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指剛從銀鏈上滑落，掌心還殘留著封印時的灼熱感。楚墨淵的手仍搭在她肩上，力道未松，指腹微微發顫。她抬頭，看見他眼底的血絲，也察覺到自己呼吸依舊滯澀，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著。
平台中央的晶體徹底熄滅，裂縫閉合，四周的牆壁停止扭曲。空氣里那股撕裂般的壓迫感消失了，可她的後頸卻忽然一緊，像是有細針順著脊椎往上扎。
銀鏈毫無征兆地震了一下。
她猛地閉眼，意識沉入靈芽界。空間內，所有植物的根系都在輕微擺動，不是被風吹動的那種搖晃，而是像听見了某種信號，齊齊朝一個方向微傾。靜心藤的葉片收攏，鳴心花的花蕊縮進睫中，連最遲鈍的厚皮菇都在顫動。
“小團。”她低聲喚。
掌心一輕，小團艱難浮現，身體近乎透明，絨毛緊貼軀干。它沒說話，觸須直直指向平台深處，尾端微微震顫。緊接著，一股高頻的警鳴在她意識里炸開，短促、密集，像是金屬片刮過耳膜。
林悅兒睜眼，喉嚨發干“不對勁。”
楚墨淵立刻察覺她神色變化，手臂收緊“怎麼了？”
“銀鏈在響，靈芽界的植物全在動。”她抬手扶住額角，太陽穴突突跳，“小團在報警，波動還在。”
夏若初從平台邊緣轉過身，槍口下垂，眉頭皺緊“不是已經封住了？能量讀數歸零了。”
沈清和蹲在終端前，手指快速滑動屏幕，反復刷新數據。“確實，所有異常能量都消失了，空間褶皺也穩定了。”他抬頭，“你確定不是後遺癥？你剛才消耗太大。”
林悅兒沒反駁。她知道自己的狀態，也知道他們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戰。可銀鏈的震顫是第一次出現，小團的警報強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她沒動，只是將手按在地面，指尖觸到一絲極細微的震動，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脈搏。
“拿感應苔。”她對沈清和說。
沈清和愣了下“你還帶了？”
“一直留著。”她從靈芽界取出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綠苔，放在平台中央的石磚上。
苔蘚原本是深綠色，幾秒後，邊緣開始泛紫，接著整片迅速轉為暗紫，表面浮現出細密的波紋，頻率與小團的警鳴完全一致。
沈清和立刻撲過去，將終端探頭貼近苔蘚。屏幕上的波形圖原本是平直的，此刻突然跳出一段極微弱的震蕩，持續不斷，規律得不像自然波動。
“這……不是殘留。”他聲音低下去，“頻率穩定，振幅恆定，像是……信號。”
“信號？”夏若初走過來，盯著屏幕，“誰發的？”
“不知道。”沈清和搖頭，“但它的傳播方式不像電磁波，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空間結構。儀器只能捕捉到邊緣，主波源完全無法定位。”
楚墨淵低頭看林悅兒“你和小團能確定方向？”
她點頭，小團的觸須始終指著平台深處，尾端的震顫沒有停過。她將銀鏈纏在手腕上，閉眼感受。震感從地底傳來，順著石磚爬上來，集中在一個點——平台最內側，靠近穹頂光柱消失的位置。
“那邊。”她睜開眼，“不是從裂縫來的，是從更里面。”
“更里面？”夏若初看向那片空蕩的石壁，“後面是實心岩層，地圖上沒標注任何通道。”
“可它在動。”林悅兒說，“不是物理移動，是……存在感在增強。”
楚墨淵沉默片刻，轉身走向平台邊緣，從背包里取出通訊器，低聲下令“封鎖外圍五十米，任何人不得靠近。通知後方，準備應急撤離預案。”
夏若初握緊槍柄“你是認真的？剛封完一個裂縫，現在又要面對另一個？”
“她沒出過錯。”楚墨淵回頭，目光落在林悅兒身上，“小團的感應從沒誤報過。如果它現在還在響，那就說明威脅沒結束。”
沈清和突然出聲“等等。”他盯著終端，“波動頻率有變化。剛才是一千二百赫茲，現在……降到一千一百八十，還在繼續降。”
林悅兒立刻閉眼，小團的警鳴隨之調整，音調拉長，變得低沉。她睜開眼“它在適應。”
“適應什麼？”夏若初問。
“我們的頻率。”林悅兒聲音發緊，“它在調整自己，讓它發出的波和我們能感知的範圍重合。一開始我們看不見，是因為它太快或太慢，現在……它在讓我們‘听見’。”
沈清和迅速調出歷史數據對比“上一次波動峰值是在封印完成的瞬間。之後它消失了三十七秒，然後重新出現，強度比剛才高了百分之十二。”
“封印觸發了什麼。”楚墨淵說，“不是結束，是喚醒。”
林悅兒沒說話，她將手貼在石壁上。冰冷的岩面下，那股震動更清晰了。她調出靈芽界地圖，空間內的坐標系統自動校準現實位置。她發現，波動方向與地圖上一處空白區域完全重合——那里本該是岩層，但在靈芽界的感知中，有一條極細的能量線，從平台深處延伸出去，指向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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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有路。”她將地圖投影到終端上，“不是物理通道，是能量通道。像……根脈。”
沈清和放大圖像“這走向……和我們之前查到的‘空白坐標’一致。十年前，有支勘探隊在附近失蹤，最後信號是從地下三百米發出的，內容只有一句‘它在下面’。”
“他們發現了這個？”夏若初問。
“可能。”林悅兒看著小團，“但它一直沒反應，直到我們封印了裂縫。”
楚墨淵盯著地圖“所以，封印不是終點，是鑰匙。”
“我們得查。”林悅兒說，“不能等它自己浮上來。”
“你現在狀態能支撐嗎？”沈清和看著她蒼白的臉，“剛才那一戰，你幾乎透支了。”
“我不用進去。”她搖頭，“靈芽界能延伸感知。我可以放孢子進去探路，只要它不主動攻擊，就不會觸發反噬。”
“如果它察覺呢？”夏若初問。
“那就說明它有意識。”林悅兒說，“而有意識的東西，不會無緣無故等我們十年。”
楚墨淵沉默幾秒，終于點頭“做準備。但只許遠程探查，不許深入。一旦異常，立刻撤回。”
林悅兒應聲，從靈芽界取出一簇淡金色的孢子，托在掌心。小團蜷在她手邊，觸須緊貼孢子表面，像是在做最後的校準。
她將孢子輕輕吹向石壁。
孢子懸浮在空中，緩緩靠近岩面。就在即將接觸的瞬間，石壁表面泛起一層極淡的波紋，像是水面被風吹皺。孢子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終端屏幕上的信號圖突然跳動，一串新的波形出現，頻率持續下降，從一千一百赫茲，到一千，再到九百……最終穩定在八百赫茲。
林悅兒閉眼，意識順著孢子延伸。
黑暗。
然後，一絲微光。
孢子穿過了岩層，進入一條狹窄的通道。四壁光滑，像是被高溫熔過，表面覆蓋著細密的紋路，和能量門上的符文完全不同，更像某種生物的脈絡。通道向下傾斜，深處有規律的搏動，像心跳。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更多，孢子突然劇烈震顫。
一股反向的波動順著連接沖回她的意識。
她猛地睜眼，喉頭一甜，嗆出半口氣。
小團發出一聲尖銳的警鳴，整個身體縮成一團。
“怎麼了？”楚墨淵一把扶住她。
“它……看見了。”她喘著氣，“孢子被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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