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孫嵋忍不住打破沉默,好奇的問道︰
“九千歲,什麼是九千歲?這個稱呼好特別啊?是那位公公的小名嗎?”
唐辰回頭看了她一眼,瞧見那雙撲稜撲稜眨著的水汪汪大眼楮,正盯盯看著他。
雙目對視的剎那,心肝又不爭氣地漏跳兩下。
唐辰努力深呼吸一下,強行將自己的視線從她臉上挪開,沒好氣地道︰
“不是,跟你沒關系。
你先去旁邊的廂房里,休息吧。
看來明天不能帶你去一品樓了,得先給你找個形體老師,學習一下男的怎麼行走坐臥才行。”
回來的路上,孫嵋已經知道去一品樓,是為了替她揚名,至于怎麼揚名,她大致也猜的出來,那里是京城士子們聚會賦詩的地方,到了那里無非寫詩作賦而已。
只是她平日雖喜好吟詩作賦,卻不太精通,更寫不甚好,再說閨中詩詞,也不好展示給外人觀看。
哪知,她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後,眼前這個少年郎只用毫不在意的語氣說道︰
“不用在意這個,到時候我給你寫個十首八首的,你背寫下來,拿去人前顯聖就行。”
听到這跟搞批發似的話語,孫嵋頓覺得少年真的相當不靠譜。
誰家詩詞可以這麼隨意寫出,還十首八首,真當鄉下老太太批發大蘿卜嗎?
如果真這樣好寫,大鄭王朝兩百年也不會被北方殘齊笑話為蠻夷了。
而如今又要自己冒著欺君大罪行險參加科考,真真是當天下人都是傻子。
若不是他在來的路上,以案件不清的名義,用東城所的手令將自己父親由刑部大牢強行調回了詔獄,她真不想陪著他冒險。
只是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讓她始終惶恐不安。
唐辰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孫嵋那里變得極度惡劣,像是給她安排後續工作,又像是自言自語,道︰
“你先在這別院廂房里住下,過兩天再出門吧,除了找形體老師,還得給你找個老師教教你怎麼寫八股,別到上場考試的時候,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旁邊那個廂房中,住的是我的一個老僕,他的腿前些日子斷了,必須臥床休養,不會打攪到你。
除了這個跨院中,你可以隨意走動,但跨院外就不要胡亂地走了,畢竟怎麼說這里是福王的別院。
皇家規矩大是一方面,主要是這里人多,嘴也雜,你的行程需要保密一段時間,不能讓你和之後你要扮演的書生聯系起來。
否則,引起那位的警覺,恐怕不會給你我如你父親那般的待遇。”
說完,他抬腿活動了一下,便準備要出去,回自己的房間休息,畢竟昨天他還在詔獄中,今日又來回奔波,忙乎到現在,他累的真有點犯困了。
只是他的腿剛邁動一下,旁邊坐著的孫嵋開口問道︰
“八股是什麼?科考用的嗎?可科考不考八股啊?
還有你說的那位又是誰?是陷害我父親入獄的那個江寧巡撫嗎?他不是還在江寧呢嗎?”
唐辰聞言頓時止步,詫異地扭頭過來,自動忽略無腦的第二個問題,抓住第一問題反問道︰
“科舉不考八股文嗎?”
“不考啊!”听到這麼一句反問,孫嵋確認了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不學無術。
連科考考什麼都不知道,還想讓自己女扮男裝進考場考舉人,真是貽笑大方。
“那考什麼?”唐辰這下有些凌亂了。
“經義,和策論。”孫嵋說到這個,她的眼神變得愈發明亮,一年多的壓抑與彷徨,似乎在這一刻都消失一般。
唐辰檢索原主的記憶,發現那小子一直在模仿抄寫四六不等的駢文。
可按照他不通古文的眼光看,那不就是八股文嗎,或者說是八股文的前身?
不甘心的他又反問了一句︰“策論用什麼形式寫的?不是用八股文嗎?”
“不是啊,太祖定制,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只要你能將時政策論講清楚就行。”孫嵋的回答讓唐辰更加迷茫。
他不死心地又問道︰“那以什麼標準判斷文章好壞?”
“策論講究的如何解決事,注重的是時務和方法,好壞的標準當然由歷代邸報結果判斷。
因為策論常常會拿歷朝歷代的發生過的事,再加上四書中的名句作題,讓你破題解題。不過最近十年,時人倒是常用駢文形式寫策論,當朝首輔徐時行大人曾用驕文得了狀元,從哪之後時人多跟風模仿。”
說到這個,少女的自信還在延續,直到此時,她恍惚又回到了當年京城第一才女的氣勢。
唐辰摸了一把額頭,他此時才知道原主為什麼逮著那四六不等的駢文抄個沒完沒了。
感情徐時行掌權十多年,世人為了巴結他,連科舉考試寫的文章形式,都改成了他喜歡的樣子。
長此以往,何其可怕,關鍵听說徐時行比皇帝老兒的身體還硬朗許多,常年也沒個頭疼腦熱的,皇帝老兒還偶爾吃藥呢。
難怪皇帝老兒要弄下他去,與公與私,有這麼一個大權在握,又巨能活的道德模範在身邊,任那個皇帝在位都會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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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辰將東城所給他看過的一些徐時行的資料,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心中微微嘆息,轉了一個話題︰“听你的口氣,你很擅長策論?”
孫嵋蠶眉一挑,微微揚起尖潤的下巴,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道︰
“那是當然,你別忘了,我父親和湯伯伯他們都是科舉出身的大才,從小耳濡目染。
我自三歲學字開始,常年臨摹的字帖便是歷代狀元經義策論集注。
看的多,寫的多了,自然而然就會了。
在我父親擔任甦丘知府前,還擔任過一任巡安,那年他正好趕上一場府試,在那位知府的邀請下,與我父親共同主持了府試。
當時父親剛剛因為上書彈劾徐首輔,被罰了俸祿,沒有俸祿請不起長隨,我就扮作長隨,跟在父親身邊照顧他起居,因此幫父親審閱過一些考卷。
不是我自夸,他們那些人寫的經義策論,狗屁不通,沒一個如我寫的好。
我爹以前常說,恨我不能是個男兒身,不然以我的能力,肯定會給孫家掙一個狀元及第的牌坊來。”
唐辰瞧著自信心爆棚的少女,見她傲嬌的如同一個小母雞似的,心下松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好笑,不由調侃道︰
“看來,我現在的安排,誤打誤撞下,到讓你圓了兒時夢。”
“哼!”孫嵋嬌哼一聲,臉帶不屑的說道︰
“別以為我听不出來你是在調侃,其實你根本不信我說的話。
不信的話,你明天可以找人來出題,我當場寫給你看。”
唐辰面色一肅,“找人肯定會找人的,不過在那之前,要給你換一副面孔才行,你這臉長得太好看,除了瞎子,誰見了,第一眼就會認出你是個女的,咱們本身就是去做假,可不能真拿人家當傻子,否則被當場揪出來,不但拌不到他們,反而會給那些人送功績。
就是不知這個世上,有沒有人會做人皮面具,如果有那個東西,會簡單很多。”
“啊?”開始听到夸她好看時,她還嘴角上揚了一下,可听到人皮面具四個字後,孫嵋俏臉立時變得煞白,“不戴那個行不行?我可以將我的眉毛畫粗,也可以學你們男人說話,還可以學你們男人走路…”
唐辰沒好氣地斥責道︰
“想什麼呢?人皮面具不是真的人皮,而是一種特殊 膠做成的,算了跟你說了也不懂,你去休息吧。
明天我帶趙起元他們三個去南城轉轉看,找找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老手藝人,順便得將水攪的更渾一些。
不然各方都盯著你們父女倆,別說到御前了,就是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
孫嵋見少年言語中不似作偽,內心雖然依舊忐忑,可還是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忽地站住,轉過身來對著他鄭重鞠了一躬︰
“謝謝。我知道你幫我,背後有著別樣的目的。
可一年多來,我求遍了京城大小官員,沒一個人幫我,他們只會像趕蒼蠅似的趕我走。
我分得清事情輕重,如今也知道,只有你和你背後的東城所有能力幫我,不管能不能真的將父親救出來,我都要謝謝你。”
唐辰心下一動,難得沒出言調侃她,鄭重道︰
“去休息吧,你父親肯定會沒事的,不過記住,幫你的只有我和那三位義士,從明天開始,他們的名字便會被東城所除名。
所以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跟東城所沒關系,跟皇上也沒關系。
如果我們被抓,東城所既不會承認我們,也不會出面保我們。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們這幾個人私下所為,不牽扯任何人,更沒受到任何人指示。”
“啊?”孫嵋一愣,她還幻想著有皇命在手,擒拿貪官污吏還不是手到擒來般簡單。
可唐辰的一番話,令她剛剛有些好轉的心情,瞬間跌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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