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樓。
比唐辰前兩次來時,人更多,亂哄哄的,喝了點酒的都在那里慷慨悲歌。
府試和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新進的秀才,往年的舉子,濟濟一堂,高談闊論,吟詩作賦,鬧的不亦樂乎。
前兩次來時,人少,他也沒注意,除了二樓的包廂中坐著一些有錢的官宦子弟之外,大堂里的秀才和舉子座位排序涇渭分明。
靠里間用屏風圍擋著,坐著的多是舉子,一個個顯得比較矜持,而大堂里無遮無攔的俱是秀才,那一個個面紅脖子的盡顯魏晉風流。
“听說這次是順天府出題,不是禮部。”
“怎麼回事?往年順天府試不都是禮部出題嗎?怎麼今年換成順天府了。”
“我听說禮部有了禮部尚書啊?好像還被皇上親口封道德楷模呢。”
“據我隔壁的二表舅的三姨夫的外甥女婿說,禮部尚書被欽點審一樁官員貪墨的案子。”
“扯淡吧,禮部尚書審案,那要刑部尚書干嘛?”
“呵呵,管他呢,無論是誰,反正中舉的多是那些官宦子弟,咱們這順天府試都成京官大佬們的後花園了。”
“顧兄又醉了,盡說胡話。”
“就是,就是,來,來喝,多喝點,激發詩興,再寫出一兩首傳世佳作。”
“切,你們才醉了,我清醒著呢,前有紙襖少年賣詩,後有那個無名少年寫雪,這小半個月來可有一首詩超過他們的?還作詩,作那麼多詩,有什麼用,沒個好爹罩著,即便考中了,也是考不中。”
“顧兄慎言…”
听著吵吵嚷嚷的話,坐在角落里的孫嵋小聲與唐辰說道︰
“看來不光你一個人知道科考里的貓膩。”
“你當天下人都跟你一樣是傻子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啊,對,百姓的眼楮是雪亮的。”
改換了樣貌的唐辰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堂一角,侃侃而談,那些秀才們自然認不出他便是當日那個寫雪的少年。
但唐辰認出了那個顧姓秀才,是當日寫打油詩的那個。
只是也不知他這幾天受了什麼刺激,明顯頹廢不少,與前些日子的肆意張揚形成鮮明對比。
“你才是傻子,哼。”孫大小姐莫名被罵了一句,很是惱怒,將想要問的問題,一下全忘了。
氣鼓鼓的她,撂下一句,“不跟你廢話了,我去會會這些所謂的大才子們。”便向秀才們聚集的那兩桌走去。
一番“孫兄”,“顧兄”的介紹稱呼後,成功打入內部,不一會兒便傳來高亢婉轉的吟唱聲,一切都顯得那麼輕車熟路。
“小妮子,挺擅長應付這樣場合的啊。”
看著她與眾秀才不一會兒,便斗起了詩,唐辰悄悄松了口氣,不拿話擠兌走她,保不齊會在她連番追問下,吐露出剛剛的抓賊事是真的,畢竟那些血做不得假。
只是他一直在轉移著她的注意力,使得她還沒向這方面想而已。
瞧著有了他抄的那些名篇佳句打底的她,氣定神閑,嫻熟賦詩作詞的模樣,倒真有了大才子的幾分風流。
“立身天地本無奇,但求心安與理齊。
不為浮名迷惘眼,但憑真意赴雲霓。”
小妮子作出的詩,比打油詩強出不止一倍,當場作詩的派頭一出,更是氣場全開,場面迅速熱烈起來,叫好聲此起彼伏。
加上她那按照原貌倒模出,只是略微調整成顯硬朗的帥氣面龐,瀟灑飄逸的少年才子形象,在一眾秀才公中迅速站穩腳跟。
見她如此駕輕就熟應付這種文會場面,唐辰也就任由她自由發揮去了。
恰好此時,換了偽裝的李榮和錢大通走了進來。
“這邊。”唐辰沖著進門後畏畏縮縮的兩人招了招手。
二人大喜,小跑著過來見禮。
招呼他們坐下後,唐辰直接問道︰“說說吧,剛才什麼情況?怎麼會遇到所里的真實行動?”
李榮嘴快,先道︰“正要和唐…三哥說,剛剛抓的那個刻的假官印中,有一枚便是甦丘知府官印。”
唐辰驀地坐直了身子,“我靠,他們連正官的官印都敢私刻,瘋了嗎?”
“唉,誰說不是,其實這假官印由來已久,原本是一些進京述職的地方官,在和戶部對賬時出了錯,改了數目便需要蓋章。
他們嫌路途遙遠,來回奔波誤事,便多刻一枚官印帶在身上,免去奔波。
太祖爺在位時,因此事殺過一大批官,當時確實遏制住了,但太祖爺賓天後,慢慢的沒人管了,又卷土重來。
開始正如唐三哥說的那樣,只是小範圍的偷支些錢糧之類的小事,後來愈演愈烈,現在就連東城所內各旗官的官印,也不敢說完全是真的。”
唐辰低罵了一句︰
“焯,所以,才有了甦丘知府孫山手里明明握著官印,可一府的錢糧還是由他的官印調出的荒唐事。”
“是。”錢大通接話道︰“我們回來時,陸統領進宮了,這事不查還好,這麼一查牽扯太大。”
唐辰擺了擺手,“這事兒由皇上和內閣大臣們去頭疼,正好讓他們沒時間關注我們,給我說說剛剛封路時,驚動了幾家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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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李榮忍不住翹起大拇指,贊道︰
“唐三哥真是料事如神,我們將葉琥的倆娃娃,交給同僚兄弟後,就換了裝觀察,發現了三四位京官的轎子,被分別堵在不同的小巷子中。”
“馬屁,等大家升官了,再拍不遲,說說你們認出的京官都有誰。”唐辰打斷他們的廢話,直奔主題問道。
“內閣首輔徐時行。”
錢大通剛報出來第一個名號,便驚的唐辰差點蹦起來。
尼瑪,他一直要算計人家,沒想到有一天會與人家相遇。
葉公好龍,此時的他立刻為自己慌亂跳動的心,找到一個代表人物。
他如那個葉公一樣,終日想著要見龍,真見到正主了,反而慌亂的有些不知所措。
強制按捺住內心的悸動不安,問道︰“還有呢?”
“都察院左都御史張必成。”
“禮部尚書陳適梅。”
“隆王殿下。”
“…”
錢大通和李榮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口氣報出三四位大人物的軟轎。
這認軟轎出自哪一家,對于東城所的人來說,就跟後世認車牌號屬于誰一樣直接簡單。
畢竟每家軟轎馬車上面都會刻著獨屬于各家的標識。
普通百姓不認識,看不出有什麼區別,可常年混跡于市井,又有監察百官之責的東城所,不可能不認識。
听到後面幾個名字,唐辰已經不像剛剛听到徐時行那麼驚慌失措。
唯有听到隆王之名時,好奇地問了一句︰“唉,福王都進宮了,他怎麼還在外面閑逛?”
錢大通和李榮同時搖了搖頭,天家的事,他們兩個管檔案的哪里知道。
“興許,馬上開春了,隆王殿下出城巡視皇莊里的農田去了吧,往年隆王便常常去巡視皇莊農田的。”李榮不確信地說了一句。
“巡視農田?種地?那個簪花少年郎?”
想起自己被抓回毒打時,遇見的那位打扮別致的少年郎,唐辰覺得說他去農田里練私兵,也比說他會種田,更讓人來的信。
受前世宮斗劇和官斗劇影響,他是不信天家有什麼真兄弟。
也就福王那小胖子,沒經過世事毒打,才會信那些什麼三兄弟其利斷金的話。
皇位只有一個,龍椅只有一把,大家都是皇子,憑什麼你出生比我早,就應該你坐。
不過現在誰搶都跟他沒關系,地位與實力不到,強行參與進去,除了會早死早投胎,不會落任何好處。
搖了搖頭驅散這些沒用的信息,唐辰又問道︰“我讓你們找的人找到了嗎?”
李榮迫不及待地說道︰
“按照唐…三哥的要求,我們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一品樓老板的兒子,名叫商大壯。
商老板將一品樓上供給了皇家,皇上賞賜了商老板一個員外郎的身份,賞了他兒子一個貢生的頭餃。
重要的是,他的七舅姥爺如今正在順天府擔任戶曹文書,關鍵他這個七舅姥爺逢人便吹噓自己是首輔徐時行大人的再傳弟子。”
唐辰眼神閃閃,“哦,看來老天爺都在助我成事啊。走,我們去會會這位商大壯,商貢生。”
便在他要起身時,忽听一聲大喝,由大堂中間爆發出來︰“彩,孫兄說的大彩,當浮一大白,當浮一大白。”
“何止,快謄抄下來,讓商掌櫃找大儒,去評判,僅憑這四句話,便可啟狀元餐!”
“狀元餐,今日孫兄吃定了,商老頭敢推三阻四,爺們掀了他的一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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