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遙遠的雪山另一側,哈夫克“希拉克略”機動旅的鋼鐵洪流,正艱難地跋涉在冰封的世界里。
暴風雪雖然有所減弱,但山路上的積雪深可及腰。
氣溫低至零下二十度。
蜿蜒的山路上,龐大的車隊如同陷入泥沼的鋼鐵巨蟒,緩慢而痛苦地向前蠕動。
打頭的是幾輛重型裝甲掃雪車,轟鳴著將堆積的冰雪推向兩側,犁出狹窄的通道。
緊隨其後的是c1 “公羊”主戰坦克和“公羊” ii ifv裝甲車,它們沉重的履帶在冰雪路面上艱難地抓地前行,發動機發出粗重的咆哮,排氣管噴出濃黑的廢氣,瞬間又被寒風卷走。
再後面,是輪式的步兵戰車、滿載士兵的裝甲運兵車、油罐車、彈藥車、維修車……
車隊綿延數公里,在銀裝素裹的群山中顯得渺小而脆弱。
哈夫克特種兵們裹著厚重的白色雪地偽裝服和外骨骼,蜷縮在冰冷的裝甲車廂里,或者跟在車輛旁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徒步行軍,完全不怕寒冷的機兵還在跟隨著,它們的活性倒不會因為寒冷而受到影響。
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他們麻木的臉龐。
每一次車輛陷入雪坑需要拖拽,每一次遇到被gti破壞的路段需要緊急搶修,都讓整個隊伍的速度慢得像蝸牛。
抱怨聲、咒罵聲、引擎的轟鳴聲、寒風的呼嘯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交響曲。
疲憊和嚴寒,消磨著這支精銳之師的銳氣。
“該死的天氣!該死的路!該死的gti耗子!”
一輛“公羊” ii ifv的車長從炮塔探出半個身子,望著前方仿佛永無止境的白茫茫山路和緩慢如龜爬的車隊,忍不住破口大罵,呼出的熱氣瞬間在胡須上凝結成冰。
“省點力氣吧,安東尼,”炮手在下面甕聲甕氣地說,“格里馬爾迪上校說了,拿下福查和薩拉熱窩,就像在溫暖的澡堂子里喝伏特加一樣輕松……雖然我們現在像是在西伯利亞的冰窟窿里泡著。”
而在車隊上空數百米處,一架低空掠過的c21“龍”式突擊艦,如同幽靈般懸浮在風雪之上。
機艙內溫暖如春,與下方的冰天雪地形成鮮明對比。
弗朗切斯科•格里馬爾迪上校站在寬大的舷窗前,雙手背在身後。
他身材修長挺拔,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哈夫克高級軍官冬季常服,外面罩著筆挺的呢子大衣,一絲褶皺也無。
面容冷峻,線條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深邃,如同冰封的湖面,不帶絲毫溫度。
他透過單向防彈玻璃窗,俯瞰著下方如同螞蟻般在雪原上艱難蠕動的鋼鐵長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欣賞一幅與己無關的抽象畫。
“報告上校,先遣偵察分隊確認,前方甦捷斯卡隘口……被徹底摧毀。巨石塌方堵塞了整段公路,初步估計清理時間……超過48小時。”
一名參謀軍官走到他身後,低聲匯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
格里馬爾迪上校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
他緩緩轉過身,聲音平穩、清晰,帶著意大利貴族式的優雅腔調,卻冰冷得不含一絲情感︰
“意料之中。gti的困獸之斗罷了。”
<5公路的虛線上輕輕劃過,最終停留在代表福查和比斯特里察河水電站的標記上。
“福查……”
他低聲自語,金絲眼鏡的鏡片反射著沙盤的幽光,“一個摩步旅……就這麼一點部隊嗎?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的、充滿絕對自信的弧度,仿佛在談論一只擋在車輪前的螳螂。
“傳令給‘雨雲’旅的亞歷山德羅•斯帕達羅上校,他的先頭部隊辛苦了,可以撤下來休整了。福查方向的主攻任務,由我們‘希拉克略’旅正式接管。”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艙壁和風雪,投向了那座扼守要沖的水電站堡壘。
“命令前鋒裝甲營,不惜代價,繞過甦捷斯卡隘口,從北側山谷迂回!工兵營全力搶修道路,清除障礙!我要在24小時內,看到我的坦克炮口,對準福查水電站的大門。”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鋼鐵意志,“至于那個小小的摩步旅……碾過去就是了。天氣和環境……不過是勝利樂章中,一點微不足道的雜音。”
參謀軍官立正敬禮︰
“是!上校!”
格里馬爾迪上校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
風雪中,他龐大的鋼鐵軍團正在艱難轉向,如同一條被激怒的巨蟒,調整著方向,將致命的毒牙,緩緩對準了德里納河畔那座尚未陷落的鋼鐵堡壘——
比斯特里察河水電站。
冰冷的鏡片下,是志在必得的寒光。
“好了,該準備開會了。”
c21“龍”式突擊艦寬敞的指揮艙內,隔絕了外界的風雪與引擎的低鳴。
柔和的暖光從天花板灑下,映照著中央巨大的全息戰術沙盤。
沙盤上,黑山與波黑邊境的山川、河流、城鎮栩栩如生,代表著哈夫克各支精銳部隊的光標如同嗜血的毒蟲,在崎嶇的地形上緩緩蠕動。
弗朗切斯科•格里馬爾迪上校端坐在主位,背脊挺直如標槍,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鋪著墨綠色呢絨的桌面。
他面前懸浮著三塊巨大的全息通訊屏幕,屏幕邊緣因遠程加密傳輸而閃爍著細微的雪花。
屏幕上,三位哈夫克高級軍官的身影清晰可見,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硝煙燻染的痕跡。
左側屏幕︰疾風,似乎身處一個臨時搭建的前線指揮所,背景是粗糙的混凝土牆壁和閃爍的儀器燈光。
她摘掉了標志性的頭盔,那頭火焰般的紅發略顯凌亂地束在腦後,臉色蒼白,左頰靠近顴骨的位置,一道新鮮的、被縫合過的狹長傷口格外刺目,破壞了原本精致立體的輪廓,平添了幾分野性的戾氣。
她身上的外骨骼沾染著泥土和干涸的血跡,冰藍色的眼眸深處燃燒著壓抑的怒火和身體透支後的虛浮。
她的ar愛爾蘭游騎兵聯隊)在奪取並死守塔拉河大橋的戰役中,雖然完成了堪稱教科書級別的突襲與防御,硬生生掐斷了gti第20近衛紅旗集團軍向西撤退的咽喉要道,為哈夫克各支部隊的合圍創造了決定性條件,但也付出了慘痛代價。
屏幕角落,隱約可見裹著毯子、掛著點滴的ar隊員身影。
中間屏幕︰亞歷山德羅•斯帕達羅上校,“雨雲”傘兵旅旅長。
他身處一輛重型指揮車的車廂內,光線昏暗。
這位以脾氣火爆、勇猛無畏著稱的傘兵指揮官,此刻卻像一頭受傷疲憊的雄獅,眼窩深陷,布滿血絲,濃密的絡腮胡也掩蓋不住臉上的憔悴。
他身上的雪地偽裝服污穢不堪,胸前象征著傘兵榮耀的金色降落傘徽章也蒙上了灰塵。
“雨雲”旅作為“洛夫琴之怒”的急先鋒,在最初的空降突擊和後續殘酷的拉鋸戰中同樣損失慘重。
他粗壯的手指煩躁地敲著桌面,面前擺著一杯早已冷掉的濃咖啡,眼神里充滿了對會議的不耐煩和對自己部隊休整的渴望。
至于昨天的那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只是客套話而已。
右側屏幕︰埃馬努埃萊•里佐上校,“閃電”空降兵旅旅長。
他的背景似乎是一個更高級的、設施完善的指揮部,但他本人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面前攤開著厚厚的作戰地圖和電子數據板,手指不斷在上面劃動標記,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屏幕外的某個方向。
他的“閃電”旅剛剛在科索沃北部完成了一次成功的縱深空降突襲,奪取了幾個關鍵的山口和交通樞紐,但部隊也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急需休整和補充。
顯然,科索沃方向的新任務更牽動他的神經,而且gti的主力部隊有將他們包圍的風險。
“先生們,”格里馬爾迪上校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清晰、平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如同冰泉流淌,“戰況簡報已共享。黑山戰事已進入掃尾階段,第20近衛紅旗集團軍的番號可以抹去了。現在,西線的戰略重心必須轉向波黑,核心目標——薩拉熱窩。東線的話很簡單,你們只需要盡力幫助貝爾格萊德的集團軍群主力解圍就行,能牽制一點是一點。”
他的手指在全息沙盤上輕輕一點,福查和薩拉熱窩被高亮標記。
“福查是鑰匙。拿下它,薩拉熱窩門戶洞開。根據情報,守衛福查及周邊區域的,是gti第51集團軍麾下的第5摩托化步兵旅。兵力約六千人,裝備尚可,依托水電站堅固工事和惡劣天氣負隅頑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位旅長︰
“‘希拉克略’旅將承擔主攻任務,正面突破,碾碎他們。‘雨雲’旅,斯帕達羅上校,你的部隊在前期作戰中表現英勇,但損耗巨大。現命令你部,即刻撤出福查方向接觸線,移交給‘希拉克略’旅前鋒部隊,撤回黑山境內指定區域進行休整補充。‘閃電’旅,里佐上校,你部在科索沃的攻勢卓有成效,繼續保持對gti第39集團軍和第71集團軍的壓力,牽制其增援波黑的兵力。”
命令清晰簡潔,符合格里馬爾迪一貫的雷厲風行。
然而——
“格里馬爾迪上校!”
左側屏幕上的疾風猛地抬起了頭,冰藍色的眼眸如同出鞘的匕首,直刺過來。
她臉頰上的傷口因激動而微微泛紅,聲音因為疲憊和憤怒而帶著一絲嘶啞,卻異常尖銳︰
“‘雨雲’撤下去休整?那我們ar呢?!塔拉河大橋的功勞是用我兄弟們的血和命填出來的!我的部隊現在減員超過三分之一!重傷員急需後送!剩下的也快到了極限!為什麼休整命令里沒有我們?!”
指揮艙內的溫度仿佛瞬間下降了幾度。
格里馬爾迪上校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視線,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冰冷地落在疾風身上,沒有任何波瀾,卻帶著千鈞重壓。
“疾風少校,”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透著一股寒意,“請注意你的身份和措辭。ar在塔拉河的行動,指揮部自有評定,該有的勛章和撫恤不會少一分。但戰爭沒有暫停鍵。福查水電站是關鍵節點,地形復雜,gti依托堅固工事布防,很可能藏有特戰力量。你的ar,是撕開這類硬骨頭的最佳尖刀。這是命令,不是請求。”
“尖刀?!我的尖刀已經卷刃了!”
疾風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簡易桌子上,震得屏幕都晃動了一下,她不管不顧地吼道,壓抑許久的怒火徹底爆發︰
“你看看我的兵!格里馬爾迪!看看他們!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剩下的人,帶著傷,頂著暴風雪,連續作戰了多久?!我們不是機器!我們需要休整!哪怕只有24小時!讓‘希拉克略’的裝甲部隊去啃那個水電站好了!他們坦克多的是!為什麼非要榨干我們最後一點血?!”
她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回蕩,帶著一種悲憤的控訴。
屏幕那頭的斯帕達羅上校眉頭擰成了疙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只是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端起冷咖啡灌了一大口,眼神復雜地看著疾風。
他理解她的憤怒,“雨雲”旅同樣在崩潰邊緣,能撤下去休整是幸運。
但格里馬爾迪的決定,他插不上嘴。
格里馬爾迪上校的鏡片閃過一絲寒光。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下去,卻更具壓迫感︰
“疾風少校,我理解你部官兵的犧牲與疲憊。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gti在福查的防御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脆弱。有的時候他必須要危言聳听,其實他打心眼里就是覺得那邊的防御很脆弱)他們炸毀了5公路的關鍵隘口,工事堅固,雷區密布!你的ar擁有無與倫比的滲透、偵察和精確打擊能力,這正是攻堅所必需的!‘希拉克略’的裝甲洪流需要你們的眼楮和尖牙來開路!這是最高效的戰術選擇!為了最終的勝利,為了薩拉熱窩,ar必須頂上去!”
他把“最終勝利”和“薩拉熱窩”咬得很重,直接將個人訴求與戰略大局對立起來。
疾風胸口劇烈起伏,那道傷口顯得更加猙獰。
她死死盯著格里馬爾迪,冰藍色的眼楮里燃燒著不甘、憤怒,還有一絲被利用的冰冷絕望。
她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情,ar確實是最鋒利的刀,但代價呢?
她仿佛看到手下那些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年輕面孔,在接下來的攻堅中,一個個倒在冰冷的工事前……
“格里馬爾迪……”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心死的疲憊,“你這是……要把我們最後的血,也榨出來,鋪在你通往薩拉熱窩的紅毯上嗎?”
格里馬爾迪上校面無表情,仿佛沒有听到這錐心的話語。
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平靜︰
“少校,收起你的個人情緒。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指揮部已協調,優先為ar補充部分兵員和裝備,將在你們抵達福查前線後交付。現在,執行命令︰ar立即結束在黑山北部的清剿任務,以最快速度向福查方向機動集結,準備配屬‘希拉克略’旅前鋒營,執行偵察、滲透及定點清除任務!不得有誤!”
命令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通訊頻道里一片死寂。
只有“疾風”粗重的喘息聲和斯帕達羅上校放下咖啡杯的輕微磕踫聲。
右側屏幕的里佐上校似乎根本沒注意這邊的爭吵,他正對著通訊器快速下達著什麼命令,顯然是關于科索沃方向的新部署。
他的“閃電”旅同樣是強弩之末,面對gti,但新的任務已經壓了下來,他連為自己部隊爭辯幾句的余力都沒有了。
疾風看著屏幕里格里馬爾迪那張冰冷、理智、如同精密機器般的臉,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倒映出的、那道刺眼的傷口和身後傷員模糊的身影。
所有的憤怒、不甘、委屈,最終都化為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
她明白了,在格里馬爾迪這樣的指揮官眼中,再大的戰功,再精銳的部隊,也不過是通往勝利棋局上可以消耗的棋子。
塔拉河大橋的血,尚未干涸,新的血,已經注定要流在福查的防線上。
她緩緩抬起手,不是敬禮,而是用帶著戰術手套的手指,極其緩慢地、用力地擦過臉頰上那道新鮮的傷疤,動作帶著一種自虐般的狠厲。
然後,她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緒都已斂去,只剩下一種近乎空洞的、服從命令的漠然。
“……ar收到命令。立即執行。”
她的聲音干澀、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外面呼嘯的寒風。
格里馬爾迪上校微微頷首,仿佛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很好。散會。各部按計劃行動。”
通訊屏幕逐一熄滅。
格里馬爾迪上校獨自坐在寬大的座椅里,指揮艙內只剩下全息沙盤幽幽的光芒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
他端起手邊一杯溫度恰到好處的意式濃縮咖啡,優雅地抿了一口,目光重新聚焦在沙盤上那座被標記為堡壘的水電站模型上。
福查,德里納河,比斯特里察水電站……
冰冷的鏡片下,是志在必得的銳利鋒芒。
至于棋子們的悲鳴?
那不過是勝利樂章中,注定要被忽略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