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煙火里的勛章
一、沾著面粉的軍功章
李陽的同事們踩著上午九點的陽光摁響門鈴時,李淵正把最後一盤春卷從油鍋里撈出來。金黃的春卷在濾油架上瀝著油,油星濺在他挽起的襯衫袖口上,燙出幾個細小的黑點——那是昨晚處理完張啟明案回家時,甦瑤特意給他換的新襯衫,說是“見孩子同事,得穿得體面點”。
“爸,我來吧!”李陽搶過他手里的漏勺,鼻尖上還沾著早上幫甦瑤揉面時蹭的面粉,“王浩他們特能吃,你這速度趕不上他們造。”
李淵看著兒子熟練地翻動春卷,忽然想起他小時候攥著玩具槍,非要學自己“匍匐前進”,結果在客廳地毯上蹭得滿身毛絮的模樣。那時他總覺得這孩子性子軟,不像自己,可此刻看他系著圍裙在灶台前打轉,額角的汗珠映著晨光,倒有了幾分甦瑤的韌勁。
玄關傳來甦瑤的笑聲,她正給同事們遞拖鞋“快進來暖和暖和,外面風大。悅悅在房間練舞呢,說要給你們跳段新學的《春來了》。”
王浩是李陽的部門主管,也是個軍迷,一進門就盯著客廳牆上的照片看——那是李淵穿著作訓服的合影,背景是戈壁灘,他站在隊伍最前面,眼神銳利得像把刀。“叔以前是特種兵啊?”王浩眼楮發亮,“我爸總說,當過兵的人身上有股勁兒,一看就不一樣。”
李淵剛要答話,廚房傳來“哎呀”一聲。李悅舉著沾了面粉的手跑出來,辮子歪在一邊“媽,我的舞蹈鞋找不到了!”小姑娘的舞裙是淡粉色的,裙擺上繡著迎春花,是甦瑤熬夜繡的。
“在鞋櫃最上面呢。”甦瑤笑著擦掉女兒手背上的面粉,“早上還看見你爸拿它當教具,教你哥怎麼‘隱蔽前進’來著。”
眾人都笑起來。李淵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他確實對著舞蹈鞋比劃了兩下,教李陽怎麼利用窄縫觀察敵情,結果被甦瑤笑“職業病又犯了”。
春卷的香氣漫過客廳時,王浩忽然指著餐桌角落的木盒“那是……軍用折疊刀的盒子?”他爺爺是老兵,家里也有個類似的木盒,裝著抗美援朝時的軍功章。
李淵的動作頓了頓。木盒是他今早從抽屜里翻出來的,里面沒放刀,放著李悅掉的乳牙和李陽的第一張獎狀。“以前裝過工具。”他含糊道,把一盤春卷推到王浩面前,“嘗嘗你阿姨的手藝,韭菜蝦仁餡的。”
王浩咬了一大口,燙得直哈氣,含糊不清地說“叔,您現在在開發區管委會上班?我爸說那邊最近抓了個商業間諜,特厲害,听說還是個兵王帶隊抓的。”
李陽剛喝進去的果汁差點噴出來。他知道父親的工作涉密,從沒跟同事提過細節,沒想到王浩消息這麼靈通。甦瑤不動聲色地給王浩夾了個春卷“小孩子家別瞎打听,你叔現在就管管檔案,哪是什麼兵王。”
李淵看著甦瑤眼底的笑意,忽然覺得這盤春卷比任何軍功章都珍貴。那些在槍林彈雨里掙來的榮譽,終究抵不過家人用煙火氣給他織的鎧甲。
二、舞蹈室的秘密
下午兩點,悅悅的舞蹈匯報演出在少年宮的小劇場開始。李淵果然坐在第一排,手里攥著甦瑤給的攝像機,鏡頭始終追著舞台上那個穿粉裙子的小身影。
悅悅的站位在最邊上,動作不算最標準,卻跳得格外認真。旋轉時舞裙散開,像朵努力綻放的花,李淵忽然想起她三歲時,在客廳踩著他的軍靴跳舞,摔得膝蓋青了一大塊,卻咬著牙說“要像爸爸一樣勇敢”。
中場休息時,李淵去後台找女兒,卻在走廊看見個熟悉的身影——林薇。她穿著件灰色大衣,手里捧著束向日葵,站在舞蹈室門口,眼神復雜地望著里面排練的孩子。
“林經理?”李淵走過去,聲音壓得很低,“張啟明的案子已經結了,你是污點證人,按規定可以……”
“我知道。”林薇打斷他,指尖掐進花束的包裝紙里,“我來看看我佷女,她也在這個舞蹈班。”她朝里面努了努嘴,角落里有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跟著老師練動作,“她爸媽離婚後跟著我,我欠高利貸那筆錢,其實是為了給她治先天性心髒病。”
李淵愣住了。張啟明的審訊記錄里,只說林薇因弟弟賭博牽連,卻沒提過這個佷女。
“張啟明找到我時,說只要我幫他拿產業園的數據,就給我三十萬手術費。”林薇的聲音發顫,“我知道這是犯法的,可看著孩子每次發病時喘不上氣的樣子,我……”
舞蹈室的門開了,悅悅跑出來,看見林薇手里的向日葵,眼楮一亮“阿姨,這是給我的嗎?老師說今天表現好的小朋友能收到花!”
林薇蹲下身,把花遞給悅悅,指尖輕輕踫了踫她的臉頰“你跳得真好,像小天使。”她的眼眶紅了,“我佷女也想跳,可醫生說她暫時不能劇烈運動。”
李淵看著悅悅舉著花跑回舞台,忽然對林薇說“下周帶孩子去市一院,找心外科的周主任,就說是我介紹的。”他從口袋里掏出張名片,“手術費我已經跟局里申請了司法救助,你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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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警官,我不能再麻煩你了。”林薇的眼淚掉了下來,“張啟明說我這種人不配當姑姑,可我……”
“你配。”李淵打斷她,聲音很沉,“保護孩子的方式有很多種,你選錯了路,但心是干淨的。”他想起自己當年為了執行任務,錯過李陽的家長會,錯過悅悅的第一次長牙,那些缺席的時光,何嘗不是另一種虧欠。
演出結束時,悅悅把向日葵送給了那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兩個孩子手拉手走出劇場,陽光落在她們發頂,像撒了層金粉。李淵舉著攝像機,鏡頭里突然闖進甦瑤的身影,她正笑著朝他揮手,鬢角的碎發被風吹起,溫柔得像幅畫。
他忽然明白,所謂守護,從來不是在戰場上殺多少敵人,是讓每個孩子都能像悅悅這樣,在陽光下跳舞,在親人的目光里長大。
三、檔案室的舊物
年後,李淵正式調到開發區管委會的檔案室。辦公室在頂樓,窗外能看見跨境電商產業園的玻璃幕牆,檔案櫃里整齊地碼著泛黃的卷宗,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和樟腦丸的味道。
趙鵬來送張啟明案的歸檔材料時,帶來了個好消息林薇的佷女手術很成功,正在康復中;張啟明的女兒從國外回來探望,父女倆在看守所里哭著和解了。“王局說,這案子能這麼圓滿,多虧了你那幾句‘攻心’的話。”趙鵬把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桌上,“這是張啟明托我轉交給你的,說算是賠罪。”
紙袋里是塊手工木雕,刻的是兩只春卷,卷邊處刻著個小小的“家”字。李淵摩挲著木雕的紋路,忽然想起張啟明在審訊室里說的話“我這輩子沒給女兒做過一頓飯,總覺得掙大錢才是對她好,到頭來……”
“李隊,你真打算一直在檔案室待著?”趙鵬有些不解,“王局說有個新成立的反詐小組,想讓你去當組長,那才是你的戰場啊。”
李淵望著窗外的產業園,那里的跨境電商正忙得熱火朝天,貨車進進出出,一派欣欣向榮。“這里也是戰場。”他指著檔案櫃里的卷宗,“這些舊案子里藏著多少家庭的眼淚,守住它們,不讓悲劇重演,不比抓幾個壞人更重要?”
趙鵬走後,李淵翻開最早的一本卷宗。里面記載著開發區剛成立時的故事,有張泛黃的照片,拍的是第一屆管委會成員在工地上吃春卷的場景,每個人臉上都沾著面粉,笑得像群孩子。
他忽然想起甦瑤早上說的話“你爸以前總說,檔案是有溫度的,每一頁都記著過日子的人。”他從抽屜里拿出那個裝著折疊刀的木盒,把木雕春卷放進去,與李悅的乳牙、李陽的獎狀擺在一起。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木盒上,像給這些平凡的物件鍍上了層勛章。李淵忽然覺得,自己這把“刀”,終于找到了最該守護的地方——不是槍林彈雨的戰場,是這些藏在煙火氣里的日子,是家人眼里的光,是每個普通人對“家”的念想。
四、春夜里的長談
驚蟄那天夜里,下了場小雨。李淵和甦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的春雨打濕窗欞,李陽在房間里打游戲,悅悅趴在地毯上給布偶縫新裙子,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甦瑤年輕時的手藝。
“檔案室的工作還習慣嗎?”甦瑤遞給他一杯熱茶,茶葉是老家寄來的雨前龍井,帶著股清冽的香。
“挺好的。”李淵喝了口茶,想起白天整理的卷宗,“有個案子是十年前的,一個程序員為了給妻子治病,挪用了公司的錢,後來自首了,現在在監獄里表現很好,妻子的病也治好了,每個月都去看他。”
甦瑤笑了“你看,過日子總有難處,但只要心里有盼頭,總能熬過去。”她從茶幾下面拿出個相冊,翻開泛黃的一頁,“你還記得這張照片嗎?你第一次探親回家,抱著剛滿月的陽陽,手都在抖。”
照片上的李淵穿著軍裝,胡子沒刮,眼神里的煞氣還沒褪盡,卻小心翼翼地托著襁褓里的嬰兒,像托著全世界。“那天我在火車站轉了三圈,不敢進來。”他摸著照片上的自己,“總覺得身上的硝煙味會嗆著孩子。”
“可你現在身上都是春卷味了。”甦瑤靠在他肩上,“早上陽陽的同事說,沒想到李隊的爸爸這麼‘居家’,一點都不像傳說中那個能徒手拆炸彈的兵王。”
李淵笑起來,胸腔的震動帶著甦瑤一起晃。他想起檔案室的檔案櫃,想起舞蹈室里的向日葵,想起張啟明刻的春卷木雕,忽然覺得這些年走過的路,就像甦瑤炸春卷的過程——要先在油鍋里熬過滾燙的鋒芒,才能沉澱出骨子里的溫柔。
雨停了,月亮從雲里鑽出來,照在客廳的地板上,像鋪了層銀霜。悅悅抱著縫好的布偶跑過來,舉到李淵面前“爸爸,你看我給小兔子做的春卷裙!”布偶的裙擺上,用紅線繡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家宴”。
李淵接過布偶,忽然在女兒額頭上親了一下。這個動作他練了十二年,從第一次抱李陽時的僵硬,到現在的自然,就像他從握刀到握鍋鏟的轉變,笨拙,卻真誠。
“明天早上,爸給你們做春卷湯。”他說,聲音里帶著雨洗過的清爽,“放紫菜和蝦皮,陽陽愛吃的那種。”
甦瑤看著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軍營門口送他歸隊時,他也是這樣說“等我回來,給你炸春卷。”那時的承諾隔著千山萬水,如今卻落在了自家的廚房里,成了最踏實的煙火氣。
檔案櫃里的卷宗還在安靜地躺著,木盒里的春卷木雕泛著溫潤的光,舞蹈室的向日葵早已凋謝,卻在某個孩子的心里種下了勇敢的種子。李淵知道,他的戰場從未消失,只是換了種模樣——它藏在面粉里,躲在針腳間,融在家人的笑聲里,成了他余生最該守護的,沾著煙火氣的勛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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