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盯著推門闖進柴房的蒙面大漢,潸然一笑︰
“你是白天那個胖子的手下?”
“咦?你怎麼知道?”來人被懸吊起來的少年一語叫破身份,很是驚訝,看向他的眼神充滿驚奇。
唐辰眼神下瞄,掃了一眼,大漢腳上穿著的沾染著泥雪冰碴的兔毛皮靴。
“下次記得再做這種事的時候,換一雙普通靴子,別穿官靴。”
蒙面大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兔毛皮靴,訕訕一笑,“大意了。”
抱拳拱手一禮,“公子觀察細致入微,小的佩服,我家少爺得知公子落難,特派在下來搭救的!”
唐辰打斷他的施禮道︰“行了,廢話不說了,麻煩你,先幫我解下來。”
“是!”蒙面大漢干脆利索,從昏倒在地上的陳矩手里撿起那柄利刃短刀。
一個梯雲縱,飛身跳躍,揮刀朝著唐辰手臂上的繩索,斬了過來。
手起刀落,快準狠,大漢重新落地時,綁著唐辰雙手的麻繩應聲而斷,他剛墜落一點,便被先一步落地的大漢,環抱接住。
“ ,麻煩大哥,帶我離了這陳府。”
唐辰並未詢問對方的姓名,便直接要求其帶自己離開此地,如此輕率,令蒙面大漢頗感詫異。
然而此刻無暇多言,大漢扛起身形單薄的唐辰,仿若扛著一只小雞,步出柴房,一個墊步擰腰,輕松越過屋頂和圍牆,動作嫻熟利落。
待重新置身于陳府之外,唐辰方才察覺外面已然夜幕降臨。
只是雪地反射的月光,使得整個街道猶如白晝一般明亮,令人頗感不適。
“看來一時半會死不了了,那就再用心的活一次吧。”
心里這般想著的他,驀然注意到角門對面的雪地里傳來低聲呻吟。
模糊看去像是忠心于他的那個老奴,老柴頭。
只是此刻看去,像個受了傷的老狗,只能做最後的呻吟。
“麻煩,大哥帶上那位老漢,他是我家僕。”
說完這句話,唐辰恍惚听到大腦中 噠一聲,似有什麼東西斷裂了一般,眼前瞬間黑了下來。
大腦失去意識前,恍惚看到一架黑曼罩頂的馬車,緩緩駛了過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身上的瘙癢刺痛,讓他一陣難耐,心不甘情不願的睜開眼來。
精美祥雲雕花床飾,讓他看的一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自己已經脫離那個不拿他當人子的狗屁陳府。
“嗨,沒死成,早知道該少罵那便宜爹兩句了。”
想到自己之前罵的那麼痛快,現在又要在這個封建禮教森嚴的社會中生存下去,唐辰當真有些為難了,恐怕日後,他將會一直背負著目無君父的道德罵名。
“怎麼你罵你爹了?”
突然一個聲音,由旁邊傳來,嚇了他一跳。
悚然起身想要看清何人,只是動作幅度太大,扯動身上的鞭傷棍傷,刺痛傳來刺激的他,禁不住痛呼一聲,又仰面躺回床上。
“不想傷口重新破裂的話,最好躺著不要亂動。”
那個說話之人,說著話走近了一些,坐到了他床沿旁的錦凳上。
唐辰這才看清來人模樣,是個面白無須,頗顯年輕的太監。
之所以一眼認出對方是太監,皆因此人靠近過來後,一股若有若無的尿騷味混雜著花粉香氣,燻的他幾欲作嘔。
“咱家也不瞞你,這里是福王別院,雖然咱家不知福王為何要派人冒險將你救來,但咱家不得不為殿下安危著想,必須對你進行必要的審查。”
年輕太監看上去二十多歲,可能是因為去了勢的緣故,顯得頗為年輕,恍若十八九歲似的。
只是渾身上下透著陰柔勁,沒有少年人的陽剛氣度。
不過他說話十分注意分寸,眼神更是無比犀利,沒有半點身為下等人的低媚。
若不是他一口一個咱家,唐辰懷疑是那位朝廷大員的公子哥,故意假扮來戲弄他。
“自該如此,不過可否麻煩公公問之前,給在下一杯水喝?”
唐辰又重新躺回床上,只是說話間,口干舌燥,咽一口唾沫都沒有。
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幾天?
那位公公沒半點扭捏,轉身端來一杯茶水,溫度剛剛好。
唐辰接過一飲而盡,身體內的那股干焦灼熱感頓時緩解下去。
“謝謝!”
道聲謝,便重新躺回床上,如同等待審判的犯人,靜等最後判決。
福王,原身記憶里還是有點印象,但印象不多,只知道是當今明良帝的三子,頗為受寵,太子未立時,朝野傳言明良帝屬意他為太子,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沒當成。
京城流傳最多的便是他雁過拔毛的個性,利用皇店壟斷著牙行生意,無論親疏皆抽大成,搞得京城官宦百姓怨聲載道。
具體的其他情況,原身便知知不詳,就是這些都還是偶爾听陳家那倆兒子閑談時,听來的。
原主庶出,常年又生養在陳府,在月例錢常常被克扣的情況下,除了私塾讀書外,幾乎沒出過門,別說認識福王,便是前院的門子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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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毫無交集的人,其中一個甘願冒著被京官群起彈劾的風險,入二品大員府中偷人,這事便變得有些蹊蹺。
所以,唐辰篤定自己一定見過那個福王,而且是最近見的。
聯想到穿越過來見過的有數的那幾個人,一品樓前那個小胖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如果那個小胖子便是人傻錢多,好忽悠的福王,他大致能推測出對方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只是不知堂堂福王怎麼會指使人,溜進大臣府第,將他偷竊出來。
如此行徑,若被朝野上下知曉,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進而引發朝野震動,也說不定。
自己有這麼大價值,值得對方如此冒險嗎?
正胡思亂想間,忽听坐在一旁的公公開口問話道︰
“你是陳適梅陳侍郎的庶出三子?”
“是!”唐辰沒否認,否認也否認不了,原身就是這個出身。
“為何鬧成這般模樣?”
年輕公公顯然指的是他遍體鱗傷的狼狽模樣,他身上的傷勢明顯超出正常父訓子的範疇。
“我娘死了!”
唐辰肯定不會告訴他,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陳辰,又一心求死,所以才說話全然沒有顧及,罵了個痛快。
若不是這具身體體力不行,甚至可能會反殺出來,搞不好真會見血的。
不過隨口找的這麼一個理由,在這封建社會中也說的得去。
至親的娘親去世,死後求一塊葬身之地,而不可得,任誰都會性情大變。
只是有的極端會表現出來,有的則低調隱忍下來。
而他唐辰顯然是前者,一個性情所致,毫無城府,遇事沖動的少年人。
這位年輕公公听到他這麼回答後,已經替他腦補完所有原委。
沉默一會兒,年輕公公才道︰“陳公子也是個性情中人。”
“我姓唐,煩請公公您以後喊我唐辰便可。”
無論是原身最後的念想,還是他本來就叫這個名字。
唐辰都還是著重向年輕公公強調了出來。
“唐辰!”
年輕公公灑然一笑,“咱家記住了,那就不打攪唐公子休息,咱家要回去復命了,若有需要,盡可喚人便是,外面隨時有支應的。”
“謝公公,還未請教公公尊姓大名?”唐辰起身欲送,被年輕公公虛手攔阻。
年輕公公笑笑道︰“咱家姓魏,蒙萬歲爺不棄,賜名忠賢。”
名字甫一入耳,唐辰當場石化,一時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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