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金屬撕裂聲!
整輛裝甲運兵車如同被一柄無形的、來自地底的巨錘狠狠擊中底盤,瞬間失控。
車頭猛地向上翹起,緊接著又狠狠砸向地面,車廂內天旋地轉。
所有人,包括押送的哈夫克特種兵,都被巨大的慣性狠狠拋起,又像破麻袋一樣重重摔落!
“呃啊!”
“該死!”
“怎麼回事?!”
驚叫、痛呼、咒罵聲瞬間爆發!
露娜的頭狠狠撞在冰冷的車廂壁上,眼前金星亂冒,束縛帶勒得她幾乎窒息。
蜂醫為了保護烏魯魯,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緩沖,右肩脫臼處傳來鑽心的劇痛,讓他悶哼出聲。
深藍被甩到角落,蜷縮著發出痛苦的呻吟。
幾個哈夫克特種兵也摔得七葷八素,狼狽不堪。
車子並未傾覆,而是以一個極其怪異的角度斜插在路邊的深雪里,引擎蓋下冒出滾滾濃煙,發出垂死的嗚咽。
“敵襲?!”
領頭的哈夫克軍士長最先反應過來,嘶吼著端起槍,警惕地指向車外翻騰的雪幕。
然而,車外一片死寂,只有風雪依舊。
“不是襲擊!”
另一個士兵趴在觀察窗上,聲音帶著驚恐,“是……是地雷?不對……看地面!”
透過被震裂的防彈觀察窗,可以看到裝甲車左前方的車輪位置,地面正升騰起一種詭異的淺褐色煙霧,伴隨著刺鼻的化學氣味。
車輪下方,一大片粘稠的、如同稀釋糖漿般的淺褐色液體正從破碎的冰雪下涌出,迅速蔓延開來!
“預爆燃燒彈!”
軍士長臉色驟變,聲音都變了調!“該死的!是我們自己無人機撒的封鎖彈!快!下車!滅火!快!”
哈夫克士兵們瞬間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打開後艙門。
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雪片瘋狂灌入!
露娜瞬間明白了。
哈夫克為封鎖關鍵區域如他們正前往的什切潘波列),會由無人機大範圍拋撒這種特殊液體燃燒劑。
它們落地後如同無害的油污,淺褐色的液滴靜靜滲入冰雪或土壤,潛伏著致命的殺機。
一旦被車輛碾壓或人員踩踏,巨大的壓力和摩擦會瞬間將其引爆,引發猛烈燃燒。
更可怕的是,這種燃燒劑燃燒時會產生超過千度的高溫和大量劇毒的氰化物煙霧,極難撲滅,專門用來癱瘓交通線和制造死亡地帶!
“啊——!”
一個跳下車的哈夫克士兵,靴子不小心踩到了車外另一片看似尋常的雪地,瞬間引發了二次爆燃。
橘黃色的火焰如同地獄之花驟然綻放,瞬間吞噬了他的下半身。
淒厲的慘嚎聲在風雪中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具在烈焰中瘋狂扭動、迅速碳化的軀體。
刺鼻的焦臭味和氰化物的杏仁苦味混合著風雪,涌入車廂!
“別亂踩!用滅火毯!快!”
軍士長目眥欲裂,嘶吼著指揮。
哈夫克特種兵們驚恐萬分,手忙腳亂地從車里扯出專用的防火毯,瘋狂拍打著蔓延到車體上的火焰。
淺褐色的液體如同附骨之疽,粘在裝甲板上猛烈燃燒,發出滋滋的恐怖聲響,高溫甚至讓附近的金屬開始發紅變形。
白色的滅火粉末噴上去,只能短暫壓制,很快火焰又頑強地復燃!
混亂持續了足足十幾分鐘。
當最後一點頑固的火焰被撲滅時,裝甲車的前半部分已經被燒得一片焦黑,輪胎徹底融化,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惡臭。
幾個哈夫克特種兵臉上全是煙灰和汗水,驚魂未定地喘息著。
就在這時,軍士長手腕上的軍用通訊終端發出尖銳的提示音。
他煩躁地抹了把臉,按下了接听鍵。
“這里是‘雨燕’7號,正在押送戈盧博夫奇俘虜前往什切潘波列……什麼?……警戒?逃脫俘虜?”
軍士長不耐煩地听著,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車廂內被牢牢束縛、個個帶傷、萎靡不振的露娜四人,尤其是昏迷瀕死的烏魯魯和手臂脫臼的蜂醫,眼神里充滿了輕蔑。
“不可能!目標全部重傷在押,狀態極差……特征?軍籍牌?”
終端那頭似乎傳來了更詳細的信息。
軍士長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神中的輕蔑逐漸被驚疑和審視取代。
他點開終端屏幕,調出了一份加密文件,上面清晰地顯示著幾張gti特戰干員的檔案照片和他們的姓名、軍籍牌號碼。
下面附著醒目的紅色警告︰
極度危險!
已確認于前次押運中制造墜機事件逃脫!
發現即格殺勿論!
軍士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猛地刺向車廂內!
第一個是深藍。
照片上年輕銳氣的臉與眼前這個蜷縮顫抖、失溫嚴重的青年瞬間重合。
軍籍牌號︰sv7781!完全吻合!
第二個是蜂醫,有標志性的、如同手術刀般冷靜的灰藍色眼楮。
<5520!吻合!
第三個是烏魯魯。
雖然此刻面目全非瀕臨死亡,但魁梧的輪廓說明了一切。
軍籍牌號︰jt3322!吻合!
最後,是露娜。
照片上那冷靜銳利的眼神,與此刻她眼中尚未完全熄滅的、如同困獸般的火焰如出一轍!
軍籍牌號︰k7070!完全吻合!
“操!”
軍士長猛地倒抽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一股被愚弄的暴怒和冰冷的殺意瞬間沖上頭頂。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槍口死死指向車廂內!
“是他們!就是這幾個雜種!干掉我們一架直升機!殺了七個兄弟!”
軍士長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咆哮,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
“全部控制起來!旅部命令!就地正法!立刻執行!”
車廂內的空氣瞬間凍結,連呼嘯的風雪聲都仿佛停滯了!
剛才還相對“客氣”的哈夫克特種兵們,瞬間化身猙獰的惡鬼。
他們餓狼般撲了上來,粗暴地將露娜、蜂醫、深藍從車廂里狠狠拖拽出來。
冰冷堅硬的槍托、穿著厚重軍靴的腳,如同雨點般瘋狂地落在他們身上、頭上。
砰!
蜂醫的頭部被槍托狠狠砸中,眼前一黑,鮮血瞬間從額角涌出,染紅了半張臉,本就脫臼的右臂被粗暴地反擰,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厥。
咚!
深藍的腹部被沉重的軍靴狠狠踹中,他像蝦米一樣弓起身子,痛苦地干嘔起來,隨即被揪住頭發,臉被狠狠按進冰冷的積雪里,窒息和冰冷瞬間淹沒了他。
露娜試圖掙扎,但束縛帶限制了她的行動。
一記沉重的拳頭狠狠砸在她的側臉,牙齒磕破了口腔內壁,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充斥口腔。
緊接著,膝蓋窩被猛踹,她悶哼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更多的拳腳落在她的後背、肩膀。
劇痛如同電流般席卷全身,但她死死咬著牙,將痛苦的悶哼咽了回去,布滿血絲的眼楮透過凌亂的黑發,死死瞪著暴怒的軍士長。
“狗娘養的雜種!敢耍我們!”
“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斃了他們!快!”
憤怒的咆哮和骯髒的咒罵在風雪中回蕩。
拳腳如同冰雹般落下,每一次擊打都伴隨著骨骼和皮肉的悶響。
雪地被掙扎和毆打弄得一片狼藉,濺上了刺目的鮮紅。
“旅部命令!立即執行!拖到那邊溝里去!快!”
軍士長發泄了一通,喘著粗氣,厲聲吼道,槍口不耐煩地晃動著。
他手腕上的終端屏幕還亮著那份冰冷的處決命令。
幾個哈夫克特種兵粗暴地拽起幾乎無法站立的三人,像拖死狗一樣,朝著路邊不遠處一條被積雪半掩埋的、深約兩米的排水溝踉蹌而去。
烏魯魯被遺棄在冒著煙的裝甲車旁,無人再看一眼,只有胸膛極其微弱地起伏著,仿佛隨時會停止。
風雪更大了。
狂風卷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一片片白色的帷幕,遮蔽著視線,也吞噬著聲音。
露娜被兩個士兵粗暴地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及膝深的積雪里,朝著那條象征著生命終點的溝壑拖去。
束縛帶深深勒進皮肉,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毆打的傷痛。
口腔里全是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雪水的冰冷。左臉頰火辣辣地腫起,視野有些模糊。
但她的思維卻異常清晰。
十七歲,美國加州,陽光刺眼,綠草如茵的箭術賽場。
清脆的弓弦嗡鳴,箭矢破空,穩穩命中百米外箭靶那小小的十環中心。
汗水沿著額角滑落。她抬起頭,看向旁邊同樣放下弓的對手——
那個有著火焰般紅發、冰藍色眼眸、笑容張揚而自信的愛爾蘭女孩,克萊爾•安•拜爾斯。
她們的目光在空中踫撞,沒有敵意,只有純粹的對勝利的渴望和對強大對手的欣賞。領獎台上,她們並肩站著,閃光燈亮成一片,獎牌在陽光下閃耀……
冰冷的雪水灌進衣領,將露娜從短暫的幻境中狠狠拽回。
眼前是翻騰的風雪,是猙獰的面孔,是冰冷的槍口,是那條越來越近的、如同巨大墓穴般的深溝。
深藍被推搡著,一個趔趄摔倒在溝邊,他掙扎著抬起頭,臉上滿是淤青和雪水,眼神空洞而絕望,嘴唇哆嗦著,似乎在無聲地呼喚著什麼。
蜂醫被按著跪在雪地里,額頭的鮮血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的冰殼,染紅了他半邊臉和衣領。
他灰藍色的眼楮掃過露娜,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訣別。
他微微動了動嘴唇,沒有聲音,但露娜看懂了他的口型︰
活下去。
活下去?
露娜的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冰冷的絕望如同這漫天的風雪,將她徹底淹沒。
“跪下!背對溝!快!”
軍士長冷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槍栓拉動的聲音在風雪中顯得異常清脆、刺耳。
露娜被身後的哈夫克特種兵狠狠踹在膝彎,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身體被迫轉向,背對著那條吞噬一切的深溝。
她能感覺到身後士兵沉重的呼吸,能感覺到冰冷的槍口抵住了她的後腦勺,那金屬的觸感,比這風雪還要刺骨。
風聲、雪聲、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世界仿佛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雪粒灌入肺腑,刺得生疼。
口腔里的血腥味如此真實。
她閉上雙眼,將那片燃燒著紅發和冰藍眼眸的、陽光燦爛的箭術賽場,死死烙印在靈魂深處。
然後,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所有的悲憤、屈辱、不甘,以及對那片遙遠故土的眷戀,化作一聲沖破風雪、撕裂喉嚨的吶喊,在這片異國的雪原刑場上,發出了生命最後的、不屈的回響︰
“大韓民國萬歲——!!!”
聲音高亢、淒厲,如同受傷孤狼的嗥叫,在暴風雪的嗚咽中倔強地穿透,然後迅速被無邊的白色混沌吞噬。
槍口,冰冷地抵緊了她的後腦。
手指,搭上了冰冷的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