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莫斯塔爾,已徹底褪去了冬日的死寂與酷寒。
溫暖的地中海氣流裹挾著生命的氣息拂過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殘垣斷壁間竟也鑽出了簇簇頑強的野花野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持續數月的大規模戰事暫告一段落,i在第51集團軍麾下各部浴血奮戰,頂住了哈夫克西線部隊在福查、維舍格勒方向的瘋狂進攻,並將戰線反推,雖未取得決定性突破,但已極大改善了莫斯塔爾的戰略態勢。
營地經過數月的擴建和加固,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擁擠混亂的難民營,更像是一座功能齊全、戒備森嚴的軍事前沿城鎮。
嶄新的預制模塊化營房排列整齊,雷達天線緩緩旋轉,加固的機庫內停放著無人機和維修中的車輛。
甚至城市管理委員會也得以在一個相對完好的市政廳建築內運轉,艱難地協調著數萬軍民的衣食住行、衛生防疫和秩序維持。
露娜中尉——
她的復職命令在一周前正式下達,軍餃標志已重新縫在了臂章上
——正坐在管委會二樓的臨時辦公室里。
窗外傳來施工機械的轟鳴和車輛往來的聲音,一片繁忙景象。
她的右臂恢復得不錯,高分子夾板已經拆除,雖然還不能進行高強度活動或持重物,但基本的文書工作和輕度操作已無大礙。
她正專注于面前的戰術平板,屏幕上顯示著今日的物資分配清單和巡邏排班表,指尖快速而精準地滑動、點擊著。
“報告中尉!”
夜鶯敲門後進來,敬禮,“新一批建材和醫療物資已經清點入庫,這是清單,需要您簽字確認。”
“放下吧,我稍後處理。”
露娜頭也沒抬,聲音平靜。
夜鶯將文件放在桌角,恭敬地退了出去。
她享受著這種忙碌帶來的充實感,這能讓她暫時忘卻手臂偶爾傳來的隱痛和深埋心底的某些不愉快的記憶。
然而,這種平靜很快被打破了。
走廊外傳來一陣熟悉而沉穩的腳步聲,每一步都仿佛精確測量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腳步聲在她的辦公室門外停下,敲門聲響起,短促而有力。
“請進。”
露娜抬起頭。
門被推開,何成一級軍士長——
判官
——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依舊穿著那身筆挺得一絲不苟的內務處軍官常服,臉色冷硬如鐵,眼神銳利如鷹,仿佛周遭溫暖的春天氣息都無法融化他分毫。
他走進房間,隨手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嘈雜。
“軍士長。”
露娜站起身,略顯意外。
判官自從上次談話後,就很少主動來找她。
“露娜中尉。”
判官微微點頭,算是回禮,他的目光掃過她已能自由活動的右臂,“看來恢復得不錯。”
“托您的福,勉強能用。”
露娜謹慎地回答,猜測著他的來意。
判官沒有寒暄,直接走到窗邊,背對著她,望向窗外逐漸恢復生機的城市。
“我這次來,是向你道別,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來找你。”
露娜微微一怔
“您要離開莫斯塔爾?”
“調令下來了。返回薩拉熱窩,繼續處理積壓如山的軍法案件和紀律督察事務。”
判官的聲音平淡無波,但露娜能听出其中蘊含的沉重,“戰爭期間,逃兵、瀆職、甚至更惡劣的案件……數量遠超你的想象。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恐怕都抽不出身了。”
他轉過身,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露娜身上。
“首先,正式恭喜你成功復職,露娜中尉。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結果。”
他的語氣里听不出多少祝賀的意味,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謝謝軍士長。”
露娜平靜地回應。
“其次,” 判官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愈發銳利,“我手里有一個機會。一個將功補過,或許能讓你徹底洗刷前恥、甚至走得更遠的機會。就看你……敢不敢接,有沒有這個膽量和本事去完成了。”
露娜的心跳微微加速,她挺直了脊梁,沒有任何猶豫
“我隨時可以接受任何任務,軍士長。請下令。”
判官並沒有立刻說明任務內容,而是走到了牆面上懸掛的一幅巨大的、標注得密密麻麻的巴爾干半島戰區地圖前。
他拿起激光筆,紅色的光點在地圖上移動。
“在告訴你任務之前,你需要先了解目前的整體戰局。”
他的聲音如同一位冷靜的教官,“哈夫克的西線部隊,在福查維舍格勒方向撞得頭破血流,付出重大傷亡後,現已全線後撤至黑山共和國邊境一帶。”
激光點落在黑山東部邊境的山地區域。
“我i第51集團軍的追擊部隊,攻勢凌厲,但在克拉斯諾耶(krasnoje)與什切潘波列(??epan polje)一線,遭遇了哈夫克殘余部隊依托復雜地形的頑強阻擊。”
“特別是這里,” 光點重點圈定了什切潘波列附近區域,“哈夫克‘羅曼努斯’快速反應旅和‘希拉克略’機動旅,盡管在之前的進攻中損失慘重,但為了保住黑山這塊最後的濱海屏障,格里馬爾迪上校親自指揮部隊,發起了近乎瘋狂的反撲。我軍攻勢受挫,戰線目前僵持在這片該死的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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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光點又移到北面。
“哈夫克的北線部隊,在茲拉提波爾(ztibor)山區被我軍痛擊後,也已縮回黑山北部山區,據險固守。”
接著,光點滑向南方,落在阿爾巴尼亞海岸。
“至于他們的南線部隊,情況有些特殊。他們在阿爾巴尼亞海岸線取得了顯著突破,一度兵鋒直指地拉那。但目前,攻勢已被阻擋在地拉那外圍。哈夫克正不惜代價,從意大利本土甚至其他次要方向抽調援軍,全力維持這個危險的突出部,試圖牽制我軍大量兵力。”
露娜凝神听著,這些宏觀戰局她有所耳聞,但由判官如此清晰、冷峻地剖析出來,依然讓她感到一種沉重的壓力。
但她仍然不明白,這些與給她的任務有何關聯。
判官的激光筆最後,重重地點在了亞得里亞海東岸,克羅地亞最南端的一個點上——
杜布羅夫尼克(du
ovnik)。
“而這里,是另一個關鍵的僵持點,也是整個棋盤上的一顆怪異棋子。”
判官的語氣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凝重,“哈夫克最精銳的部隊之一——‘瓦蘭吉衛隊’高機動合成旅。該旅裝備精良,官兵多為雇佣兵和經驗豐富的老兵,戰斗力極強。他們此前試圖沿海南下,向北進攻,切斷我軍與後方聯系。”
“然而,” 他的聲音提高了一絲,“他們被從西北方向突然調頭殺回來的我軍精銳——喀爾巴阡柏林第101novel.com近衛摩步師,在杜布羅夫尼克外圍逮個正著,迎頭痛擊!現在,這個不可一世的‘瓦蘭吉衛隊’旅,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龜縮在了杜布羅夫尼克這座古老的港口城市里,依靠堅固的城防和……海上的支援,負隅頑抗。”
激光筆在海域上畫了一個圈。
“雖然,亞得里亞海的制海權目前仍然掌握在哈夫克海軍艦隊手中,克羅地亞漫長的海岸線也遠未被我們完全控制。但是!”
他加重了語氣,“這個旅,同樣也被困在了城里。我軍因為忌憚敵方強大的海上火力,特別是近距離艦炮的毀滅性打擊,也無法投入重兵強行攻城。雙方就這樣,隔著城牆和海面,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脆弱的平衡狀態。杜布羅夫尼克,成了一座被圍困的孤島,里面的出不來,外面的,也不好打進去。”
露娜微微皺眉,她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杜布羅夫尼克……海上火力……
“您是指……”
她試探性地開口,“困擾我軍攻城的主要障礙,是來自海上的威脅?哈夫克的戰艦?”
“沒錯。”
判官的激光筆猛地指向亞得里亞海中部海域。
“而且,並非他們龐大的艦隊主力。真正像一根毒刺一樣扎在那里,持續為杜布羅夫尼克的守軍遠程火力支援、情報支持和威懾的,是它——”
激光筆的紅點穩穩地定在了一個預設的圖標上。
“哈夫克的亞得里亞海艦隊主力之一,d 553,安德烈亞•多里亞號(andrea doria)導彈驅逐艦。”
他轉向露娜,眼神如同冰冷的探照燈
“這是一艘基于意大利‘地平線’級改進的先進防空驅逐艦,滿載排水量超過七千噸。雖然名義上是防空艦,但裝備了先進的127艦炮系統(射程超過100公里,精度極高)、‘奧托馬特’k2增程型反艦導彈(射程超300公里)、以及‘紫苑’3015防空導彈系統。它搭載的艦載雷達和指揮控制系統極其先進,能為半徑數百公里內的哈夫克部隊空中預警、火控指引和電子支援。”
“最關鍵的是,” 判官的語氣變得極其嚴肅,“這艘艦極其狡猾。它從不輕易靠近海岸,始終游弋在亞得里亞海中部的公海區域,甚至常常靠近意大利領海線活動。這個位置,距離杜布羅夫尼克足夠近,其艦炮可以輕松覆蓋我軍任何攻城集群;距離又足夠遠,讓我軍絕大多數岸基反艦手段鞭長莫及,或者在其強大的防空火力面前生存率極低。”
露娜听完,下意識地基于自己的知識體系提出建議
“我們可以調用遠程反艦導彈,或者部署潛艇,甚至請求空軍出動戰機進行突防打擊……”
但她的話很快被判官打斷了。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近乎嘲諷的冷笑,但這嘲諷並非針對露娜,而是針對現實的無奈。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簡單,露娜中尉,我就不會站在這里,浪費這麼多口舌向你解釋整個巴爾干的戰局了。”
他走到桌邊,用手指重重敲擊著桌面,“動用遠程反艦導彈?首先,我們部署在沿岸的機動發射單元,其預設陣地和攻擊通道,很可能早已被‘多里亞’號及其背後的情報系統摸清,一旦暴露,生存時間將以分鐘計算。其次,遠程反艦導彈需要中繼制導,我們的預警機和無人機能否突破其強大的防空圈持續指引?代價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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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用潛艇?亞得里亞海相對狹窄,水文復雜,哈夫克的反潛力量從未松懈。我們的潛艇冒險進入,風險極高,且不一定能抓住轉瞬即逝的戰機。”
“空軍突防?”
判官哼了一聲,‘多里亞’號不是孤艦,它處于哈夫克海軍整體防空體系的保護之下。想要有效突防並投擲彈藥,需要大規模的機群掩護和復雜的電磁壓制配合,這幾乎等同于發起一場中等規模的海空戰役!目前司令部的主要精力放在黑山正面戰線和地拉那方向,能否為了杜布羅夫尼克一隅之地,抽調如此龐大的空中力量?即便能,成功的概率和需要付出的代價,都是難以接受的。”
他一番話,冷靜而殘酷地將所有常規軍事手段的困難和局限性剖析得淋灕盡致。
露娜沉默了,她意識到,判官所說的這個“機會”,其難度遠超她的想象。
這並非一次簡單的戰術行動,而是要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去拔掉一顆深深嵌入戰略棋局的、受到重重保護的毒牙。
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只有窗外隱約的車輛聲和地圖上那個代表“安德烈亞•多里亞”號的紅色光點,在無聲地散發著威脅的氣息。
判官盯著露娜,目光如炬
“現在,你明白這個‘機會’意味著什麼了嗎?這不是一次常規的軍事任務。它需要極高的技巧、超凡的膽識、一絲不苟的計劃,以及……某種程度上,對規則的無視和極大的運氣。”
“我們需要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一種他們絕對預料不到的方式,去解決掉這個麻煩。而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露娜中尉。”
“你,敢接受這個挑戰嗎?”
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施工噪音和地圖旁老舊時鐘的滴答聲。
露娜的目光緊緊盯著地圖上那片藍色的海域,以及那個代表著一艘強大戰艦的抽象符號。
大腦在飛速運轉,判官的話在她腦中回蕩——
風險極高,成功率或許不到一半,甚至可能會死。
常規手段無效。非常規手段……
什麼樣的非常規手段?
特種作戰?
潛入?
破壞?
在茫茫大海上,對付一艘高度戒備的現代化驅逐艦?
這听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判官不會無的放矢。
他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就意味著上層確實有了某種方向的構思,無論它看起來多麼瘋狂。
她想起了自己兩次被俘的經歷,想起了降級為列兵的恥辱,想起了在莫斯塔爾這兩個月的掙扎和重建,想起了判官那句“自己丟的臉面要自己撿回來”。
巨大的風險往往也意味著巨大的回報。
如果成功……
這將是足以徹底洗刷所有污點,甚至載入史冊的功績。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猶豫和恐懼都壓下。
抬起頭,目光迎向判官那雙冰冷而充滿壓迫感的眼楮,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軍士長,我接受這個任務。無論它是什麼,無論有多危險。我會拼盡全力,去完成它。”
判官看著她,那雙冰冷的眼楮里,似乎極其罕見地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類似于“滿意”的情緒,但稍縱即逝。
他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句鼓勵或警告的話。
“很好。具體任務簡報和支援細節,會在你抵達指定集結地點後,由專人向你傳達。做好準備,露娜中尉。這一次,你沒有失敗的余地。”
說完,他再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轉身,邁著沉穩而決絕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露娜獨自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地圖上那片廣闊的藍色海洋。
手心,不知何時已經微微出汗。
窗外,五月的陽光正好,但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將是深不可測的黑暗與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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