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指還陷在那層溫潤的阻力里,指尖下的波動像水紋,一圈圈往外推。她沒抽回手,反而將掌心壓得更深了些。那層膜似的屏障微微凹陷,卻沒有破裂,也沒有反彈,只是持續地蕩開細小的漣漪。
她喘了口氣,肩頭一松,整個人跟著踉蹌一步,跪坐在地。沈清和幾乎是同時脫力,靠著楚墨淵的肩膀滑坐下去,右臂的血順著指尖滴在腳邊,被地面無聲吸走。楚墨淵靠在她背上,呼吸短促,但還算平穩。
小團在她懷里一動不動,身體冷得像塊石頭。林悅兒把它的頭往自己頸窩里按了按,用體溫去暖。她另一只手摸到腕上的銀鏈,殘端還燙著,她把它從衣領里扯出來,貼在小團心口,輕輕一壓。
銀鏈微光一閃,極弱,像快熄的火星。護罩成型,薄得幾乎看不見,但隔開了外面那陣刀陣呼嘯聲。
她低頭看小團,睫毛都沒顫一下。嘴角那道銀色液體已經干了,凝成一條細線,順著下頜延伸到耳後。她伸手踫了踫,硬的,像刻上去的紋路。
石碑就在五步外,灰白,無字,表面光滑得反光。她盯著它底部那道裂紋,三秒一跳,節奏穩定。她忽然抬手按住自己胸口,心跳——和那裂紋的頻率,對上了。
她沒聲張,只輕輕拍了拍沈清和的肩。
沈清和睜眼,眼神還有點渙散,但很快聚焦。他沒說話,先去看楚墨淵的腿。傷口又被撕開了,血浸透了剛才包扎的布條。他咬牙,從藥包里翻出最後一塊紗布,又摸出一粒凝血丹,塞進楚墨淵嘴里。
楚墨淵喉頭動了動,吞了下去。眉頭皺了一下,但沒醒。
“還能撐。”沈清和啞著嗓子說,“就是靈力透支太狠,得歇。”
林悅兒點頭,目光沒離開石碑。她慢慢把小團抱穩,騰出一只手,從靈芽界取出一枚靜心果。果子通體淡青,表皮有細密紋路。她咬破一角,含在舌下。
神識一穩,她立刻感知四周。
空氣里有引力漣漪,極細微,像水底暗流。她試著調動靈芽界的能量,想催生一株療傷草,可靈力剛入空間,運轉就變得滯澀,像在泥里走。草種發了芽,但葉片卷曲,靈氣不足。
她閉眼,順著那股滯澀感往下探,發現節點核心不在石碑,而在地面之下。一道環形脈絡埋在深處,緩慢轉動,像某種機制在吸收混沌碎片的殘能。每吸收一點,石碑底部的裂紋就輕顫一次。
她睜眼,低聲對沈清和說︰“這里不是終點。”
沈清和抬頭。
“是緩沖帶。”她指了指地面,“它在吸能量,但不是為了維持穩定,是為了別的東西。”
沈清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什麼也看不見。但他信她。
林悅兒又低頭看小團。它還是沒醒,但耳尖忽然抖了一下。她立刻將掌心貼上它胸口,默念系統指令——沒反應。
她咬破手指,在掌心畫下一道符痕。不是系統代碼,是她和小團之間最原始的契約印記,用血畫的,帶共鳴。
符痕一成,小團身體猛地一震。
一道極淡的波紋從它體內擴散出來,像水下漣漪,撞上石碑,又折回來。林悅兒閉眼,神識捕捉到那波紋里的影像——一條幽暗通道,四壁光滑,地面傾斜向下。盡頭有光,旋轉如旋渦,但通道邊緣布滿引力切口,像上一章那刀陣的放大版。
影像只持續了兩秒,隨即斷裂。
她睜開眼,把影像記牢。不是完整路線,但足夠判斷——那是下一層入口。小團在昏迷前,最後感知到的就是這個。
可那通道太危險。引力切口密集,節奏混亂,貿然進去,必死。
她低頭看小團,發現它體表那道銀色細紋,和石碑裂紋的走向,幾乎一致。不是巧合。它們在同步。
她把小團身上的藤心韌絲重新纏緊,這是最後一截了,編成了護腕,裹住它全身,防止能量繼續流失。
然後她從靈芽界取出三枚回元丹,遞給沈清和一枚,又塞了一枚進楚墨淵嘴里,最後一枚自己含住。
藥力緩緩化開,靈力開始回流。她感覺手腳回暖,但空間依舊滯澀,恢復速度比平時慢了七成。
她抬頭看石碑,盯著那道裂紋。
“你擋不住我們,也不會放我們走。”她低聲說,“你是門,還是鎖?”
話音落,裂紋又跳了一下。
她沒動,繼續盯著。
三秒後,又跳一次。
她忽然伸手,從銀鏈殘端上掰下一小截金屬,指尖一彈,射向石碑底部。
金屬塊撞上裂紋邊緣,沒反彈,也沒消失,而是被緩緩吸了進去,像被吞了。
她眯眼。
這地方在吞噬外來物,但有選擇。她剛才那一截銀鏈,是系統殘件,帶靈芽界本源氣息——它收了。
說明它識別能量屬性。
她慢慢站起身,把小團交給沈清和抱著,自己走到石碑前蹲下。她伸手,不去踫裂紋,而是貼在石碑側面,掌心壓住表面。
一絲微弱的震動傳上來,順著掌心往手臂爬。
不是能量流,是信號。
像某種編碼,斷斷續續。
她閉眼,用神識去解。不是符文,也不是語言,更像心跳的變調。她忽然意識到——這頻率,和小團昏迷前釋放的那道波紋,幾乎一樣。
石碑在回應小團。
或者說,小團在無意識中,和這石碑建立了某種連接。
她猛地睜眼。
如果小團是鑰匙,那這石碑,就是鎖孔。
可誰設的鎖?
她沒時間深想。地面忽然輕震了一下,比之前重。石碑裂紋擴展了半寸,邊緣開始滲出微光,被地下的環形脈絡吸走。
穩定性在下降。
她立刻轉身︰“我們只剩一刻鐘。”
沈清和點頭,把小團遞還給她。她把小團護在懷里,另一只手將剩余的藤心韌絲全編進護腕,纏得更緊。
楚墨淵這時終于睜了眼,眼神渾濁了一瞬,隨即清醒。他第一反應是摸玉符,發現還在,但靈力幾乎枯竭。
“節點要塌了。”林悅兒說,“我們得走,但不能往回。”
楚墨淵撐著地面坐直︰“前面有路?”
“有。”她看向幽暗通道的方向,“但比刀陣更險。”
楚墨淵沒問細節,只問︰“多久能恢復?”
“一刻鐘,夠移動就行。”
他點頭,閉眼調息。
林悅兒抱著小團,蹲在石碑旁。她盯著那道裂紋,忽然低聲說︰“你要是門,就開一條縫。”
她話音剛落,裂紋中心,滲出一滴銀色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