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突然清光大盛。
雜念如退潮般散去時，楊小凡嘴角扯出個冷笑。
他索性放松身體，任由那些鬼手撕扯衣袍……
既然要錘煉道心，這些魑魅魍魎反倒是難得的磨刀石。
血海退去時，他發現自己正死死攥著拳頭。
低頭看去，粗布訓練服上果然沾滿暗紅污漬，湊近能聞到濃重的鐵銹味。
“連嗅覺都模擬了？”
指腹搓捻著衣料，他眉頭越皺越緊。
這已經超出普通幻術範疇，更像是將人拖入某種真實幻境。
遠處傳來教官們模糊的議論聲，但很快被新的異響淹沒。
“嗚……”
蒼涼的號角聲撕開寂靜，楊小凡眼前景象驟變。
黃沙撲面而來的瞬間，他下意識抬手格擋，卻摸到一把黏膩的熱血……
不知何時，他已站在兩軍交戰的鋒線上。
“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重甲騎兵轟然相撞。
斷肢與碎骨在頭頂飛濺，一截腸子“啪”地甩在他肩上。
楊小凡僵在原地，看著三步外某個年輕士兵被長矛貫穿咽喉……
那小子倒下時還在抽搐，瞪大的眼楮里映出自己蒼白的臉。
“嘔……”
胃部劇烈抽搐著，他硬生生咽下喉頭的酸水。
更可怕的是左側那個巨漢，正徒手把敵兵腦袋砸進胸腔。
當白花花的腦漿濺到臉上時，楊小凡終于忍不住干嘔起來。
幻境在玩弄他的弱點。
作為修士，他見過太多死亡，但如此赤裸的虐殺依然沖擊著神經。
尤其當熱騰騰的內髒滑過腳背時，道心再次出現裂痕。
最危險的是那個赤膊壯漢……
對方每虐殺一人，就會故意看向他，沾滿腦漿的牙齒咧出獰笑。
“閉眼沒用……”
楊小凡發現即使用手捂住耳朵，慘叫聲仍直接在腦海響起。
這幻境在蠶食理智，逼他崩潰或者出手干預。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盯著地面不斷默念清心訣，卻還是被一陣劇痛驚得抬頭……
有人正用戰斧劈開俘虜的天靈蓋。
血腥味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楊小凡沒注意到，自己瞳孔正泛起詭異紅光。
當第七個戰俘被活剝人皮時，他喉間溢出野獸般的低吼。
殺意如野火蔓延，再這樣下去，恐怕真會失控暴起……
“鐺……”
現實世界的鐘聲如冷水澆下。
幻象開始扭曲消散，最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個劊子手失望的獰笑。
魔鬼屋外，圍觀的楊家子弟早已鴉雀無聲。
日影西斜，青銅門上的沙漏顯示已過去一個半時辰。
“ 嗒……”
最後一具尸體倒下時，骨骼碎裂的聲音格外清脆。
戰場上的血腥氣仿佛凝固在空氣中，連風都帶著鐵銹味。
那赤裸上身的士兵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楊小凡的心尖上。
他左手提著的頭顱還在滴血，殷紅的液體在地上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紅線。
“嘿嘿……”
士兵咧開嘴，露出沾著血絲的牙齒。
他湊到楊小凡面前，兩人鼻尖幾乎相觸。
帶著腐臭的熱氣噴在楊小凡臉上，讓他胃里一陣翻騰。
那顆頭顱在眼前晃動，暴突的眼球里還凝固著臨死前的恐懼。
楊小凡喉結滾動，強壓下嘔吐的沖動。
突然，他眼中寒芒暴漲，如利劍出鞘。
“轟！”
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
往昔仙尊的記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看見自己走過的路，曲折如蛇，前方迷霧重重。
“既無路，我便劈出一條來！”
長嘯聲中，士兵的身軀如瓷器般寸寸崩裂。
四周景象扭曲變幻，血池、戰場、尸體統統化作青煙消散。
待視線恢復時，他仍盤坐在魔鬼屋內，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好個攻心之術。”
楊小凡輕撫胸口，感受著心髒有力的跳動。
道心歷經淬煉，此刻竟如新生般純粹通透。
當他踏出演武場時，夕陽正好沉入地平線。
眾人見他氣息凝練如劍，都不由倒吸涼氣……
這哪像是經歷考驗，分明是得了天大機緣！
“楊浦教官，承讓了。”
楊小凡抱拳行禮，語氣平靜得听不出喜怒。
但那雙眼楮亮得嚇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楊浦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明日開始，你享一流弟子待遇。”
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嘩……”
周圍頓時炸開了鍋。
“不過是取巧罷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弟子突然啐道︰“真刀真槍干起來，老子一招就能廢了他！”
楊小凡恍若未聞，轉身就要離開。
突然一道人影橫擋在前，正是楊敬華。
他陰笑著抱臂而立︰“就這麼走了？不給楊浦教官磕頭賠罪？”
“楊敬華！”楊旭一個箭步擋在中間，“輸不起是不是？”
“呵……”
楊小凡忽然笑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要我下跪？”他緩緩抬起右手，“那得看你的膝蓋夠不夠硬。”
楊敬華被這眼神刺得心頭一顫，但眾目睽睽之下豈能退縮？
當即暴喝一聲，掌心雷光閃爍︰“驚雷掌！”
掌風帶起刺耳的爆鳴，圍觀弟子紛紛後退。
卻見楊小凡身形未動，在掌鋒即將及體的剎那，右腿如毒蛇般彈起。
“砰！”
悶響聲中，楊敬華像破麻袋般倒飛出去，跪在地上嘔出大口鮮血。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那些等著看笑話的弟子全都僵在原地。
“還有誰？”
楊小凡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皆低頭避讓。
夕陽余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那挺拔的身影在眾人眼中竟顯得格外高大。
楊敬華此刻猶如一條瘋狗，眼中布滿血絲，渾身散發著癲狂的氣息。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丹田處傳來的劇痛讓他面容扭曲。
“楊小凡！”他咬牙切齒地低吼，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敢傷我丹田！”
演武場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楊小凡冷冷地注視著這個發狂的族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再往前一步，”楊小凡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我就讓你永遠躺在這里。”
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那是剛從魔鬼屋帶出來的血腥氣息。
楊敬華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夠了！”
幾位教官急忙上前，擋在兩人之間。
其中一位年長的教官沉聲道︰“楊小凡已經通過挑戰，按照族規，此事到此為止。”
另一位教官也低聲勸道︰“敬華，別沖動。丹田受損還能調養，若是鬧出人命……”
楊敬華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終究沒敢再上前。
他死死盯著楊小凡，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我們走。”
楊小凡收回目光，招呼楊旭兄妹離開。
他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剛才的沖突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