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掌貼在那顆灰暗的光核上,皮膚與裂痕邊緣相觸的瞬間,一股冰冷的震顫順著指尖蔓延至肩胛。她沒有退縮,反而將五指緩緩張開,任由掌心的符文徹底消散,化作細碎的光點滲入光核的縫隙。她的呼吸變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沉睡已久的東西。
“我看見你了。”她低聲說,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穿透虛妄的力量。
光核微微震顫,裂痕中浮現出無數扭曲的畫面——斷裂的儀式、崩塌的巨樹、被撕裂的時間節點。那些不是攻擊,而是記憶的反噬。林悅兒的視線開始模糊,意識被拉向一個又一個未完成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站在創世邊緣,卻無人回應她的呼喚;她看見三道源音即將合一時,一道黑影橫亙而過,將最後一聲吟唱生生掐斷。
小團猛地從她肩頭躍起,絨毛炸開,耳尖劇烈擺動︰“它在用記憶反咬!快穩住共鳴!”
楚墨淵立刻上前半步,指尖抵住眉心,意志如潮水般涌出,卻不直接沖入林悅兒的意識,而是環繞在她周圍,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夏若初單膝跪地,右手掌心朝上,機械臂殘余的核心重新亮起微弱藍光,她咬牙將最後一絲能量注入地面。沈清和蹲在她身旁,兩指再次壓上林悅兒頸側,脈搏微弱,但他沒有移開手,反而將另一只手貼在自己胸口,用呼吸節奏牽引她的生命節律。
四股情感再次匯聚,卻不再是為了對抗,而是為了錨定。
“不是阻止它,”小團的聲音急促,“是接住它——在它墜落的每一刻。”
林悅兒閉眼,任由那些破碎的記憶涌入。她不再試圖分辨真假,不再抵抗痛苦,而是將每一幕都當作真實經歷去承接。當那道被截斷的音節再次響起時,她沒有去補全,而是輕聲回應︰“我在。”
光核的震顫忽然一滯。
裂痕中涌出的黑霧開始回縮,畫面不再跳躍,而是凝固在一個瞬間——三道源音懸停于虛空,只差一線就能合攏。可就在這時,空間驟然扭曲,一道不屬于任何人的意志從裂隙深處浮現,與光核殘念產生共鳴。
倒懸的影界虛影再次浮現,枝干化作鎖鏈,從四面八方纏繞而來。楚墨淵的意志屏障瞬間崩裂,他悶哼一聲,後退半步,嘴角滲出血絲。夏若初的核心藍光驟滅,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沈清和勉強撐住身體,卻咳出一口血,指尖在地面劃出淺痕。
“它不是要復活。”小團懸浮在半空,全身絨毛泛起銀金色澤,“它是想讓整個斷序重演——讓所有人,陪它再死一次。”
林悅兒仍跪在地上,手未離開光核。她感受到那股外來意識的侵蝕,冰冷、執拗,帶著對世界徹底的否定。但她也察覺到,光核本身並未主動響應——它只是被利用了那份未被接住的痛。
她緩緩將銀金種子從心口取出,輕輕按入光核最深的一道裂痕中。
“這一次,”她說,“我們一起完成。”
種子嵌入的剎那,五人的情感再次融合。這一次,不再是防御,不再是壓制,而是以“共在”為頻率,緩緩包裹住那顆殘缺的光核。楚墨淵的守護不再鋒利如刃,而是如山岳般沉穩地托起所有重量;夏若初的熾烈不再灼人,而是如篝火般溫暖地環繞四周;沈清和的沉靜如深海,無聲承載著一切波動;小團的純淨則如晨光,一寸寸驅散殘留的陰翳。
林悅兒成了唯一的導體。
她不再主導,而是讓所有情感流經自己,注入光核。銀金線從她體內延伸而出,連接五人,形成一個閉合的環。光核的裂痕開始緩慢愈合,灰暗的表面泛起微弱的金光。
就在此時,時間流速突然紊亂。
眾人眼前景象一變——他們回到了儀式中斷的那一刻。巨樹崩裂,三道源音即將斷裂,黑影橫亙。可這一次,他們不再是旁觀者,而是身處其中,親身經歷那場失敗。
“這是幻境!”夏若初嘶聲喊道,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不,”沈清和低語,“是記憶的循環——它讓我們不斷重演失敗,直到共鳴瓦解。”
楚墨淵試圖凝聚意志,卻發現每一次嘗試都被時間流速扭曲打斷。小團在空中劇烈顫抖,絨毛邊緣開始焦化。
“不能抵抗……”它艱難開口,“要承認它——承認那一刻,我們真的沒能接住。”
林悅兒閉上眼,不再試圖改變眼前景象。她任由自己沉入那個失敗的瞬間,感受那份無力、那份遺憾、那份深深的痛惜。她不再否認,不再逃避,而是輕聲說︰“是的,我們錯過了。但我們現在在這里。”
五人同時閉眼。
他們不再對抗幻境,而是將彼此的心跳、呼吸、體溫凝成唯一的“此刻”。楚墨淵的手仍搭在林悅兒肩上,夏若初的指尖抵著沈清和的手背,小團貼在林悅兒心口,感受著每一次搏動。
三道源音,在“此刻”的共鳴中,重新響起。
這一次,沒有黑影,沒有斷裂。它們以五人的情感為引,逆向回溯,填補了當年的空白。光束從光核中沖出,直擊裂隙深處。
影界意志發出最後一聲哀鳴,聲音中不再有怨恨,而是釋然。它的形態開始消散,枝干化為光塵,根系緩緩收攏,最終歸于虛無。
林悅兒輕輕撫過光核表面,裂痕已完全愈合,銀金種子徹底融入其中,化作一道永恆的印記。光核靜靜跳動,像一顆終于安睡的心髒。
“值得。”她低聲說,“因為你終于不再是‘影’,而是‘芽’。”
話音落下,一道銀金光柱從光核中沖天而起,貫穿裂隙。靈芽界深處,那棵倒懸的巨樹虛影緩緩翻轉,根系向下延伸,枝干向上生長,每一片葉子都煥發出新生的光澤。
小團落在她掌心,絨毛恢復柔軟,耳尖輕輕擺動。它抬頭看著她,聲音微弱卻清晰︰“它……活了。”
林悅兒低頭,指尖輕觸光核,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知道,這場危機沒有勝利者的歡呼,只有被接住的重量,和終于完成的儀式。
楚墨淵走到她身旁,伸手扶她起身。他的掌心有汗,指尖微顫,卻沒有松開。
夏若初掙扎著站起來,抹去嘴角血跡,咧嘴一笑。沈清和扶著她,目光落在林悅兒手中的光核上,眼中映出微光。
小團突然耳朵一抖,抬頭望向裂隙上方。
一道細微的波動,正從宇宙深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