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為蓋,地為托,這杯為人,唐小友可知茶盞為何如此設計?”
面色和煦的徐時行,端著青花色茶杯,笑容可掬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織造。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饒是交手多次,對方的年輕還是令初見的他,失神一陣。
少年如同牛嚼牡丹般,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管他怎麼設計,能用來接水解渴便是好茶杯,不然要它作甚?”
唐辰對眼前的徐老頭沒多大興趣,還不如剛剛上茶的兩個小丫鬟養眼,若真可以,他倒是更願意找兩個小丫鬟探討人生。
可惜穿越以來,一直被當做牛馬用,還沒來得及體驗腐敗生活。
“唐小友行事直接明快,勝過老朽百倍啊。”
徐時行全然沒有獨坐池塘前一口一個小畜生謾罵時的惱怒,和煦的就像鄰家老爺爺。
“所以,閣老您願意成全小子,自個找根繩解決一下?”
唐辰獨自一人走進徐府,說不心慌那是假的,可現在走他又走不了,讓他放了那個徐少湖,那也不太可能。
正如郝剛鋒說的,他可以不在乎生死,但不能不在乎手底下那些人的生死。
重生一次自己不在乎偷來的時間,但沒必要帶著人家一條道走到黑,他們還等著回去加官進爵呢。
既然能談,他不介意來談談,摸摸如今大鄭的第一人。
說實話,初見徐老頭時,他有點失望的,長的沒明良帝富態,不胖便少了親切感。
而且老家伙給他的感覺,很像高中時抓住他給女同學傳紙條的教導主任,他恨教導主任。
徐時行臉色一僵,饒是他心理涵養再好,踫到屢屢挑戰他尊嚴的人,他也沒了往日的涵養。
“既然,唐小友快人快語,那老夫也打開天窗說亮話。”
“唉,這就對了,我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子,您那有話直說有屁就放,是戰是和,劃下一個道來,大家都挺忙的,何必假惺惺地在這里聊什麼茶?”
唐辰爽快的應了一句。
“現在是唐小友咄咄逼人,老夫已經都致仕了,在京城搞出偌大動靜還不夠,還要追來甦丘,據老夫所知,老夫和你沒有殺父之仇吧?”
徐時行當真是有話直說,不再打啞謎,只是他真的生氣了,連唐辰喝光了茶水都不安排人續杯。
“陳老登那個死要面子的家伙,我自己解決,用不著閣老您出手。”
唐辰的答非所問,噎了徐時行一下。
好在,唐辰似乎話沒說完,只見他搖晃了一下腦袋,仿若背誦道︰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剛開了一個頭,他猛地止住,抓抓頭,尷尬一笑︰
“呃,好像背錯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算了,還是說大白話吧。
沒其他原因,就是閣老您擋道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狗不擋道。”
徐時行臉頓時黑下來了。
只是唐辰好像說上癮了,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
“龍椅前面只有一條道,沒法子,誰讓您要扶持的不是福王,那個小胖子想要進步,我這個當手下的只能將擋著破道的好狗給打死了,所以您體諒一下。”
徐時行听著他的白話,連續深吸了三四口氣,才壓抑住將手中茶杯摔出去的沖動。
“你知不知道,這是取禍之道?他是幼子,便該安心當一藩王,享受榮華便好。
朝政大事千頭萬緒,豈是他學了幾下權謀之術,便能料理的了得。
若後世子孫,人人如他這般,這大鄭天下豈不全亂了套?
他不懂,你還不懂嗎?”
唐辰聳聳肩,“大鄭姓常,不是姓徐。您操這麼多心不累嗎?”
“你,豎子,不足與謀!”徐時行怒哼一聲。
“閣老擔心的不就是立儲嗎,設置一個秘密立儲制度,擇賢而用,便好了,多大點事。”
唐辰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激怒徐時行,連帶著他說的什麼秘密立儲,什麼擇賢而用,通通听不進去。
“老夫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態度與唐大人坦誠相交,爾當如此態度,那老夫便只好將唐大人禮送出甦丘。”
那個禮字,徐時行咬的最重,唐辰再白痴也听出,老家伙動了肝火。
他也不矯情,釋釋然站起來,撢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笑著道︰
“閣老,您知道在下和您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徐時行冷哼一聲︰“不知廉恥。”
“您看,您這不是很了解我嘛。”唐辰攤手一笑,“所以……”
話說到一半,他的臉色忽地一變,在徐時行還沒反應過來前,抓起手邊的茶杯,猛地往桌子上大力一砸,“啪嚓”,茶杯登時四分五裂。
他完全不顧自己的手被茶杯碎片劃的鮮血淋灕,反手抄起一片鋒利的碎片,前凸一步,橫格在徐時行脖頸間。
鋒利的瓷片,決絕的殺意,濃郁的血腥味,恫嚇的徐老頭瞳孔震顫。
“ !”
與此同時,房門被大力撞開,老管家帶著一眾衛所兵,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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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豐神俊朗,英姿挺拔的青年將軍,指著唐辰大聲喝道︰
“兀那小賊,快放了徐閣老,不然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對這種犬吠般的叫囂,唐辰充耳不聞,貼著徐老頭的耳邊,繼續說著他沒說完的話︰
“所以,閣老您既然知道我不要臉,又如何敢放我進來,還故作姿態的和我談什麼茶,你就不怕我一個沖動下,將你割喉?”
不知是氣的,還是被嚇得,徐時行渾身顫抖不已,囁嚅著嘴唇,說道︰
“豎子,爾敢?你殺了我,就不怕被亂刀砍死?”
“哈哈……”唐辰大笑,“說來,閣老您可能不信,我已經死過兩次了,所以死亡對我來說如喝茶般簡單,咱們要不玩個游戲如何?
我在你脖子上劃一道,你讓你的手下砍死我?
咱倆看誰先到閻王哪里報道?”
生平第一次,徐時行覺得自己腦門一片濕漉漉的,饒是他經歷過大風大浪,見識過多少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封疆大吏,邊陲守將,可還是被少年那種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氣勢所攝。
現在他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怕他,是因為那些人怕死,怕死了不能再享受榮華富貴。
眼前的少年卻完全不在乎這一點,什麼朝廷大業,什麼後世子孫,他通通不在乎。
少年只有一個信念,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更何況他還只是一個閣老。
原本想用平日與政治對手談判經驗,想和少年好好談談的徐時行,突然涌來一股深深的挫敗感。
這股挫敗,不是來自算計不足,不是來自他底蘊不厚,實實在在是在命這一點上,他和少年是同樣的。
大家都只有一條命!
在都有一條命的情況下,他甘願引頸受戮嗎?
不,他不願意,他還有許多抱負沒有施展,沒了明良帝的轄制,他將更能發揮他的才能,他不甘心就這麼下線,不甘心死的這個窩囊。
“你……”徐時行開口說話,卻不知什麼時候嗓子啞了,輕咳了一聲,他才得以重新發出聲音,“你到底想要怎樣?”
“福王登基,改元稱制。”唐辰簡單直接道。
“沒,沒問題……”徐時行從未如此刻般,覺得自己嗓子里有這麼多痰,總是堵嗓子,令他甚是不舒服。
“你以書信通曉門生故吏,讓他們改弦更張支持福王。”
“這,好,我試試。”
“徐少湖通倭,回京受審。”
“理該如此。”
“徐家長子知情不報,罷職免官”
“……”
“徐家子嗣三代之內不得為官。”
“你,永居太湖,沒有福王特赦不得登岸。”
“……”
唐辰一條一條說出的城下之盟,讓整個廳堂中陷入詭異的寂靜。
徐時行的脖頸處漸漸印出一條殷紅血跡。
老管家以及青年將軍听的目瞪口呆,卻在沒有確切命令下,不敢有絲毫僭越之舉。
“哈哈,你這般與斷了我徐家之根有何區別,老夫雖然怕死,但還沒怕死到如此程度,”
听完所有條件的徐時行,忽然大笑,笑過之後臉上惶恐不安的神色猛地一收,作出引頸就戮的姿態。
“老夫忽然對你剛剛提出的小游戲感到興趣了,我們就比比如何?”
說完,忽地扭頭沖著青年將軍吩咐道︰
“秦將軍,等會唐小友割我喉後,你便一箭射死他,免得唐小友一箭不死,還活受罪。”
“是!”秦將軍當即張弓搭箭,箭矢鋒利遙指唐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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