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區臨時用防彈隔板隔開，刺眼的白熾燈將這片狹小空間照得如同手術室般慘白。
素世坐在冰冷的金屬審訊椅上，手腕上套著一個閃爍著柔和藍光的生物監測環，持續監測著她的脈搏、血壓和皮電反應。
駭爪調出的電子腳鐐原始數據軌跡圖與琴行內部多個隱蔽監控探頭的畫面並排投射在牆壁屏幕上，時間線完美同步，無可辯駁地證明了她那晚確實寸步未離琴行二樓。
程志明站在一旁，臉色依舊難看，但眼神中的懷疑已經被巨大的沖擊和茫然取代。
他看著屏幕上無可挑剔的證據鏈，仍不死心地指著全息屏上保安局提供的“素世在三個街區外活動”的監控截圖︰
“那……這些畫面你怎麼解釋？難道它們都是憑空變出來的？我們內務處也做過初步技術分析，沒有發現明顯的剪輯痕跡！”
他的聲音干澀，帶著最後一絲掙扎。
“深度偽造！而且是迭代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最新軍用級貨色！”
駭爪嗤笑一聲，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舞出殘影。
屏幕上的“素世”畫面被局部放大，旁邊瞬間彈出復雜的頻譜分析圖、光影模擬圖和物理環境建模。
“看看這個光源入射角度！凌晨三點，根據當天香港天文台的精確數據，月球位置在這里！”
她指向一個坐標，“月光根本不可能從畫面中標注的這個方向，以這個強度照射過來！還有這個地面反光，模擬的物理引擎參數都他媽設錯了，現實里根本達不到這個反射率！更別提那些細微到像素級的生物特征抖動，模仿得再像，在軍用級算法面前也是破綻百出！”
她的語氣充滿了對對手技術的不屑，“程主任，你們內務處的反諜技術手冊，該更新到21世紀版本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無名突然上前一步，調出了一段清晰的視頻通話記錄。畫面中顯示的時間是昨晚2130。
無名這邊的背景是安全屋的局部，而素世那邊的畫面清晰顯示她穿著舒適的米色格子睡衣，背景正是琴行二樓那間熟悉的臥室，牆上掛著幾把吉他，床頭櫃上還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無名平靜的聲音從記錄中傳出︰
“……第三小節的推弦，力度還是不夠干淨，我建議你試試用拇指輔助支撐，就像《波西米亞狂想曲》里ay那個經典段落的感覺……”
畫面里的素世認真地點著頭，還隨手拿起床邊的吉他比劃了一下。
無名關閉視頻，看向程志明，眼楮里沒有任何波瀾︰
“這就是昨晚我與素世就吉他技巧進行的通話。而保安局所謂的‘鐵證’，卻顯示在同一時間，2130，素世本人正在三個街區外的後巷進行秘密交易？程主任，請問她如何做到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程志明額頭上剛剛干涸的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順著鬢角往下淌。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著，最後只能頹然地用手抹了一把臉。
威龍沒有再看陷入情緒低落的程志明，他銳利的目光轉向審訊椅上的素世，單刀直入︰
“素世小姐，現在，告訴我們真相。祥子，哈夫克，布下這個天衣無縫的局，把馬志明這樣的棋子都暴露出來，他們的最終目標到底是什麼？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癱瘓gti在香港的精銳力量？”
素世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用力摩挲著《了不起的蓋茨比》粗糙的書頁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再次泛白。
她抬起頭，燈光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中那層脆弱的迷霧似乎被某種決心驅散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如同冰水滴落︰
“因為三天後……香港全域的‘泡’量子能量防御系統……將進行每季度一次的強制維護輪換……”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說出這句話用盡了全身力氣，“所有主節點和冗余節點……會有……17秒……17秒的硬切換間隙。整個防御網絡……會處于理論上的……最低功率待機狀態。”
“17秒……硬切換間隙……”
紅狼倒吸一口冷氣，機械臂關節發出“咯吱”的摩擦聲。
“操！”
深藍低吼出聲，一拳砸在旁邊的隔板上。
駭爪猛地抬起頭，小臉瞬間血色盡褪，手指僵在鍵盤上。
程志明更是如遭雷擊，雙腿一軟，重重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發出“ 當”一聲響。
安全屋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機器低沉的運行嗡鳴和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十七秒！
對于能夠發動軌道轟炸的哈夫克來說，十七秒足以將毀滅性的能量束再次精準地投送到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然後再猛烈刺穿泡防御裝置。
上一次帶來的傷痛尚未完全撫平。
“馬志明的任務……”
無名冰冷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分析道，“就是制造我們‘叛國’的驚天丑聞，引發內部混亂，促使高層立刻拘押甚至清除威龍隊長及其核心小隊。讓gti在‘泡’系統最脆弱的那17秒，徹底陷入群龍無首、指揮癱瘓的境地！為哈夫克的致命一擊掃清最後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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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們差點……差點就成了毀滅香港的幫凶……”
程志明癱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聲音帶著哭腔和巨大的後怕，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威龍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和表情，他猛地轉身，大步走向安全屋角落的武器儲備櫃。
厚重的合金櫃門隨著他的掌紋識別“唰”地彈開，露出里面整齊排列、泛著冷硬幽光的各式武器和戰術裝備。
“紅狼！牧羊人！”
威龍的聲音如同出鞘的軍刀，斬釘截鐵。
“在！”
兩人瞬間站直，眼中燃燒著熊熊戰意。
“立即以駐港部隊授予的最高權限，接管內務處香港特區分部在此次事件中的所有指揮權和情報資源！肅清內部，確保指揮鏈暢通！我要一只絕對干淨、听令的拳頭！”
“明白！”
兩人齊聲應道，迅速開始操作通訊終端，輸入復雜的接管指令。
“駭爪！”
“在！”
駭爪早已從震驚中恢復，小臉上滿是專注。
“調取‘泡’防御系統全部底層架構和季度維護方案！我要你在72小時內，拿出至少三套針對那‘17秒地獄窗口’的系統加固和應急響應方案！優先級︰最高！”
“是！保證完成任務！”
駭爪的手指再次在鍵盤上飛舞起來，眼神專注得可怕。
威龍最後轉向素世和無名。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素世手腕上那個代表“監管”的hk7749烙印，和無名作戰服袖口下若隱若現的gti8813編號，在安全屋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你們倆——”
威龍開口。
素世深吸一口氣，主動從審訊椅上站了起來。
她眼中最後一絲迷茫和脆弱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銳利和冷靜。
她打斷了威龍的話︰
“我們知道漏洞在哪里。祥子……她親自教導過我所有針對‘泡’系統核心協議層的量子邏輯病毒觸發機制和潛在後門，不……按照順序，應該是我，指導她。”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關鍵數據，在這里面。”
無名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而迅速地走到打開的武器櫃前，開始熟練地檢查、組裝一把高精度電磁狙擊步槍。
金屬部件踫撞發出的清脆“ 噠”聲，在寂靜中如同戰士無聲的誓言。
當他抬起那雙眼楮，與素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兩人手腕上那冰冷的編號烙印似乎微微發亮——
hk7749與gti8813。
此刻，它們不再是恥辱的標記，而是在這絕境中扭曲纏繞、共同指向生存與反擊的命運紐帶。
威龍拿起自己的戰術頭盔，目光最後掃過戰術桌上仍在無聲播放新聞的全息屏幕。
畫面里，鄭局長還在新聞發布廳里慷慨陳詞，義憤填膺地重復著那些此刻看來荒謬無比的指控。
然而，屏幕最下方，一行細小的、卻足以撼動一切的滾動字幕正悄然出現︰
【gti南部戰區緊急聲明︰所謂特戰干員叛變證據系嚴重偽造！保安局內部確認遭境外勢力滲透！司令員已下令徹查，要求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提供一切資源支持調查……】
冰冷的頭盔被威龍穩穩地扣在頭上，面罩落下，遮住了他堅毅如磐石的面容，只露出一雙燃燒著凜冽戰意的眼楮。
他最後的聲音透過頭盔內置的通訊器傳出，清晰、冰冷，帶著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力量︰
“游戲，才剛剛開始。”
“讓我們教教哈夫克，什麼叫做真正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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