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艦懸在黑暗里，引擎余熱還在尾部飄散。林悅兒掌心的銀鏈微微震著，像是被什麼牽著，一抽一抽地跳。她沒動，眼楮盯著舷窗外那雙星雲般的眼楮——它沒退，也沒再攻，只是左前肢垂著，煙霧狀的軀體邊緣泛起細微裂紋。
“它在調整。”小團貼在她肩上，聲音輕得只有她能听見，“能量往深處收了，不是要逃，是……護著什麼。”
林悅兒點頭，手指慢慢收緊。剛才那一輪試探，他們摸清了它的節奏，也逼出了它的破綻。現在，輪到他們出手。
“楚墨淵。”她開口，聲音穩得不像剛經歷過護盾崩裂的邊緣，“推進到左前方四十度角，貼過去。”
楚墨淵沒問為什麼。他手指一壓，歸墟艦側傾，引擎低鳴著向前滑行。艦體緩緩轉入生物視野盲區，動作極緩，像怕驚醒一頭假寐的猛獸。
夏若初屏住呼吸︰“它會不會察覺？”
“會。”林悅兒盯著那左肩連接處，“但它只能用左邊攔我們。”
話音剛落，生物右前肢突然抬起，一道微弱光流掃過虛空。沈清和立刻出聲︰“右肢能量波動不穩，傳導效率不到三成——它在虛張聲勢。”
“那就逼它用真本事。”林悅兒抬手，將銀鏈纏繞在主控接口上。靈芽界殘存的能量順著根脈涌出，靜息藤的縴維在她體內重新編織，形成一條導能通路。她咬破指尖，血珠滲入接口，青金色的光順著線路爬向主炮系統。
“主炮充能效率提升百分之四十。”沈清和看著數據，“但只能維持一次。”
“一次就夠了。”林悅兒閉眼，靈魂與小團連接。視野瞬間切換成高頻感知圖——那左肩連接處，正隨著生物呼吸微微發暗，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
“等它揮爪。”她說。
楚墨淵將艦體再推近五米。歸墟艦幾乎貼著生物左翼滑行，距離近得能看清它體表流動的暗紋。突然，生物左前肢猛然抬起，三道旋渦在掌心凝聚，比前幾次更快、更亮。
“它學聰明了。”夏若初聲音發緊，“這次是連環擊。”
“正合我意。”林悅兒睜眼，“它越急，破綻越大。”
她沒下令防御，也沒讓楚墨淵閃避。反而對著通訊器低喝︰“釋放一次低功率脈沖，模擬失控漂移。”
沈清和立刻操作。歸墟艦尾部噴口猛地一震，爆出一團不規則的光焰，像是引擎即將炸裂。生物雙目驟縮，左前肢狠狠揮下，一道弧形能量流如鞭子般抽來。
就是現在。
林悅兒腦中一聲令下。小團耳朵猛顫，高頻感知鎖定那左肩連接處。沈清和同時啟動預瞄準程序，ai軌跡預測在屏幕上劃出一條紅線，直指弱點。
主炮充能進度條跳到百分之九十。
九十五。
九十八。
還差兩秒。
林悅兒抬手，銀鏈驟然發燙。她咬牙，將靈芽界空間褶皺能力壓到極限。歸墟艦周圍的時間像是被拉長了一瞬——不是停滯，而是延緩了0.2秒。
主炮充能完成。
青金色光束轟然射出，精準命中左肩連接處。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只有一聲尖銳的嘶鳴從生物體內傳出，像是金屬斷裂。它左前肢猛地一抖，整條肢體瞬間癱軟，煙霧狀的軀體從肩部裂開一道深痕，黑霧從中溢出，像某種被封住的東西在掙扎外泄。
“打中了！”夏若初脫口而出。
生物全身劇烈震顫，雙目紅光暴漲，口中發出低頻咆哮。但這一次，它的動作變了——不再追擊，而是緩緩後退，左肢拖在地上，右肢也微微顫抖，卻仍死死擋在通往黑洞深處的通道前。
“它在退，但沒放棄攔截。”沈清和盯著雷達，“它在用身體堵路。”
林悅兒沒松勁。她盯著那裂開的傷口，黑霧正被某種力量強行拉回體內。這傷沒要它的命，卻逼它露出了真正的意圖。
“它怕的不是我們攻擊它。”她低聲說，“是怕我們看清它在藏什麼。”
小團突然耳朵一抖︰“能量流向變了！它體內的核心在抽調能量，像是……在加固某個結構。”
林悅兒眼神一沉︰“它在保護通道後面的某樣東西。”
“那我們繼續打？”夏若初握緊扶手，“趁它受傷，再轟一次？”
“不行。”沈清和搖頭，“主炮剛那一擊耗盡了儲備，充能要三分鐘。而且……”他指著屏幕，“它的防御模式變了。剛才的傷口正在收縮，能量場重新排列，像是在模擬剛才的弱點位置，制造假象。”
林悅兒盯著舷窗。生物雖在後退，但姿態變了——不再是獵手，而是守門人。它用殘破的軀體擋在通道前，哪怕左肢已經抬不起來，也沒有讓開半寸。
“它不是在等我們進攻。”她說，“它在賭我們會停。”
艙內安靜了一瞬。
楚墨淵轉頭看她︰“你是說，它想讓我們以為它快撐不住了？”
“它是活體結構。”林悅兒手指撫過銀鏈，“和通道一樣，有意識，有目的。它剛才那一擊，不是為了殺我們，是為了確認我們有沒有能力突破它的防線。”
她頓了頓︰“現在它知道了。”
小團突然貼緊她耳邊︰“它在等更多人。或者……等某個特定的人。”
林悅兒心頭一震。她想起它剛才那聲低吼，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警示。
“它認得我。”她低聲說，“不是因為我是闖入者，是因為它見過像我這樣的人。”
楚墨淵眼神一動︰“上一批來的人？”
“死在了里面。”林悅兒看著那通道深處，“它攔住我們，不是為了完成任務，是為了阻止我們重蹈覆轍。”
夏若初皺眉︰“可它剛才攻擊我們那麼狠？”
“那是測試。”沈清和突然說，“它在測我們的實力，也在測我們的目的。剛才那一擊，它明明可以躲，卻硬扛了主炮——它想看看我們會不會下死手。”
林悅兒沉默片刻，抬手將銀鏈從接口取下。鏈子還在發燙，像是剛從火里撈出來。她沒再啟動靈芽界，而是把小團輕輕抱進懷里。
“它不是敵人。”她說，“它是守門人，也是警告牌。”
楚墨淵盯著那緩緩後退的生物︰“那我們怎麼辦？繞過去？”
“不行。”林悅兒搖頭，“它現在受了傷，但通道前的空間已經被它體內的能量場鎖定。強行突破，只會觸發更激烈的反制。”
“那就等它自己讓開？”夏若初問。
“不。”林悅兒看著那雙仍在轉動的紅眼，“我們得讓它知道——我們不是來搶的，是來解的。”
小團抬頭看她︰“你要和它溝通？”
“不是用語言。”她抬手，將一滴血滴在終端上。血珠順著線路滑向外部傳感器，緩緩滲入艦體外殼。
歸墟艦前端，一道極微弱的青金色光暈擴散開來，像是一道無聲的信號。
生物的動作頓住了。
它緩緩抬頭，紅光凝在那道光暈上，像是在辨認什麼。
林悅兒閉眼，靈魂連接小團，將一段純粹的意念送出——不是攻擊，不是試探，而是一段記憶︰她第一次踏入靈芽界時的畫面，靜息藤從她掌心生長，纏繞成路。
光暈微微波動。
生物左肩的傷口，黑霧溢出的速度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