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用力地點著頭,淚水再次洶涌而出,但這一次,淚水里除了悲傷,更多了一種被點燃的、名為復仇和責任的火焰。
他將手中的零件緊緊抱在懷里,仿佛抱著戰友未涼的英魂。
紅狼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吞噬了戰友的焦土和遠處山脊上仍在燃燒的無人機殘骸。
夕陽的余暉穿透稀薄的雲層,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焦黑的土地上,如同一尊沉默的復仇雕像。
他轉身,拍了拍深藍的肩膀,聲音低沉而堅定︰
“走。帶著兄弟們,回家。”
兩人一前一後,抱著戰友的遺物和殘骸中“搶救”出的零件,踩著泥濘和灰燼,一步一步,沉重而堅定地走回zbd25所在的廢墟掩體。
夕陽在他們身後,將整個斯帕代雷沃茨的廢墟和那兩處燃燒的煙柱,都染上了一層悲壯而殘酷的血色。
前方的山路,在暮色中顯得更加崎嶇和凶險。
上車之後,沒有人說話,他們倆把收起來的部件和武器全部放在了車廂後部。
zbd25履帶式步兵戰車沉重的引擎轟鳴,如同受傷野獸壓抑的喘息,撕破了巴爾干半島深秋山林的寂靜。
冰冷的空氣裹挾著松針的清香、泥土的濕腐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卻越來越清晰的硝煙與焦糊的余燼味道。
慘白的陽光艱難地穿透密林厚重的、深綠近墨的樹冠,在鋪滿枯黃落葉和苔蘚的崎嶇地面上投下破碎搖曳的光斑。
戰車龐大的身軀碾壓著倒伏的朽木和凸起的樹根,車身劇烈地搖晃、顛簸,每一次震動都讓駕駛席上的磐石緊咬牙關,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胸口的骨裂傷在外骨骼的支撐下雖不至于崩潰,但那持續的、如同鈍器敲打般的劇痛,卻隨著顛簸不斷侵襲著他的神經。
“該死……這鬼林子比哈夫克的雷區還難走!”
磐石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帶著壓抑的痛苦和煩躁,雙手死死抓住被汗水浸濕的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車身猛地碾過一塊隱藏的岩石,劇烈地向上彈起,又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省點力氣抱怨,小子!”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牧羊人,這位愛嘮叨的美國黑人大叔,正緊張地盯著前方狹窄得幾乎只容戰車通過的林間“道路”,手里的工程平板不斷刷新著地形掃描數據,屏幕幽藍的光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這地方幾十年沒人進來了!能開進來已經是上帝保佑!看好你的方向盤,左邊!左邊有棵歪脖子松!別把咱們這破船再撞個窟窿!”
車艙內氣氛凝重。
之前的空襲和友軍的慘烈覆滅,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心頭。
深藍蜷縮在角落,懷里緊緊抱著從瓦西里殘骸中找到的焦黑能源模塊和驅動單元,眼神空洞地望著艙壁,仿佛還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蜂醫沉默地整理著醫療包,動作比平時更加輕緩。
無名依舊隱在陰影里,手中那把戰術匕首無意識地轉動著。
紅狼閉目養神,但魁梧的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隨時可以爆發出致命的力量。
露娜和駭爪各自守著自己的監視屏,屏幕上密林的干擾噪點比廢墟中更加嚴重。
突然!
吱嘎——!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伴隨著劇烈的頓挫感猛然傳來。
整個戰車猛地向前一沖,隨即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拽住,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履帶瘋狂地卷起泥土和落葉,卻無法再前進分毫。
“操!”
磐石和牧羊人幾乎同時罵出聲。
“怎麼回事?!”
威龍低沉而威嚴的聲音立刻響起。
“陷住了!該死的大坑!”
磐石用力拍打了一下方向盤,滿臉懊惱,“前面……前面路沒了!被炸塌了!”
威龍立刻撲向車長周視鏡。
只見前方幾十米處,茂密的林木仿佛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撕開,露出一個猙獰的巨大豁口。
一個直徑超過十米、深不見底的巨大彈坑,如同大地的傷疤,橫亙在原本就模糊不清的“道路”中央。
坑壁陡峭,布滿新翻出的、潮濕的泥土和斷裂的樹根。
坑底積著渾濁的泥水,倒映著上方破碎的天空和扭曲的樹影。
周圍的樹木被爆炸沖擊波攔腰折斷或連根拔起,焦黑的斷口觸目驚心。
顯然,這是近期猛烈空襲或重型炮彈的杰作,徹底斷絕了戰車前行的可能。
“媽的!這幫天殺的!”
烏魯魯捂著依舊疼痛的肋骨,暴躁地咒罵著,“炸路炸上癮了是吧!”
威龍臉色陰沉如水。他迅速調取衛星地圖碎片信號在林間極其微弱且不穩定),又對比了露娜艱難獲取的周邊地形掃描。
“磐石,牧羊人,下車評估。其他人,保持警戒!”
威龍果斷下令。
沉重的艙門開啟,冰冷的、帶著濃重植物腐敗氣息和新鮮泥土味的山風灌入艙內。磐石和牧羊人小心翼翼地爬出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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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每動一下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牧羊人則端著工程平板,開啟高精度地形掃描儀。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靠近那個巨大的彈坑邊緣。
腳下的泥土松軟濕滑,混雜著碎石和腐爛的枝葉。
牧羊人將掃描探針插入坑壁邊緣的泥土,屏幕上立刻顯示出深達數米、極不規則的漏斗狀結構,坑底布滿了未爆彈或塌方物的高密度信號點。
“不行,威龍!”
牧羊人對著通訊器搖頭,雨水順著他的絡腮胡往下淌,“坑太大了,太深,邊緣全是松土,隨時可能二次塌方!強行通過……繞吧,只能繞了!”
他指著彈坑西側更加茂密、地勢更加陡峭的山坡,“從那邊林子鑽過去,坡度還能接受,但……鬼知道里面藏著什麼。”
威龍的目光掃過那片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密林,沉默了幾秒。
別無選擇。
“收到。返回。磐石,倒車,準備繞行西坡。”
戰車在引擎的嘶吼和履帶卷起的漫天泥漿枯葉中,艱難地倒出狹窄的林隙,然後如同盲人探路般,小心翼翼地駛入了西側那片更加原始、更加壓抑的山林。
參天古木的枝葉在高處緊密交織,幾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光線驟然變得昏暗如同黃昏。
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混合著濃烈的腐殖質氣息、苔蘚的腥味,以及一種……越來越濃郁、令人不安的……
血腥和焦糊的混合氣味。
似乎是人類基因中的本能在提醒他們——
不要靠近。
“露娜,能量掃描!熱源感應!”
威龍的聲音帶著警惕。
“掃描中……干擾太強……等等!”
露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驚疑,“前方……三百米扇形區域!大量……金屬信號!混雜!高密度!還有……生物信號……微弱……不,是殘骸熱殘留!”
戰車碾過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前方豁然出現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
眼前的景象,讓通過潛望鏡和周視鏡看到一切的眾人,瞬間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這里並非天然的平地,更像是被激烈的交火硬生生開闢出來的屠宰場。
十幾棵粗壯的橡樹和山毛櫸被攔腰炸斷或燒得焦黑,斷口猙獰。
地面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坑,小的碗口大,大的能埋下半個人,新鮮的泥土翻卷著,混合著被炸碎的樹根和枝葉。
而真正觸目驚心的,是散落在這片狼藉戰場上的殘骸——
人的殘骸和鋼鐵的殘骸。
至少有五十多具尸體,以各種扭曲、破碎的姿態,凍結在生命最後一刻的搏殺中。<5 “神盾”外骨骼的特戰干員,與身著哈夫克迷彩、裝備著略顯笨重、肩甲處有明顯焊接痕跡的hvk002型外骨骼相比于他們之前遭遇的003型確實顯得落後)的士兵,犬牙交錯地倒在一起。
一具gti特戰干員的尸體背靠著燒焦的樹樁,他的外骨骼胸甲被某種大口徑武器很可能是反器材步槍)轟開了一個恐怖的大洞,內髒和破碎的裝甲混合在一起,凝固成暗紅色。<步槍槍口,還死死抵著面前一個哈夫克士兵被炸飛了半個腦袋的尸體的胸口。
不遠處,兩具尸體糾纏著倒在一個彈坑邊緣,特戰干員戰士的外骨骼臂刃深深刺入了哈夫克士兵的咽喉,而哈夫克士兵的格斗匕首則捅穿了gti特戰干員腋下未被裝甲完全覆蓋的軟質連接處。
更遠些,幾具尸體被爆炸沖擊波撕得四分五裂,殘肢斷臂和破碎的外骨骼零件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幾台被打成篩子或嚴重變形的外骨骼支架無力地歪倒在地,內部的液壓油和冷卻液混合著早已凝固發黑的血跡,在泥地上形成一灘灘污穢的油漬。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肉體燒焦的糊味、以及金屬過熱的焦糊氣息。
死亡的氣息如同實質般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幾只肥碩的烏鴉被戰車的引擎聲驚起,撲稜著翅膀怪叫著飛上高枝,血紅的眼楮冷漠地俯瞰著下方的死亡盛宴。
“上帝啊……”
牧羊人喃喃自語,聲音干澀。
“接觸戰……極其慘烈……”
露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根據外骨骼能源包殘存熱信號和……血液凝固狀態初步分析……戰斗結束時間……不超過八小時。是在……凌晨。”
凌晨。
也就是說,就在幾個小時前,天還未亮時,就在這片密林深處,一支與他們同屬gti的隊伍,與哈夫克的精銳特種兵,爆發了一場無聲的、你死我活的遭遇戰。
最終……
同歸于盡。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憤怒在艙內彌漫。
深藍抱著戰友遺物的手攥得更緊,指關節發白。
蜂醫默默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無名微微動了一下,陰影中的眼神銳利如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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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爪,”威龍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一種冰冷的、壓抑著怒火的沉重,“下車。我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麼。檢查他們的外骨骼記錄核心,如果還有殘片的話。特別是我們的人。”
“明白。”
駭爪的聲音異常冷靜,仿佛眼前這修羅場只是另一個需要破解的數據迷宮。
她迅速從武器架上取下她那支修長精悍的rc15偵察步槍,熟練地檢查了一下槍械狀態,同時背上她那把拆解狀態、固定在背包側面的重型狙擊步槍。
她將頭盔調整為全封閉模式,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後艙門。
冰冷的、混雜著濃烈血腥和死亡氣息的空氣瞬間涌入。
駭爪的動作輕盈而迅捷,如同林間的靈貓。
她弓著腰,借助樹木和殘骸的掩護,迅速靠近戰場中心。
rc15偵察步槍的槍口警惕地指向可能有威脅的方向,但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那些倒伏的gti特戰干員和他們身上的5外骨骼上。
她避開地面上的血泊和殘肢,來到一具相對“完整”的gti戰士尸體旁。
特戰干員仰面朝天,頭盔面罩碎裂,露出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龐,凝固的驚恐凝固在瞳孔中。
駭爪蹲下身,無視那濃烈的死亡氣息,動作精準而迅速地檢查著干員外骨骼頸部後方的數據接口蓋板。
蓋板嚴重變形,她抽出多功能戰術刀,小心翼翼地撬開。
里面連接著數據核心的線纜已經斷裂,核心模塊本身也有明顯的物理損傷和灼燒痕跡。
“記錄核心……物理損壞嚴重…數據提取可能性極低。”
駭爪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冷靜地匯報著。
她又檢查了另外兩具gti尸體上的外骨骼,情況類似。
哈夫克士兵的hvk002外骨骼則更加簡陋,數據記錄能力有限,損毀同樣嚴重。
“威龍,”駭爪站起身,環顧著這片死亡之地,“沒有發現完整的戰場記錄設備。但從交戰痕跡看,戰斗爆發突然,極其慘烈,雙方均未留手。我方戰士……戰斗到了最後一人。”
她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她彎腰,從一個戰士扭曲的手中,輕輕取下了一塊沾染著血跡和泥土的gti身份識別牌,小心地收好。
“收集身份牌,標記位置。”
威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其他人,保持最高警戒。這地方……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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