是龍潭還是虎穴,總要闖一闖才知道。傳訊金鵬、黑熊,準備一下。五日後,我們…同上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