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織罪名,構陷忠良,請陛下嚴懲酷吏。”
“毆打親兄,辱罵生父,悖逆不孝,此等惡人豈配為人子。”
“……”
不出陸良的意料,沒過一天時間,大街小巷便傳遍唐辰的事跡,連他改姓更名,假死逃出陳府的事,更是傳的沸沸揚揚。
“我們去宮門上書,勸皇上親忠臣,遠小人,重新將國政還于徐首輔。”
“對,親忠臣,遠小人。徐首輔乃是狀元首輔,如此忠臣不親近,卻任由一個無君辱父的小人構陷,我們不答應。”
“對,我們不答應,皇上被蒙蔽,我們要上書勸諫,請皇上為徐首輔主持公道。”
叫嚷中,國子監眾多監生,紛紛擁擠在宮門口,上書要求嚴懲這個敢當面栽贓嫁禍于首輔的酷吏。
許多外地學子听說當朝宰輔被一名小旗當面栽贓後,義憤填膺地紛紛加入上書隊伍。
聲勢浩大下,許多不知真相的小官小吏也都加入。
紛紛要求聖上傾听民意,遠小人,近忠臣。
眼看人越聚越多,巡城司兵馬和禁衛軍卒立刻出動,將午門前的平台圍了起來,可依舊架不住不斷有人加入。
內閣值房中。
金,張兩位閣老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而接替徐閣老主持常務的蕭元馭,則是把玩著東城所送來的那枚假私印,久久不語。
“蕭閣老,您倒是說句話啊。”
金閣老率先打破沉默,開口道。
內閣常制,一般有五位閣臣主持處理日常公務。
只是,因前任禮部尚書病逝,最有資格入閣的沒了,剩下的資歷都差不多,各方爭執不下,以至于閣臣出現空缺。
如今徐閣老幽禁在家閉門反思,致使如今內閣只剩下三位。
三位中,次輔蕭元馭與徐首輔是同鄉,金閣老與徐首輔是同榜進士,不僅如此,但他還有一個身份,是攝相的弟子,與徐首輔師出同門。
張閣老比他們小兩榜,年紀反而比他們都大,一直以來如同透明一般,大多時候也是拘嘴葫蘆。
現在徐首輔突然被皇帝下旨申飭,最慌的不是次輔蕭元馭,反而是這位金閣老,他覺得他的這位皇帝又要開始折騰了,要清算所有與攝相有關的人,處置完徐首輔,下一個就是他了。
“說什麼?”蕭元馭的眼楮都沒從那枚田黃玉石刻的假印上挪開。
“外面上書的監生和士子們越聚越多,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金閣老皺眉道。
“太祖定制,允許監生和士子們聯合上書,這不違規啊。”蕭元馭眼楮終于從那枚玉石上挪開,反而十分疑惑地望著眉毛胡子快湊到一起的金閣老。
“可,老夫是擔心他們年輕氣盛,言語上觸怒了皇上,屆時局面便不可收拾。”
金閣老還有一句話沒說,他擔心皇上知道這是徐首輔在幕後操控的,盛怒之下,連他一起收拾了。
“他們彈劾的是東城所里一名小旗,如此連不入流都不是的小官,如何會觸怒了皇上,金閣老過慮了。”
蕭元馭則笑笑,一個彈指將那枚假印收進袖中,“再者,那小子是我那不成器女婿的庶子,如今我出面不合適。”
“老滑頭。”金閣老聞言暗罵一句,面上則是帶著幾分諂媚道,“如今不是,蕭閣老主持事務嘛,您如果不管,誰還有資格管?”
同樣意思的話,吊著一只臂膀的魏忠賢,也在問趴在床上養傷的唐辰︰
“外面罵你都罵的狗血淋頭了,你就這麼听之任之?”
還是上次鞭打後養傷的房間,還是上次的步搖床。
還是如上次一般,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魏忠賢那張比娘們還白淨秀氣的臉。
與上次不同的是,上次躺著,這次是趴著。
“不然呢?”唐辰覺得那些禁衛軍的力士打他屁股的時候,應該是放水了,二十棍子下來,只有頭兩棍子疼的要死,後面十幾棍子看著虎虎生風,倒沒那麼疼了。
如今趴在這里,也是屁股確實皮開肉綻了,抹了金瘡藥,怎麼也得靜養靜養。
“你就不怕這樣下去,你的名聲都讓那老家伙敗壞光了?”魏忠賢像看稀罕物一樣看著唐辰,“名聲壞了,以後你想做什麼事都沒法做好,總有人會跟你作對,沒完沒了詆毀。
用你們讀書人的話怎麼說來著,名不正則鹽不順溜,屎成不了。
雖然我也不知,名聲和鹽屎有啥關系,但好像都這麼說。”
“嘿,魏公公好像忘了一件事。”唐辰瞧著比他還急的魏忠賢,覺得這樣努力想當個人人稱頌的魏公公,和他心目中的九千歲差距甚遠,他決定幫魏公公重塑一下三觀。
“什麼?”魏忠賢不明所以。
“我很有名嗎?”唐辰反問道。
魏忠賢想了想,突然發現他知道這個少年行事手段多變,撈錢是一把好手。
皇上,太子,福王都知道他,福王更是拿他當知己。
但現實卻是他既不是有功名的讀書人,也不是世家傳承武藝超群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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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什麼名氣,正如宮門前吵吵嚷嚷謾罵的那樣,庶子,小旗一連串的稱呼,可沒一人知道他具體叫什麼。
想到此,他忽然泄氣一般,搖了搖頭︰“沒有!”
唐辰笑了,沖著九千歲招了招手,“魏大哥坐的近些,我告訴你他們這些朝廷大官的手段,以防日後你遇到這樣的事,不知如何處理?”
魏忠賢眼楮頓時亮了,迫不及待地單手拉著椅子向床沿靠了靠,驚喜道︰“你知道他們的手段?”
“徐閣老作為首輔,屬于百官之首,便說說他對付我的手段吧,無非就是三招。”
唐辰神秘莫測地伸出三根手指,在魏某人眼前晃了晃。
見他不似說大話唬他,魏忠賢眼神更亮︰
“賢弟,別賣關子,快說,你是不知道,我們當奴才的最怕這些文官,听又听不懂他們說的話,有時明明是在罵你,可在你听來好像在夸你,為此鬧出不少笑話。
而且他們陰險狡詐的很,不知他們什麼時候下刀子,壞了你的好事。
就連我干爹,孟督公見了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別提多憋屈了,你既然知道他們的招數,咱們不主動對付他們,也可以防著,不是?”
唐辰見他這麼迫切,也不逗他,直接了當說道︰“文人做官喜舉朋為黨,之後便是黨同伐異,這伐異無非三招︰抹黑,法度,離間。”
“抹黑,法度,離間?”魏忠賢重復一遍,“賢弟,你也知道哥哥讀書少,你可否詳細說說。”
唐辰伸出一根手指頭︰“造謠抹黑,就如你在宮門口看到的那樣,以片面言語煽動一些不明真相的書呆子,聚眾抗議,人身攻擊,狹所謂民意向對手施壓,令你自己先陣腳大亂,如此便不戰自潰。”
“他們也沒抹黑你呀?你確實那樣做的,當面栽贓的確有點不地道,福王听了也很生氣。”
魏忠賢的話,令唐辰差點氣結,想扭過頭不理他,忽然眼角余光瞥見,窗欞外有個胖胖的投影,投射到窗紗上。
心下一動,繼續說道︰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招,法度,他們以朝廷法度為武器,抓住你一點違規行為無限放大,蓋過所有,如甦丘知府那般,如今誰還記得他是三君子,只知道他是挪用稅賦的貪官。”
魏忠賢點了點頭︰“那倒是,可你不冤枉啊,你確實在眾目睽睽之下當面栽贓。”
“我沒說我冤枉。”唐辰沒好氣道,“我有我得考量,這個等會兒再說,你還要不要听第三招?”
“听!”慣會察言觀色的魏忠賢,見他臉色陰沉下來,當即收起戲謔的心思,點頭確定。
“第三招是離間。瓦解彼此的信任,使朋黨之間變為仇敵。
不說文官,我且問你,你的權力來源于哪里?”
唐辰忽然的認真,令魏忠賢心中一凜,眉頭禁不住皺起,試探著說了一句,“皇…上?”
話音沒說完,他見唐辰眼神定定,沒有半點釋然的意思,心思電轉,到嘴邊的話立刻換為,“福王殿下,我的權力來自福王殿下,沒有福王殿下的照拂,我還是集薪司里一名𠒑[旱男ˇ 唷! br />
“孺子可教也!”唐辰笑著,特意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窗外。
那胖胖的影子大大點了點頭,使得那大腦袋變得更大了一些。
“我想想…”魏忠賢單手食指觸摸著鼻梁,嘴里念念有詞,“你原本無名,徐閣老用煽動民意的這招對付你,等于給你揚名,雖然揚的是惡名,但有名比無名好,對吧?”
見唐辰點了點頭,他似受到鼓勵,繼續說道︰
“他這招無論對那個讀書人都是致命的,可對你沒用,因為你不在乎名聲如何。”
“黑紅也是紅嘛!”唐辰心里補充一句,嘴上卻說,“死要面子活受罪,為名所累,非智者所為。”
魏忠賢點頭稱是,“重利輕名,最後會名利雙收,重名輕利最後利失名敗。”
“哈哈,要不說,魏大哥是同道中人呢!”唐辰大笑。
“那我再猜猜,你為什麼當面栽贓?”
“洗耳恭听。”
“皇爺惡徐久已,苦無法換之,所以才啟用你,啟用你,那你的權力來自皇爺,你用拙劣的栽贓手段,既得罪了徐首輔,又表明了態度。只要能獲取皇爺信任,你不在乎用什麼手段?這是自污。”
魏忠賢話音才落,房門 的一聲,被人撞開。
“魏忠賢,你好大的膽子,敢在背後,非議父皇。”
福王氣勢洶洶站在房門口,怒視著魏太監。
嚇的魏忠賢,彈跳而起,見到來人又匆忙跪下,磕頭如搗蒜。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奴才該死。”
言語混亂的,他自己都不知他在說什麼。
福王上去一腳,將他踹到一邊,胖臉含煞地罵道︰“滾一邊去,要不是看你還有點忠心,就憑剛才那番話,本宮便能讓石統領砍了你腦袋。”
“是,是…奴才該死,該死。”魏忠賢不顧手臂上的傷勢,四肢著地,麻利地爬到一邊。
福王冷哼一聲,不再理他,轉而問唐辰道︰
“徐首輔不是善茬,他的報復手段來的這麼快,肯定還有後招,你要如何應對?”
唐辰笑了,他以為小胖子會像罵魏忠賢那樣罵他一頓,沒想到竟會破天荒地關心他。
“殿下,不罵我行事無忌,構陷忠良嗎?”
福王認真思考了一下,道︰
“雖然我不知父皇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知道父皇肯定有這麼做的理由。
為父皇排憂解難,才是我這個當兒子該做的。
如今我幫不上什麼忙,你能幫上忙,那我就只能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
“殿下至孝啊,比我強。”唐辰感嘆一句,忽然話鋒一轉,“殿下想發財嗎?我有個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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