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海風拂新程,歲月藏鋒芒
搬家的卡車駛離市區時,李陽扒著後窗數路燈,李悅抱著新換的兔子玩偶,趴在李淵腿上數他制服紐扣——那是件洗得發白的舊作訓服,甦瑤堅持要帶上,說“萬一想穿了呢”。車窗外的梧桐葉正黃,掃過車身時沙沙響,像在跟這座住了三年的城市道別。
“爸,海邊真的有螃蟹嗎?”李悅的小奶音混著發動機的轟鳴,毛茸茸地蹭著他的下巴。
李淵低頭捏了捏她的辮子,指尖纏著根細發——是甦瑤早上幫她梳辮子時落下的。“有,還有貝殼,能吹響的那種。”他想起張警官給的資料,南方那座叫“瀾城”的小城,有片金沙灘,治安好,適合隱居。
甦瑤從副駕駛回頭,手里捏著張瀾城的地圖,上面用紅筆圈著學校、菜市場和醫院。“李陽的轉學手續都辦好了,下周就能去上課。悅悅的幼兒園也聯系好了,就在家隔壁,走路三分鐘。”她說話時,鬢角的碎發被風吹起來,沾在臉頰上,像幅淡墨畫。
李淵伸手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觸到她耳垂的溫度,心里那點關于“逃亡”的緊繃松了些。“辛苦你了。”
“跟我還客氣。”甦瑤笑了笑,把地圖折好塞進包里,“我昨天跟房東視頻了,房子帶個小院子,能種你喜歡的月季。”
卡車走了兩天,第三天中午終于開進瀾城。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路邊的棕櫚樹在陽光下舒展著葉子,跟北方的梧桐是截然不同的模樣。房東是個退休教師,姓陳,站在院門口等他們,手里拎著串剛摘的龍眼︰“小李一家吧?快進來,我給你們燒了涼茶。”
院子確實不大,但收拾得干淨,牆角種著棵三角梅,開得像團火。李陽扔下書包就去追院子里的花貓,李悅抱著玩偶,好奇地摸陳老師晾在繩上的漁網。
“這房子以前住的是個老漁民,”陳老師給他們倒涼茶,“後來搬去兒子家了,家具都留著,你們直接用就行。”她看了眼李淵,“听張警官說,你以前是當兵的?”
李淵點點頭,沒多說。
“好,好。”陳老師笑了,“當兵的人靠得住。咱們瀾城治安好,但海邊偶爾有小混混,你要是不嫌棄,以後幫著看看小區大門?一個月也有兩千塊。”
甦瑤剛要道謝,李淵卻先開口︰“謝謝您,陳老師。我想先在家歇段時間,陪陪孩子。”他不想再沾任何跟“安保”有關的事,至少現在不想。
收拾房子時,李陽在儲物間翻出個舊沖浪板,興奮地喊著要去海邊;李悅把貝殼串成風鈴,掛在窗戶上,風一吹叮當作響。甦瑤在廚房忙碌,鍋里炖著從老家帶來的臘肉,香味混著海風飄滿小院。李淵坐在台階上,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所謂安穩,或許就是這樣——有煙火氣,有孩子的笑,有個人在廚房等你。
晚上,張警官打來電話,說“獵隼”的主要頭目已經落網,剩下的小魚小蝦翻不起浪,讓他們放心在瀾城生活。“老李,你的證詞很關鍵,等案子結了,會給你發筆獎金。”
“獎金就不用了。”李淵望著窗外的月光,“能讓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掛了電話,甦瑤遞來杯熱牛奶︰“都結束了?”
“嗯。”他接過杯子,暖意順著掌心蔓延,“以後不用再躲了。”
“那……要不要去找份正經工作?”甦瑤猶豫著說,“我看菜市場招收銀員,想去試試。”
李淵把她拉進懷里︰“你在家帶孩子,我去。明天我去海邊轉轉,听說有漁船招幫手,我去問問。”
第二天一早,李淵換上件舊t恤,沿著海岸線往前走。沙灘上有早起趕海的人,提著小桶彎腰撿貝殼;遠處的漁船冒著炊煙,漁民們喊著號子起網,聲音被風吹得很遠。他走到艘標著“福順號”的漁船旁,一個黝黑的漢子正指揮著船員卸魚,魚鱗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師傅,你們招人嗎?”
漢子回頭,上下打量他︰“會干什麼?”
“會劃船,有力氣,不怕水。”李淵說得實在。在部隊時,他劃過沖鋒舟,在怒江里救過人,水性不算差。
漢子笑了︰“行,試試吧。今天出海打漁,中午回來,給你兩百塊。”
漁船駛出港口時,李淵站在船頭,海風灌滿他的t恤,像面鼓起的帆。他看著海鷗追著船尾飛,看著浪花在船底翻涌成白花花的線,突然覺得心里敞亮——比在倉庫盯著監控時敞亮,比在邊境潛伏時敞亮。
漁民們撒網時喊著號子,調子古怪卻有力。李淵跟著學,雖然跑調,卻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收網時,網里的魚蹦跳著,帶著海的咸腥,他伸手去抓,被條鱸魚濺了滿臉水,引來一陣哄笑。
“老李,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本事!”船長拍著他的肩膀,“以前干過這行?”
“沒有,在部隊練過點力氣活。”李淵笑著擦臉,手上沾著的魚鱗滑溜溜的。
中午回港,賣魚的錢分了他兩百塊。他攥著錢,走到海邊的小賣部,給李陽買了個塑料水槍,給李悅挑了個海螺,還給甦瑤買了條藍底白花的頭巾——像極了漁女們戴的那種。
回家時,甦瑤正在院子里曬被子,三角梅的花瓣落在被單上,粉粉的。李陽和李悅在旁邊玩沙子,弄得滿身都是。
“爸回來了!”李陽舉著水槍沖過來,水柱打在李淵褲腿上,涼絲絲的。
李淵把海螺遞給李悅︰“听听,像不像海風的聲音?”
李悅把海螺貼在耳邊,眼楮瞪得圓圓的︰“像!像爸爸以前吹的哨子!”
甦瑤走過來,看到他手里的頭巾,眼楮亮了︰“真好看。”她接過去系在頭上,轉了個圈,“像不像瀾城的漁女?”
“像。”李淵看著她,突然覺得,這才是他想要的日子——沒有勛章,沒有任務,只有眼前的人,和滿院的陽光。
接下來的日子,李淵跟著“福順號”出海,每天早出晚歸,皮膚曬得黝黑,手上磨出了新的繭子,卻比以前愛笑了。甦瑤偶爾去菜市場幫忙,大部分時間在家帶孩子,把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條,三角梅爬滿了院牆,月季也開得熱熱鬧鬧。
周末,他們會全家去海邊。李淵教李陽游泳,甦瑤帶著李悅撿貝殼,夕陽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溫暖的鎖鏈。有次李陽被水母蜇了,嚇得大哭,李淵抱著他往岸邊跑,甦瑤跟在後面,一邊跑一邊安慰,回到家時,三個人的腳都被貝殼劃破了,卻笑得喘不過氣。
這天,李淵剛從船上下來,就看到陳老師在港口等他,臉色不太好。“老李,你快去看看吧,甦瑤在菜市場跟人吵架了!”
他心里一緊,拔腿往菜市場跑。遠遠就看到甦瑤站在個魚攤前,臉紅脖子粗地跟個壯漢理論,李陽護在她身前,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怎麼回事?”李淵沖過去,把甦瑤拉到身後。
“他……他賣我們的蝦是死的,還不承認!”甦瑤氣得發抖,手里拎著個塑料袋,里面的蝦果然都翻著白肚皮。
壯漢梗著脖子︰“你哪只眼楮看到是死的?買的時候不看清楚,現在想訛錢?”
李淵拿起一只蝦,聞了聞︰“這蝦至少死了半天,你賣活蝦的價,不合適吧?”
“關你屁事!”壯漢推了他一把,“想打架?”
李淵沒動,只是看著他——那眼神,是在邊境盯了無數次哨的眼神,冷得像冰。壯漢被他看得發毛,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錢不用退了。”李淵把蝦扔進垃圾桶,“但你記住,做生意得講良心。”他拉著甦瑤和李陽往外走,沒再回頭。
回家的路上,甦瑤還在氣︰“那蝦明明是他從水里撈出來的,怎麼就變成死的了……”
“別氣了。”李淵揉了揉她的頭發,“晚上我帶你去吃海鮮大排檔,讓老板給你挑最大的蝦。”
李陽突然說︰“爸,你剛才好厲害,那個叔叔嚇得臉都白了!”
李淵笑了︰“不是厲害,是他理虧。”
晚上的大排檔很熱鬧,吹著海風,吃著燒烤,李陽和李悅拿著果汁干杯,笑得像兩只小海鷗。甦瑤靠在李淵肩上,看著遠處的燈塔,燈光一閃一閃的,像在數著歲月。
“李淵,”她輕聲說,“其實我今天不怕,因為知道你會來。”
“我永遠都會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纏著她的發絲,“以前在部隊,我的任務是守國門;現在,我的任務是守著你和孩子。”
海風拂過,帶著烤魷魚的香味,也帶著遠處漁船的鳴笛。李淵看著身邊笑鬧的兒女,看著肩上的妻子,突然明白,所謂兵王的鋒芒,從來不是用來殺敵的,而是用來守護的——守護這片海,守護這個家,守護歲月里藏著的,最尋常的幸福。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放在甦瑤手心——是那枚一等功勛章,被海水泡得有點發烏,卻依舊沉甸甸的。
“以後,它就在家待著了。”
甦瑤握緊勛章,指尖傳來的溫度,和他掌心的溫度一樣,暖得讓人安心。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