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江寧東城所總旗,清濁司宣課大使唐辰覲見。”
御書房門開啟,小太監忽地一聲唱名,打斷他們三人的談話。
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遛遛了。
唐辰撢衣振土,略微整理了一下儀表,邁步便要進屋,只是路過隆王時,褲腳突地被拽了一下,壓低的小聲悠悠飄進耳中。
“萬兩黃金,討個主意,怎麼樣?上次我們就合作的很愉快,可以再來一次,如何?”隆王殷切期望仰望著少年。
人世間,你可以跟很多東西過不去,但唯獨不能跟錢過不去。
萬兩黃金,頓時讓唐辰聯想到金光燦燦的黃金屋,雖然萬兩可能連一堵牆都壘不起來,但不妨礙他暢想一下。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宣旨的小太監,小太監很識趣地別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他則佯裝整理靴子面上的土,彎腰撢了撢腳面,小聲回道︰
“殿下想站起來,不該在這里,在這里,您只有跪著的份兒。”
“那去哪里?”隆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唐辰懷疑明良帝聰明的大胖腦袋里面的智商,都吝嗇地留給了自己,三個兒子照著他的水平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大兒子听風就是雨,二兒子愣是看不透。
話都說的這麼明了,竟然還要問。
本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職業道德。
他耐心地解釋了一句︰“殿下背後依靠的是什麼?他們最看重的又是什麼?哪里有那個東西,您就該去哪里。”
隆王眉頭一挑,繼而臉又顯出苦澀︰“你是說就蕃邊府?鎮邊謀軍?可是…”
唐辰沒時間听他的可是,匆匆又補充一句,“你回頭好好想想,如吳將軍這般的百戶在京城不知凡幾,你塞多少邊軍進來才能成事?
今天被我擋了,明天就有可能被張辰擋,後天便有可能被李辰擋。
再送你一句,陛下春秋鼎盛,胸中韜略深似淵海,這不是一句恭維的話。
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你見過我在陛下面前說過謊話嗎?
我為什麼蹦 的如此高調,還沒事?是我的本事大的,能瞞天過海嗎?
主意反正我出了,至于听不听那是您的事,記得,萬兩黃金,童叟無欺,下次還能愉快合作。”
說完,起身隨著小太監二進御書房。
吳兩環眼觀鼻鼻觀心,兩耳不聞任何事,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小爺本事大不大兩說,但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跟王爺胡亂調侃就算了,竟然在前腳告了人家,阻了人家的好事,後腳便心安理得的收錢出主意,幫人家解套。
這尼瑪還是人嗎?
他心里就沒點禮義廉恥?怎麼什麼主意都敢出,什麼事都敢惹?
都說膽大包天,他別說包天了,在吳兩環看來,只要給錢到位,你就是要天地,這位小爺都將其敢打包起來,作價賣了。
“不該收那九百兩啊,這那是請幫忙的錢,分明買命錢啊,一不小心,上了賊船了。”
吳將軍悔不當初啊。
就在他嘀嘀咕咕後悔不迭的時候,剛進御書房沒多長時間的唐辰又笑眯眯的出了來,對著他招呼道︰
“吳將軍,走,再借你的兩個小隊,奉旨抄家封門去。”
吳兩環聞言一愣,尚未回話。
跪在地上的隆王這時才反應過來,身體恍若被雷劈了似的,渾身震顫不已,上半身如同扭麻花似的,扭過來一把拽住唐辰褲腳,驚愕失色地手指節都發白了。
“你的意思是,父皇的身體沒…”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唐辰伸出食指抵在唇角豎起,作了一個噓的動作︰
“殿下下次再買消息,最好找像我這樣靠譜的人買,畢竟那個賣消息的,已經被打發到甦丘去了。
看在萬兩黃金的面上,不妨再給你多說一句,我們倆接到的同樣旨意,為什麼我沒去,他卻領旨之後即可動身了?
萬兩黃金不虧,好自為之…”
隆王身體已經抖如篩糠,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從太子哥哥被立為太子,陸老統領死開始,親愛敬愛的父皇就在布局。
什麼病入膏肓,什麼時日不多,都是假的,假的。
為的就是,要讓朝堂上的那兩位閣老放松警惕,畢竟他們互為表里把持朝政二十年,若計劃不周密,很容易出現破綻,反噬己身。
兩個閣老屬于最了解父皇的人,同時也是對父皇薄涼了解最深的人,他們請立太子,過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讓父皇心生出嫌隙。
父皇便放出假病消息,順便測試一下身邊是否有吃里扒外之人。
可惱可恨,他听到這個消息時,竟然信以為真。
只是眼前少年怎麼知道的?隆王看向唐辰的眼神由疑惑變為挫敗,又由挫敗變為崇拜,崇拜後又變得狠厲。
眼神一直在變,卻不知定在哪處?
唐辰怎麼知道大胖皇帝裝病的?
他知道個屁。
他剛剛進御書房里听旨時,明良帝自己當著十幾位文武重臣的面點明的,那時他才將所有事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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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繼大統以來,無不殫精竭慮,心憂社稷,盼諸位能與朕同舟共濟,共創盛世,贏個青史留名。
奈何總有宵小之徒欺君罔上,妄圖把持朝政,隔絕內外,甚至買通朕之親衛,探听消息。
當朕是皇兄那般管不住身邊人的昏君嗎?
怎麼?沒太子時,你們拿著祖宗家法,要朕早立太子,立了太子,你們一個兩個又那麼盼著朕早死?
是朕短了你們富貴,還是少了你們權勢?”明良帝一聲怒吼,真如九霄龍吟,震動寰宇。
“臣等有罪!”十幾位重臣呼啦一聲全跪了下去。
滿地朱紫跪,躲在人群後的唐辰,看著確實有些賞心悅目。
明良帝怒氣尤未消,指著王寶道︰
“來,王寶,拿出那枚藥丸給咱們的蕭閣老好好看看,好好看看,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王寶應聲掏出一枚銅錢大的藥丸,丟在去了冠丟了魂似的蕭元馭面前。
不用拿起來看,那酸甜的氣味,讓人一聞便知,那是一枚山楂丸。
唐辰恍然,他以前只听魏忠賢和孟忠反復給他念叨陛下擅術,可自從連續被打斷了幾次計劃後,讓他覺得所謂擅術,不過徒有虛名而已。
今日方知所謂擅術名副其實,布局之深遠,不是他一個小中介能想象的。
人家這才叫堂堂正正的陽謀,只拿著一枚小小的山楂丸,便如姜太公釣魚似的,釣出了兩位閣老和一位王爺。
自己還叭叭地上趕著上躥下跳,活像個大馬猴。
幸好,他沒過度耍什麼小聰明,又得孟忠和魏忠賢反復提醒,心里一直警醒著自己。
加之福王表現一切如常,都在反應宮里太平無事,他從未向這方面想過,只想著怎麼整垮陳家,順便揣摩一下皇帝心思,拍拍馬屁。
其實,其他人稍微動點腦筋,睜開眼看看,也能看出問題。
鄭貴妃作為枕邊人不可能不知道明良帝身體狀況,她又不是皇後那般不得寵,十天半月皇帝也不去一趟坤寧宮。
皇帝身體真出了問題,鄭貴妃怎麼可能會讓福王隨意出宮。
如今回頭看,福王被趕去真武廟里念經,或許是明良帝出于保護他這個傻兒子的小心思。
只不過徐蕭兩位閣老和隆王的心思都太大,被權勢蒙了雙眼,迫不及待地想要撈權,甚至把持著權勢不放,才露出一腳踏進圈套中。
而且幾人高高在上慣了,不拿唐辰這個改姓庶子當回事,被他逮著機會趁機反將一軍,全給套了進去。
明良帝順勢而為,見趕走了一個痴心妄想的,都還不自醒。
便借著這次唐辰以邊軍為突破口,半是栽贓半是嫁禍的事,將所有人一舉拿下。
“唐辰帶人去封了蕭府,一干人等未得意旨,不準任何人出入。蕭元馭勾結邊將圖謀不軌,三法司定罪後,明曉天下。”
一聲龍嘯,蕭元馭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個人如爛泥般癱了下去。
他的面前除了那枚山楂丸之外,還有一本寧延邊府奏請出邊剿匪的加急奏折,邊角處正是他的票擬,一個‘可’字,竟是半點也不露頭。
“臣遵旨!”
明晰內情後的唐辰像個未卜先知的神棍,忽悠的隆王一愣一愣的。
失魂落魄的隆王,哪里還有半點晨間剛來時的意氣風發,整個人如同精氣神全無的行尸,呆跪在地上愣愣的說不出半句話。
這時,唐辰還不忘向人家的心口撒鹽︰
“殿下別忘了萬兩黃金啊,吳將軍我們走,抄家去咯,又能發一筆,哈,最近我的財運比較旺,吳將軍你可要跟我多親近親近。”
吳兩環心里有一萬頭羊駝跑過。
與哥哥吳兩環只是心里跑羊駝相比,弟弟吳三桂面對的是真的百只山羊。
每只山羊尾巴處都點著火,從村莊里跑出來,朝著他們這個剛剛經歷一場伏擊的小隊沖了過來。
那些戰馬甫一遇見火光,當先驚了,嘶律著四下奔逃。
吳三桂大驚失色︰“臥槽,快退,快退…”
勝利轉眼變成了狼奔豕突。
大顧莊內,一處不甚起眼的屋頂上。
一條手臂上被綁的像 面杖似的錢大通,問旁邊的顧凱道︰
“相公,怎麼確定那些兵不是我家總旗派來救你的?”
顧凱搖了搖頭,神情堅定的道︰
“你家總旗是無利不起早的人,非親非故,怎麼可能會安排人來救我?
再說了,要來,來的也應該是捉刀衛,最起碼那里面有相識的人,怎麼會派這些兵痞出來?
見面不搭話,一個照面便將我安排在村口的幾個後生給殺了個干淨,比那些圍攻你我的邊軍還狠。
最起碼,那些邊軍發現殺錯人了,立馬就走了,而這些兵痞卻還要砍下那幾位後生的腦袋,殺良冒功不算,還要搖謊誆騙我等。
我顧凱雖然是個書呆子,但胸中也有幾分韜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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