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少年在體驗一把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待遇後,再想用錢買通獄卒,弄些被褥來時,卻發現這招不好使了。
而且他還發現獄卒全部換人了,都換成一些孔武有力,膀大腰圓,甲冑齊備的錦衣壯漢。
各個看著都跟福王隨身捉刀衛的統領石大亨似的。
且這些人進來之後不言不語,渾身卻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可以看的出來,這些人即便沒上過戰場,也是殺過人的。
“哈哈,你的把戲不靈了,禁衛軍親兵都是官宦勛貴子弟,他們接手詔獄,你的那點蠅頭小利根本賄賂不了他們的。”
被關小黑獄已經快一年的孫山,似乎精神出了點問題,之前無人問津看不出來什麼,但今天被唐辰連番刺激的有些壓抑不住。
見到那些禁衛軍兵卒將唐辰的賄賂推了回來,他竟是像看到特別高興的事,哈哈大笑起來。
“勛貴子弟麼?”
唐辰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念道一句,便收起碎銀像沒這回事般,坐回草墊上,閉目養起神來。
“恩?你就這麼放棄了?不再想想其他法子?”孫山見他仿若老僧入定般沒了動靜,驚訝之下問出聲來。
唐辰沒睜眼,而是反問他道︰“你是怎麼當上的一任知府?”
“哼!”孫山冷哼一聲,氣度瞬間恢復從容道,“本府三榜進士出身,蒙皇上看重,親授翰林員編修,此後歷任科道御史,到明良三十六年,京查本府得了甲等,皇上點為甦丘知府,便是你父見了本府都要客客氣氣稱一聲兄台,豈是你一個無功無名的小小書生所能比?”
唐辰故意拖長音,哦了一聲,“難怪呢!”
孫山被他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噎的相當難受,脫口問道︰“什麼叫難怪?”
只是唐辰沒了回聲,灰暗中似睡著了。
“喂,小子你把話說清楚。”孫山怒氣沖沖地叫嚷道。
可那少年是充耳不聞,依舊盤坐在那里,仿若修仙入聖。
偌大的詔獄監牢里只剩這位孫大人的咆哮。
可能是他咆哮聲音實在夠大,亦或者唐辰酒醒了一些。
就在孫山憤憤不平地抓起枯草朝對面投擲過去時,少年開口說話道︰
“一個只會耍嘴皮子,不通庶務的憤青,上來就擔任一方知府,難怪會被人弄到這里來,你在這牢里呆了一年,還沒想明白到底是為什麼嗎?”
孫山聞言一愣,繼而大義凜然地睥睨著他,道︰
“還能是因為什麼,本府清廉,不收受賄賂,不與那幫人同流合污。
他們與地方上的士紳聯手魚肉百姓,本府到任後著手懲治了幾個罪大惡極的劣紳,擋了他們的財路。
他們便羅織罪名將本府下獄,但本府清廉世人皆知,抓不到本府的把柄,只能關著本府。
若讓本府面聖,定將他們一一參倒。”
唐辰輕嗤了一聲,“就你這政治頭腦,若听勸,出去後別再為官了,編個曲,唱個詞,沒事逗逗小丫鬟,還能活的長久點。”
“豎子安敢欺我,辱我?”孫山如何听不出少年言辭中的嘲諷,只是被一個尚未及第的少年出言諷刺,他那張滿是正氣的臉皮,漲的通紅。
唐辰倒是語態平靜,而是慢條斯理地道︰
“我不知你在任上做了什麼,不過大致也猜的出來,無非是三件事,勸農,助學,坐堂審案。”
“哼!”孫山怒氣未消,“別裝的高深莫測像個老生似的,那一任官員不都是如此,這是世人皆知的事,你那點伎量趁早收起來,去糊弄福王當個王府的佞臣吧。”
唐辰笑了笑,“我當什麼樣的臣子就不勞知府大人費心了,反正也睡不著,就說說你為何進來吧,不用我猜,你的問題出在坐堂審案上。”
“哼,可笑!”孫山冷哼一聲,不屑地嘲笑道,“本府因一樁侵佔土地的案子判了劣紳周峻緯,此人乃當朝首輔徐時行的表弟,那江寧巡撫為巴結權相,故意彈劾本府之事,朝野盡知,用的著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在此故弄玄虛?”
唐辰忽地睜開眼楮,直直地盯著他道︰
“但你的問題跟本不是坐堂審案,如果我沒記錯,明良三十六年,十月初六,立太子兼封四王。
內閣首輔聲望隆起,朝野贊譽,時稱‘太平宰相’。
而你便是在那之後被點為甦丘知府的,對吧?知府大人?”
孫山眉角一抖,“牽強附會,故弄玄虛。”
唐辰笑了笑,“那我就說點不故弄玄虛的。”
頓了一下,不待孫山說話,他先言道︰
“甦丘賦稅之重冠絕當世,甚至比的上西北一省之地。
然近年來,賦稅歷年減少,明良三十六年收二百八十一萬石,要知道大鄭皇朝整個天下才收三千萬石而已,如此一算,于大鄭皇朝整體賦稅佔比百分之九點四,接近十成一,不可謂不重。
可,甦丘地力肥厚,又有著甦湖熟,天下足的美譽。
大鄭太祖皇帝開朝定都江寧時,甦丘府上交賦稅便在三百一十五萬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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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鄭立國已經二百余年,沒道理這賦稅越收越少。
孫大人認為我說的對嗎?”
孫山驚了,兩只死魚眼睜的大大的,想要看清對面那個少年到底是何樣的人,怎會對一府賦稅知之如此詳實?
他一任知府都不清楚的事,對方卻如數家珍般輕易說出來。
“你,你如何得知這些事的?”
唐辰擺了擺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賦稅少了,朝堂諸公皆知少了,可無人說于皇上知道。
但皇上還是知道了,于是派了孫大人下去查。
孫大人也下去查了,而且孫大人剛正不阿很快便找到了原因,有人侵佔土地。
事情很簡單,找到原因解決問題,上報皇恩下報黎民,孫大人可謂功德圓滿,清譽有加。
本該加官進爵,出將入相才對,可為什麼沒有呢?
反而出現在這里,听我一個黃口小兒瞎白活呢?”
“是啊,為什麼呢?”孫山被唐辰的言語帶的沒了方向,或許自從關進來後,他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只是今天被一個黃口小兒點了出來,令他一時陷入了困頓,不知如何判斷抉擇。
唐辰毫不客氣地調侃道︰
“因為孫大人你糊涂唄。”
“你…”孫山陡然被罵,頓時氣血上涌,可對面的少年根本不給他張口的機會,繼續罵道︰
“一個糊涂官辦了一件糊涂案,就自詡青天在世,自帶光輝,被人吹捧兩句便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飄飄然好似神仙下凡。”
“夠了!”孫山怒吼一聲,“本大人如何行事還容不得你一個黃口小兒評說。”
唐辰嗤笑一聲︰
“孫大人動了滿朝諸公的盤中肥肉,能活到現在還不死,便已經是皇恩浩蕩,聖上英明了。”
“你…”孫山怒氣沖沖指著少年,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唐辰卻恍若未見,故意拔高音調道︰
“小人趨利,滿朝諸公讀的是道德文章,其實滿腦子想的不過是如何爭那功名利祿。
人人標榜耕讀傳家,卻從未想過自己下地耕作。
明明身為當朝首輔,次輔,位極人臣,不想著黎民百姓如何吃食,卻只顧著自己家族劃拉土地。
致使大鄭天下的第一賦稅重地,賦稅收入連年減少,竟還有臉稱‘太平宰相’。
而你孫大人在朝時慷慨激昂,恨不得噴盡天下不平事,卻在皇帝陛下最需要你砍人的時候,竟然退縮了。
你說你冤枉?
那我且問你,那些只能以樹葉菜根果腹,賣兒賣女,不得不將自己耕地,托比到朝堂各位老爺門下乞活的百姓們,冤不冤枉?
那些被奪了土地,不得不成為流民,沿路乞討而活的人,冤不冤枉?
還有你們常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坐擁四海的天子,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子民食不果腹,還被罵為昏君。
而你們一個二個身為當朝輔臣,不想著解決問題,卻都在中飽私囊,侵佔王土,那皇上他老人家冤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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