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沒有再說什麼鼓舞的空話。
她眼眸微微眯起，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
她端起侍從官重新遞來的一杯香檳，卻沒有喝，只是輕輕晃動著杯中金色的液體，看著氣泡升騰、破裂。
就在泰國軍官們準備告退時，祥子忽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驚雷般在頌猜和巴育耳邊炸響︰
“告訴你們的人，做好接應的準備。”
她微微前傾，聲音如同耳語，卻帶著冰冷的鋒芒︰
“過幾天，我會親自‘消失’一段時間。”
她的目光投向宴會廳窗外香港方向的虛空，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充滿危險氣息的弧度︰
“去給gti的後花園……上點強度。香港的燈火，或許該熄滅幾盞了。”
“？！”
頌猜上將和巴育少校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豐川祥子將軍……要親自潛入敵後？潛入gti在遠東最重要的情報與金融樞紐——香港？這消息太過震撼！
祥子沒有理會他們的震驚，只是優雅地抿了一口香檳，仿佛剛才只是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深紫色的禮服在宴會廳璀璨的燈光下，流淌著神秘而危險的光澤，如同暗夜中即將出鞘的利刃。
她轉身，留下幾位呆若木雞的泰國軍官，走向一直安靜等待在陰影中的初華與睦。
“小睦，初華，” 祥子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靜，“我們該去和雅各布叔叔道別了。‘方舟’的星辰很美，但有些地方的‘塵埃’，需要親手拂去。”
初華碧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和興奮，睦墨綠的眼眸則更加深邃，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即將被紫羅蘭之影籠罩的維多利亞港。
“回到香港之後，就應該把那東西想辦法運出來，同時給天空上的軌道炮進行指引。”
……
時間線再次回到現在。
午後的陽光帶著南中國海特有的潮濕熱度，懶洋洋地灑在赤柱炮台的歷史遺跡上。
褪色的磚石、沉默的古炮，與遠處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形成時空交錯的奇異景象。
咸腥的海風卷起長崎素世的米色亞麻長裙下擺，也吹拂著她略顯凌亂的栗色長發。
她走下輪椅，踩在粗糙卻溫熱的石階上，像個好奇的孩子，指尖拂過一門維多利亞時代阿姆斯特朗後膛炮冰涼的青銅炮管。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沉浸式的專注，仿佛周遭的一切——
碧藍的海水、盤旋的海鷗、甚至不遠處那兩個如同影子般亦步亦趨、卻渾身散發著低氣壓的“保鏢”
——都與她無關。
“素世小姐，這邊風景更好哦，能看到整個海灣！”
駭爪努力擠出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她穿著便于行動的深色運動裝，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緊抿的嘴角和插在口袋里緊握的拳頭，暴露了她內心的焦灼。
陪“目標”玩游客游戲，簡直是比深入敵後執行斬首任務更折磨人的酷刑！
旁邊的露娜則顯得更“沉穩”一些。
她斜倚在一堵矮牆上，手里把玩著一個復古的zippo打火機，開合間發出單調的“ 噠”聲。
她臉上掛著看似慵懶的微笑，目光卻如同無形的探針，死死鎖定在素世身上，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那慵懶姿態下肌肉的僵硬，以及眼底深處翻騰的不耐煩與……
一絲被壓抑的暴戾。
該死的失憶！
該死的回憶！
該死的斷網！
露娜在心底咆哮。
昨天傍晚，整個香港的軍警通訊網絡和部分民用網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詭異的量子病毒入侵，癱瘓了幾個小時。
她們與指揮中心的聯系完全中斷，安全屋的監控和警報系統成了擺設。
那段時間的絕對“真空”感，讓習慣了掌控一切的兩人如同困獸，焦躁得幾乎要抓狂。
她們無數次想揪住眼前這個一臉無辜、沉浸在“美好回憶”里的女人，把她綁上電椅，用最強烈的電流刺激她的大腦皮層，把那些該死的、關乎整個城市甚至陣營存亡的關鍵信息一點一點、一滴不剩地榨出來！
而不是在這里陪她看什麼該死的炮台，听她絮絮叨叨什麼初中吹奏部的活動多麼有趣！
“啊，露娜你看！”
素世忽然指著炮台下方一片被海浪拍打的礁石，臉上綻放出純粹的笑容，像個發現了寶藏的孩子，“那里有好多小螃蟹！粉紅色的！和我們初中修學旅行時在沖繩看到的一樣！”
她的眼楮亮晶晶的，仿佛真的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
露娜深吸一口氣，指尖用力，zippo堅硬的金屬外殼幾乎要被捏變形。
她強迫自己擠出同樣的笑容︰
“是啊……真可愛。”
駭爪則走在側後方，墨鏡下的眼楮不斷掃視著周圍的人群。
"素世小姐，要不要嘗嘗雞蛋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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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著路邊的小攤，努力讓聲音听起來輕松愉快，但握著輪椅把手的指節已經發白。
素世仰起臉，海風拂過她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清澈見底的眼楮︰
"好啊，初中時祥子帶我來香港，我們偷偷溜出酒店就為了吃這個……"
她的聲音突然輕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頸間的鈴鐺。
駭爪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她快步走向攤位，黑色戰術褲的口袋里，電擊器和鎮靜劑就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
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正熟練地翻轉著模具，甜膩的香氣彌漫在咸濕的海風中。
"三份，謝謝。"
駭爪遞過鈔票，余光卻瞥見兩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不遠處的觀景台上，正對著對講機說著什麼。
她豎起耳朵，捕捉到幾個零碎的詞︰
"……通訊故障……量子干擾……駐港部隊……"
看來，斷網對大家的影響遠遠超乎想象。
露娜接過雞蛋仔，將最金黃的那份遞給素世︰
"趁熱吃。"
她的智能腕表微微震動，是威龍發來的加密信息︰
“進展？”
她快速回復︰
“還在逛，沒突破。”
素世小口咬著酥脆的雞蛋仔，目光卻飄向遠處的海防炮台。
夕陽下，古老的炮管泛著青銅色的光澤，幾名穿著復古軍裝的演員正在準備每日的表演。
“表演快開始了，小姐。”
露娜的聲音在素世耳邊響起，帶著提醒的意味。
素世微微點頭。
夕陽的金光為那片區域鍍上了一層不真實的暖色，與即將到來的暴力展示形成詭異的對比。
突然！
“轟——！！！”
第一聲巨響撕裂了黃昏的寧靜。
聲音沉悶而極具穿透力，即使隔著數公里的海面，也震得觀景台的地面微微顫動，空氣仿佛被瞬間壓縮。
素世被這突如其來的聲光沖擊淹沒了。
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手指緊緊抓住了冰冷的欄桿。
每一次炮火的轟鳴，都像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太陽穴上。
每一次爆炸的閃光，都在她視網膜上烙下灼痛的殘影。
混亂！
撕裂！
劇痛！
腦海中，那些被記憶陰影和人為封鎖攪得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在這毀滅性的聲浪與強光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激烈地沸騰、踫撞！
冰冷的控制台……
閃爍著紅光的加密通訊界面……
被反復圈注、加粗的字母——
s.a.r.i.n！
不，不僅僅是地點！
還有……
武器！
代號……
一個帶著詭異美感的名稱……
素世猛地抬起頭，臉色在炮火的明滅中蒼白如紙，瞳孔因為劇烈的頭痛和瞬間涌入的記憶而急劇收縮。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動，一個名字，帶著冰冷的恐懼和絕對的確認感，如同夢囈般，卻又清晰地穿透了炮火的喧囂，傳入駭爪和露娜的耳中︰
“‘s’……不止是軌道轟炸……”
她的聲音干澀，帶著撕裂般的痛苦，“還有……‘sparke sprite’！”
駭爪和露娜瞬間繃緊了神經。
露娜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隱蔽通訊器上，駭爪插在兜里的手也握緊了某種武器的輪廓。
“那是什麼？”
露娜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的嘶鳴，緊緊盯著素世痛苦而混亂的表情。
海風突然轉向，將兩名路人的對話片段送了過來︰
"……昨晚的通訊中斷絕對是量子病毒……"
"……駐港部隊的工程師說像是"櫻花"變種……"
"……幸好只癱瘓了三小時……差點以為哈夫克打過來了……"
素世的瞳孔微微擴大，仿佛這些對話觸發了某個深埋的記憶開關。
她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撥弄鈴鐺，節奏與炮聲完美同步。
露娜和駭爪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
威龍需要立刻知道這個情報，但任何突兀的行動都可能打斷素世正在恢復的記憶鏈。
素世用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破碎的畫面如同走馬燈般閃現︰
一份高度加密的武器簡報投影……
一個造型極其小巧、如同藝術品般的銀色圓柱體三維模型……
上面標注著醒目的輻射標志和“sparke sprite”的花體字……
“微型核彈……”
素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從冰窖里摳出來，“哈夫克……2030年秘密投產的……戰術核炮彈……代號‘sparke sprite’閃耀精靈）……”
“當量……很小……”
素世艱難地回憶著簡報上的數據，“只有……500噸tnt左右……但……特殊設計……強化電磁脈沖ep）和定向沖擊波……專為……摧毀……加固節點……且保證……至少20年不能重建……”
她的目光猛地聚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炮火硝煙，看到了一個無比恐怖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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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地點——
港鐵s）、國際機場a）、國際金融中心i）、立法會新址n）……
還有那個她仍未想起的“r”。
五個泡防御系統的主供能塔節點！
五個城市的核心命脈！
“祥子……”
素世的聲音充滿了冰冷的絕望和洞悉陰謀的恐懼，“她想……同時在五個節點……引爆‘sparke sprite’！”
駭爪和露娜倒吸一口冷氣！
微型核彈！
同時引爆！
目標直指泡防御系統的核心供能塔！
這不再是戰術打擊，這是要徹底癱瘓整個香港的終極防護盾！
一旦成功，香港將如同被剝掉外殼的牡蠣，徹底暴露在哈夫克軌道打擊力量的獠牙之下！
毀滅性的軌道轟炸將再無阻礙！<p……”
露娜瞬間抓住了關鍵，墨鏡後的眼神銳利如刀，“強化電磁脈沖……是為了癱瘓節點周圍的電子設備，確保引爆不受干擾……同時干擾可能的攔截……”
就在這時，炮台的表演似乎告一段落，震耳欲聾的炮火聲暫時停歇。
當煙霧散去時，素世的表情又恢復了那種茫然的平靜，仿佛剛才的清醒從未存在過。
"我想吃冰淇淋。"
她突然說，指著路邊的小店。
露娜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駭爪按住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她們推著輪椅走向冰淇淋車，身後，夕陽終于沉入海底，第一顆星星在暮色中亮起——
那是哈夫克集團的軌道空間站，靜靜俯瞰著這座即將面臨考驗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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