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安排一位精通甦丘內情的人作向導,小子萬分感謝督公。”
自動送上門的幫忙,唐辰自然不會客氣。
至于這里面藏了多少算計,以及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齷齪,他才懶得管。
目前有孟忠在後面兜著,有利益交換,也是他們之間去交換。
以他目前的地位,暫時還插手不上這些事。
現在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用經得住‘歷史’考驗的手段,送走那位身體頗為硬朗的狀元閣老,避免強臣輔弱主,力壓福王的局面出現。
汪季新也是一位干脆的人,指了指旁邊的胖公公,“龐保,你跟著唐大人回甦丘。”
不理會龐保听到這個吩咐後垮下來的胖臉,汪太監又指了指唐辰,繼續訓斥他道︰
“世蕃是自己人,不是那些鼻孔朝天的文官,收起你那套糊弄人的把戲,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你直說就是,能不能做,可不可以做,世蕃自會考量,你懂得?”
老太監顯然十分了解身旁的這位胖公公是什麼德行,吩咐他做事猶不忘當著唐辰等人的面敲打。
“是!”龐保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此時他似比剛剛來的路上,表現的自然了一些。
“行,你們談吧,我還得去搗鼓那兩根爪哇送來的番薯藤,就不跟你們聊了。”
在一眾恭送聲中,這位連杯茶都不給唐辰喝的老公公,轉身又回到他那處小花園中。
唐辰很想說,那什麼番薯地瓜的,不用費心打理便能活,不過想想自己沒下過幾次地,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不是他擅長的領域,還是學會閉嘴吧。
一行人在龐保引領下走進前堂,分主賓坐下,此時才有上等的雨前茶送上來。
請過茶後,龐保一臉無辜的道︰
“來的路上,讓唐大人見笑了,我還以為你是京里那些文官派來的呢?”
唐辰笑笑︰“都是自己人,龐公公叫我世蕃即可,這是孟公公賜的字。”
他特意強調一句,不是為了顯示自己和孟公公多麼親近,而是告訴眼前這個胖太監,別跟老子耍花樣,老子後面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大家合作的愉快,便互相合作,若耍小心思,趁早一拍兩散,省得撕破臉。
龐保嘴角跳了一下,顯然听出話中的意思,臉上帶著無比真誠的笑容道︰
“能得孟公公賜字,那是世蕃小弟的造化,不像我,求著干爹給我賜個字,他就是不肯,最後被我磨的沒法子了,才給取了一個‘麥郎’的小名。”
有事求人的唐辰,耐心听著他的廢話,端起旁邊的茶杯剛抿了一口,听到那個小名,到嘴的茶水‘噗’的一聲,一下子全都噴了出來。
幸虧趙錢李三人沒坐在他的對面,不然非得噴的滿臉滿身。
“喲,這話說的,茶水不好?來人,再給我世蕃老弟換上好的白雲仙茶。”
龐保招呼下人來換茶,不過被唐辰阻止了,放下天青色釉胎茶杯,他笑著道︰
“不妨事,不妨事,就是沒注意燙了一下,我們還是談正事吧,龐公公久在甦丘,可否給小弟說說那位的家庭情況?”
龐保反復確認唐辰真沒事後,才整理了一下語言說道︰
“徐閣老擔任首輔小二十年,久在京城,近日才歸鄉,生有三子三女五個孫子。
除了長子早亡,如今二子在秦地擔任知府,三子便在這江寧府中擔任學政。
除了兩個兒子外,還有三位女兒,長女嫁給了衍聖公的次子,次女嫁給了松州知府,小女兒前年剛婚配,便是那號稱甦丘雙驕的李鴻。
五個孫子中除了長孫,其余皆未成年。
前兩日他的那位長孫完婚,娶的是江寧禮部侍郎董天德的孫女,這位董侍郎是武宗年間的狀元,在江南頗具聞名,若不是橫空出世了徐蕭兩位閣老,如今江南恐怕便是他董家最為繁盛。
前兩日兩家聯姻,听說整個甦丘府的紅綢都脫銷了,滿城盡是紅裝,若世蕃去的早,說不定還能趕上吃流水席。”
“湖州董家?”
唐辰恍惚記得他重傷初愈,逛京城時遇到柴二租房,其中一對兄弟倆的客戶,好像就姓董,具體叫什麼名字一時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兩人自我介紹的時候,提過他們便是來自湖州董家。
“怎麼大人認識這位董侍郎?”
龐保見唐辰面色有異,禁不住問道。
唐辰搖搖頭,“不認識,只是听人提起過湖州董家這個名號,他家是不是有對兄弟倆參加本科秋闈?”
“哥哥董師璋,弟弟董師檜,是一對堂兄弟,正是那位董侍郎的長孫和次孫,今次出嫁的董氏女子便是那位董師璋的妹妹。
兄弟倆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子,只是前兩日不知什麼原因回來了,說要放棄本次科考,正好趕上妹妹出嫁,二人這會兒恐怕還在甦丘游玩。”
龐保當真了解江南這片地界的事情,往往唐辰只是提了一個頭,他那里便如數家珍地說出當地的重要人物和簡要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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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詳細的,比唐辰自清濁司得來的情報還準確。
“那公公又和那位郝筆架是怎麼回事?”
話題轉了一圈,終于說到正題,當唐辰似笑非笑問出這個問題時,明顯看到胖太監胖身子抖了一下,臉上的肥肉控制不住地抖動了四五下。
“不瞞兄弟啊,你是不知道那位,唉,那位真是讓人一言難盡啊。”
龐保看了看天色,要引著唐辰去吃接風宴,順便為他介紹江南地界的東城所衛和清濁司幾位擋頭,倒時邊吃邊聊。
唐辰無可無不可的點頭同意,跟著他來到一座檔次頗高的酒樓,這里已經有三五位身穿便服的統領擋頭等著了,見到龐保引著一位少年入場,眾人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位便是京城里傳信,提到的那位深得福王信任的少年總旗。
眾人互相介紹後,分主賓坐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龐保的話匣子算是打開了。
“兄弟,不是我說,你哥哥我也算是出了名的不惹事不生非的老實人,不信你可著江南打听,誰不說你哥哥我辦事地道。
是,哥哥我承認,在甦丘織造衙門里,我也收錢,可那些飽讀詩書的就不收錢嘛?
最起碼我收了錢還辦事呢,可那些文官明面上不收,背地里都讓那些下人收了,收了你就收了唄,還不給人辦事,非得送好幾回禮,才給人家辦。
明明是件小事,非得弄的人家家破人亡才罷休。
我最瞧不上這樣的人,這種官,也就是沒犯在哥哥手里,不然哥哥非得整死他們不可。
可,可你是不知道啊……”
說到這兒,喝的明顯有些大的龐公公,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咕咚一聲仰脖灌了進去,抱著唐辰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兄弟啊,哥哥心里苦啊!
那個姓郝的,他,他,他不收錢,他不收錢也就算了。
可他不收錢,還不許別人收錢。
我老龐容易嘛我,七歲淨身,九歲跟著我干爹,去過中都種過地,到過北疆督過軍,好不容易走了貴妃娘娘的門路,盼著來到了江南這繁華地,本想著撈一把,好好給干爹掙個養老錢。
那曾想遇到姓郝的家伙,我看他也別姓郝了,干脆姓孬吧。
不讓我收錢,還不算,連我按照皇上的要求增加絹絲,他都要干涉。
說什麼耽誤農時。
耽誤他大爺,那些都是匠戶,耽誤個屁的農時。
還不是甦丘地界的土地大多都在徐家手里,他收不上稅來,就拿這些匠戶充當農戶,給他種地,收稅。
欺負哥哥沒讀過書,拿哥哥當棒槌耍。
我不听他的,他就煽動那些匠戶鬧事,最後,最後……兄弟苦啊!”
龐保抱著唐辰嚎啕大哭,最後怎麼了也沒說。
還是旁邊的江寧東城所衛統領,開口為他釋疑解惑︰
“半月前,甦丘織戶罷工,龐公公便在城門口設置了抽稅監,希冀彌補一下虧空。
有刁民不認,便喊出打稅監的口號,最後在一名名叫董賢的人組織下,糾集了上千人,將甦丘織造衙門砸了,若不是龐公公見機的早,連夜逃了出來,恐怕凶多吉少。”
“明目張膽沖擊朝廷衙門?當地知府不管?”同桌的趙起元忍不住插嘴問道。
那位東城所衛統領,嘆了一口道︰
“嗨,管,怎麼不管,第二天那董賢自己便去衙門自首了,只是那位郝知府,說什麼茲事體大,需要上報朝廷再做定奪。
既不判也不審,就關在牢里,好吃好喝的。
要他去抓那人的同黨,郝知府又說,董賢自己招認砸衙門的就是他自己干的,其他人只是過去拉架的,是我們誤會了。”
“狗官,他就是故意的,就是看著我好欺負。”龐保罵了一句,又哭起來。
唐辰推開哭的稀里嘩啦的龐保,轉頭問那位江寧東城所統領︰
“唉,我記得先帝在時,將陸統領派來江南了,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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