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唐辰的提醒,這幫闖進院中,如無頭蒼蠅的漕兵,才好似想起自己的任務,又一窩蜂涌向後進院。
其中一名百戶還相當聰明地大聲分配任務︰
“漕兵進後院保護唐大人,其他雜役去救火。”
人群立刻分成兩道隊伍,分別跑去兩個不同的方向。
唐辰不會告訴他們,跑到後院只會遇到嚴陣以待的捉刀衛,根本見不到已經‘安寢’的唐大人。
他跟著那些船工雜役,跑去救火,來回兩趟,臉上便不知在哪里抹了黑灰,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
正當他尋機想要開溜時,忽見有更多的漕兵涌入大院。
漕兵入院後分別列隊兩旁,白日間的李瑾引著一位緋紅錦袍的短須老者,大步走進院中。
隔的距離遠,唐辰只依稀看見二人嘴唇開合,似乎低聲交談著,但听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什麼。
身旁一名老船工驚奇地咦了一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總督大人怎麼深夜過來了?”
這句話說的聲音極小,若不是唐辰剛好就站在他旁邊,還真听不清他說的是什麼。
總督?能被老船工稱為總督的只有一位,那就是漕運總督李三才。
經他這個一提醒,唐辰才注意到老者和李瑾長的確實有三五分相似。
“老家伙深夜到訪,準沒好事,我得快溜,不然就跑不了了。”
當下,他裝作繼續尋找水源救火,一步一步地隨著來來往往的雜役小廝,重新溜出大院。
路上多是來來往往的人,他大搖大擺地來到船工雜役住的營地,竟是無一人過來詢問他。
隨便找了一個帳篷,搜摟了幾件破衣服,打成包裹,裝作遠行模樣,又重新走了出來。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遠處大院里的對峙和呵斥聲吸引,誰還有心思關注一個小廝的動向。
路上遇到漕兵,還听那些漕兵,便奔跑邊喊道︰
“快,快,都帶上家伙事,今天在江上救的那個大官,和咱們總督吵起來了,我們去幫忙。”
“那些北方的旱鴨子,看著牛逼哄哄的,李大郎官還好心救他們,要我說直接淹死算球。”
“閉嘴吧你,不懂別瞎咧咧,那些人是天子親衛,是跟著當今聖上的人,還淹死,白天打撈上來的十幾具尸體,總督大人若沒個合理的交代,都夠大人喝一壺的。”
“怎麼?皇帝老兒,還敢摘了總督大人的烏紗帽不成?”
“听說新登基的皇帝是個財迷,只認錢不認人。”
“哼,他要敢摘了總督大人的帽子,我張八大就敢他娘的反了。”
“閉嘴吧你,再胡言亂語,不用總督大人發話,我先打你一百軍棍。”
張八大幸幸地哼了一聲,悶著頭不再說話。
只是在唐辰從他們這個小隊身後跑過時,他似有所感地回頭看了一眼。
心里雖然疑惑一個小廝怎麼斜挎著一個包裹向外走,但見到自家小旗啥也沒說,他也就懶得管閑事。
有驚無險闖過營卡,唐辰有種魚歸大海的自由。
夜色下,他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便向著李榮白日里特地在他手心里寫的地點走去。
李榮江湖經驗豐富,知道自己攜帶的東西事關重大,為怕過江時遇到不測,便在過江前,將那只肚兜藏在一處驛站的密林中。
結果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他登船後險些被人砍死。
現在對方還不知道那件肚兜的下落,不過肯定會有能人想到,他會沿途藏東西。
唐辰要在他們找到前,將那件肚兜取走。
天蒙蒙亮,走了一夜的他又困又累,正當他無比懷念前世高鐵汽車時,忽听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驚悚的他霎時間沒了困意,左右看了一眼,隨便找了一處野草密集的地方就地一躺。
等那隊騎士呼嘯過去後,他才驚魂未定地重新翹起頭來,查看過去的是什麼人。
遠遠望去,好似貴公子帶著家將外出辦事。
行進的速度不緊不慢,而那個年輕的貴公子似乎還在跟周圍的人有說有笑,坐在馬上左右晃蕩地沒個消停。
唐辰敏銳地注意到那些家將胯下的馬屁股上烙印著官印,心里對這位舉止輕佻的貴公子有了幾分在意。
“軍馬?這是哪家的紈褲公子爺?這麼早出來做什麼?”
見到那些人與自己要去地方是一個方向,他特意又等了一會兒才重新上路。
只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來到李榮藏匿東西的驛站時,他又見到了那隊騎士,只不過他只看到了軍馬,和與兩三個人坐在一起的年輕貴公子,並沒有見到那隊家將。
為不引起懷疑,唐辰硬著頭皮走進驛站,正好他走了一夜,又渴又餓又累。
進入驛站中,迫不及待張口便要吃食。
完全就像是一個走遠途的販夫走卒,那位貴公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關注。
而是繼續跟同桌的三人說道︰
“是我考慮不周,錯估了那個少年織造的破壞力,事情變得有些棘手,時間也更為緊迫,所以我們的計劃要做一下小小的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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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憑公子吩咐。”那三人齊齊拱手應是。
“葛賢,你再去一趟甦丘,與徐老頭再談一次,這次條件可以放的更寬一些,不求他點頭同意,只要默許,便算你一功勞。”
“是,只是……”葛賢抱拳應聲,干脆地應下後,又犯了難。
“大家都是肝膽相照的兄弟,葛兄長更是漕幫的大龍頭,什麼變得這麼吞吞吐吐了?”
“李二公子,不是我老葛賣慘,而是那個徐老頭真的很憋,根本不和我談。”
貴公子縴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了兩下桌面,“這樣,你這次去了,就說,西北風要吹起來了,那位已經準備好了,他要是不管,那我們也不管了。”
“呃,好吧。”葛賢雖然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但他聰明的沒有再繼續多問。
貴公子也沒打算解釋,而是轉頭對旁邊的三角眼道︰“委屈葛二哥去一趟海島,將那幫浪人帶上岸,不用多做什麼,就帶著他們去江寧城下游一圈就行。”
三角眼悶聲應了一句,便沒了下文。
貴公子繼續跟旁邊的另一位書生模樣的人道︰“董兄,你家的事處理完了,我委托的事,你可不能落下啊,到現在一直都是我的人在出手,而你的人一直沒看見露面呢?”
那名書生冷哼一聲︰“要不你胡亂出手,把那只鳥驚到了,我至于這麼為難嗎?放心,我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保準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貴公子卻笑著攔了一下道︰“還是讓他見到明天的太陽為好,我父親已經去見他了,今天江寧的三法司派出的人便會到,等我父親將他交給三法司後,你再動手便可,那樣便和我們父子沒有關系了。”
書生撩袍起身,“貴府真是好家風,董某還需要傳信去,告辭。”
說著,不等貴公子回應,起身便走,只是他在跨出門時,向唐辰這邊瞥了一眼。
正看到作青衣小廝裝扮的他,雙手抱著啃了一大口的大饅頭,不停地打著嗝︰
“呃,店家,呃,店家給我倒杯,呃,倒杯水。”
如此沒出息的模樣,令董姓書生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這董大郎真是的,嘴還是這麼毒。”貴公子沒好氣地搶白一句,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是庶出,董家的家業都留給了那兩兄弟,他不眼紅偏激才不正常。”葛賢不屑地撇了撇嘴。
貴公子舉杯邀請道︰“不管他了,李某以茶代酒,為二位哥哥餞行,時間緊迫,便請二位哥哥辛苦走這一趟,待事成後,李某在江寧城最大的酒樓為二位再擺一桌。”
“敬二公子!”葛賢葛根二人同時舉杯。
三人一飲而盡,唐辰同時飲完一碗水。
而就在這時,驛站門外忽地走進一對父女。
父親長須寬袍,面色蒼白自帶一股蕭索,而女的妙齡當年,雖作男裝裝扮,卻不掩風華。
二人走進驛站中,隨意掃了一眼驛站大堂。
父親未有什麼異樣,而那女的卻是嬌軀一震,眼眸中閃過一絲晶亮。
只是似乎又意識到什麼,那抹晶亮又迅速暗淡下去。
然而便是這點異樣,還是引起貴公子的注意,他探詢似的目光,如刀似劍,立刻鎖定在一身青衣打扮的唐辰身上。
唐辰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噌的一下跳起來,向著那對父女招呼道︰
“老爺,小姐,這邊,這邊,我餓了,就先吃了個饅頭。”
孫山目露詫異地望向唐辰,他剛要說什麼。
攙扶著他的女兒,先他開口,佯怒地訓斥道︰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讓你先來打尖,你倒先吃起來了,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唐辰滿臉討好地迎上,攙扶著孫山向他剛坐過的位置走去。
而他身後有三道陰鷙的目光,凶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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