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夏若初指尖跳動，映得她指節發燙。她沒熄火，也不敢熄，就讓那一點光懸在半空，像根繃到極限的弦。
林悅兒盯著黑冰蛇的頭顱。它沒再前撲，也沒後退，只是靜靜伏著，寒霧在口中凝成一團灰白。可就在剛才，火光亮起的瞬間，它的尾部肌肉收縮了一下——不是攻擊前的蓄力，而是……退避前的預備。
她左手腕上的殘鏈微微一震，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小團的聲音斷斷續續浮上來︰【……能量……同步……太整齊了。】
“同步？”她低聲問。
【三只火蜥蜴……呼吸頻率差不到0.1秒。冰晶蝶翅膀開合……完全一致。水母電頻……像被同一個鐘表帶著走。】
林悅兒眯起眼。她早該察覺的。這些生物不是在圍攻，是在執行。
她抬手，指尖輕輕敲了兩下殘鏈，發出極輕的金屬聲。這是暗號，只有她和楚墨淵懂——觀察節奏。
楚墨淵沒動，刀仍橫在身前，但眼角微微一偏，掃向左側那只火蜥蜴。它趴在地上，腹部接縫隨著呼吸一張一合，像某種機械的節拍器。每隔三秒，開合一次，從不提前，也從不延遲。
他又看向頭頂盤旋的冰晶蝶。它們飛行軌跡看似雜亂，可每當火蜥蜴噴火，蝶群就會在同一毫秒內抬高半尺，避開熱流。不是本能閃避，是預判。
“不對勁。”他低聲道，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吞掉。
林悅兒點頭，目光轉向沈清和。“反光片還能用嗎？”
沈清和靠在斷裂的鋼梁後，手指微顫，但還是把反光片重新調整了角度。“還剩兩塊，角度有限。”
“夠了。”她說，“等我信號，把光打向水母群右側第三只。”
沈清和沒問為什麼，只點頭。
林悅兒深吸一口氣，轉向夏若初。“再劃一次火。”
“只剩最後一次了。”夏若初提醒。
“劃。”
打火機“ ”地一聲，火苗騰起。就在光亮出現的剎那，林悅兒死死盯住所有生物的動作。
火蜥蜴後腿肌肉繃緊，準備後撤；冰晶蝶雙翼猛然上揚；水母觸須齊刷刷收縮；黑冰蛇頭顱微偏，避開直射光線——所有動作，都在火光亮起的同一瞬間發生，分毫不差。
0.7秒後，它們才重新逼近。
林悅兒的心沉下去。這不是野獸的反應，是訓練過的指令執行。
“再來。”她說。
夏若初咬牙，又劃了一次。火光一閃即滅。
同樣的節奏，同樣的退避，同樣的逼近。
“第三次。”林悅兒聲音更冷。
這一次，她不再看生物，而是看它們移動後的站位。
火光熄滅，生物回撲。火蜥蜴在左，冰晶蝶居中，水母懸後，黑冰蛇壓右翼——擺成了一個扇形陣列，而陣列的中心點，正對著裂縫深處那片最暗的區域。
她的手指緩緩收緊。
“它們不是隨機進攻。”她低聲說，“每次退避後重新布陣，都在指向同一個方向。”
楚墨淵眼神一凜。“你是說……有人在指揮？”
“不是‘有人’。”她搖頭，“是系統性的調度。它們的行動不是為了殺我們，是為了測試我們——看我們怎麼應對，看我們還有多少底牌。”
小團的聲音忽然清晰了一瞬︰【媽媽……信號源……在那邊。】
意識中，一道模糊的光帶浮現，從裂縫深處延伸而出，像一根看不見的線，連接著每只生物的中樞。那不是能量流動，是指令傳輸。
林悅兒抬頭，望向裂縫最幽暗處。那里沒有生物駐守，也沒有攻擊波及，像是被刻意清空的區域。可能量波動最密，頻率最穩。
“操控中心在那兒。”楚墨淵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聲音冷了下來。
“不是‘中心’。”林悅兒糾正，“是節點。一個發號施令的源頭。這些生物是傀儡，動作再凶猛，也只是被推著走的棋子。”
夏若初喘著氣，火機在掌心轉了一圈。“所以……我們一直打的，都是假目標？”
“不完全是。”林悅兒目光掃過戰場，“它們的攻擊是真的，傷害也是真的。但節奏、配合、退避時機——全是被控制的。我們在應對的，不是野獸的本能，是背後那雙眼楮的算計。”
沈清和突然開口︰“如果真是遠程操控，那信號傳輸一定有規律。就像……無線網絡，有頻段，有延遲。”
“對。”林悅兒眼神一亮，“小團，能不能感知信號的起始點？”
小團耳朵微顫，意識斷續傳來︰【太亂……干擾多……但……每次攻擊前……都有一次微弱的脈沖……從那個方向來。】
“脈沖？”林悅兒追問。
【像……心跳的第一下。所有生物……都在等那一跳。】
林悅兒閉了閉眼，腦子飛轉。她想起上一輪攻擊前，電光水母的電頻曾出現0.5秒的斷檔——那不是故障，是指令重置的間隙。
“楚墨淵。”她忽然開口，“剛才你引火蜥蜴撲擊，它躍起的時間，是不是總在水母放電前0.5秒？”
楚墨淵一怔，隨即點頭。“對。我試了兩次，都是這樣。”
“那就是了。”她聲音沉下來，“它們不是協同作戰，是按序執行。水母放電是信號，火蜥蜴撲擊是響應。黑冰蛇噴霧前，冰晶蝶會先壓低飛行高度——那是它的啟動指令。”
夏若初听得頭皮發麻。“所以……它們根本不會自己動？”
“除非指令到來。”林悅兒睜開眼，“我們之前以為是在打一場混戰，其實……我們一直在被人當實驗品觀察。”
空氣驟然凝重。
沈清和握緊反光片，指節發白。“如果真是這樣，那幕後的人……已經掌握了我們的應對模式。”
“不一定。”林悅兒搖頭，“他們能控制生物，但控制不了我們。我們有臨場變陣，有默契配合，有……超出預期的反擊。”她看向楚墨淵，“剛才你用火引開冰晶蝶，就是他們沒算到的。”
楚墨淵嘴角微動。“所以，我們還有主動權。”
“不是‘還有’。”她聲音冷靜，“是我們從來就沒失去過。他們操控的是傀儡，我們打的是真人。只要我們不停下思考，他們就永遠只能追著我們的反應走。”
小團在她意識里輕輕“嗡”了一聲，像是在笑。
林悅兒將殘鏈貼于心口，靈芽界最後一絲溫潤氣息涌入體內，壓下疲憊。她環視三人，目光逐一掃過。
“我們一直以為自己被困住了。”她說，“其實……我們正走在揭開幕布的路上。”
夏若初握緊火機，眼神亮了起來。
沈清和調整反光片，手指不再發抖。
楚墨淵緩緩抬起刀，刀尖指向裂縫深處。
林悅兒深吸一口氣，低聲下令︰“準備下一輪。這次，我們不光要防，還要反向追蹤信號。小團，集中感知，找那個‘心跳’第一次跳動的位置。”
小團耳朵豎起，絨毛微微發亮︰【……來了……脈沖……要開始了……】
所有生物同時靜止。
火蜥蜴腹部接縫停止開合。
冰晶蝶雙翼懸停半空。
水母觸須收緊。
黑冰蛇頭顱緩緩抬起，寒霧在口中凝聚。
林悅兒左手抬起，殘鏈對準裂縫最暗處。
就在這時，火苗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