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煙火密語
一、春卷里的時差
清晨五點半的廚房,李淵把最後一張春卷皮攤在竹篾上時,窗台的薄荷草抖落了兩顆露水。甦瑤正往餡料里拌砂糖,瓷勺踫撞玻璃碗的輕響里,藏著他歸來三個月的時差——從前在海外執行任務,此刻這個點他該在荒漠里啃壓縮餅干,而不是站在飄著豬油香的廚房,看妻子把薺菜餡捏成元寶的形狀。
“陽陽學校今年春游,要帶六個春卷。”甦瑤的圍裙沾著面粉,鬢角別著根銀簪,是去年結婚紀念日他在緬甸轉機時買的,當時用戰術匕首撬開當地人的首飾盒,現在卻被她用來別住散落的發絲,“悅悅說要甜口的,加兩勺糖才夠。”
李淵的指尖在春卷皮邊緣抹上清水,動作穩得像當年給狙擊槍裝消音器。他的虎口還留著常年握槍的老繭,捏春卷時卻特意收了力道,怕把薄如蟬翼的面皮捏破——這是甦瑤教他的第一樣“家務戰術”,她說“過日子跟拆炸彈一樣,得有輕重”。
餐桌旁,十歲的李陽正給風箏纏線。那只老鷹風箏是李淵用防彈衣的邊角料改的,竹骨削得極勻,翅膀展開有兩米寬,線軸纏著的是他從部隊帶回來的傘兵繩,據說能承重三百公斤。“爸,你說今天能飛多高?”男孩的虎牙咬著線軸,眼楮亮得像夜間瞄準鏡里的星。
“比你上次在靶場打十環的彈道還高。”李淵屈指彈了彈風箏線,傘兵繩特有的韌勁在指尖繃緊,像極了三年前撤離時,他攥著甦瑤手寫坐標的力度。當時她在信里只畫了張春卷的簡筆畫,卷邊處標著三個點,他卻立刻讀懂是“等你回家”的摩斯密碼。
六歲的李悅突然舉著草莓醬罐子沖進廚房,罐口沾著的紅色醬汁蹭了李淵一褲腿。“爸爸嘗!”小姑娘的馬尾辮掃過他手背,“媽媽說加了鹽才好吃,像你帶回來的海鹽糖。”
李淵舀了勺醬送進嘴里,酸甜里藏著的微咸漫開時,喉結猛地滾了一下。那是他在中東沙漠里吃過的味道,當時斷水三天,甦瑤寄來的包裹里只有罐草莓醬,他就著沙礫吃了半罐,後來才知道她為了寄這罐醬,在郵局跟安檢員磨了三個小時,說“我先生有低血糖”。
二、辦公室的暗語
上午九點的“利刃安保”會議室,李淵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的線條,比他當年設計的伏擊路線還要精準。對面的甲方代表正唾沫橫飛地強調“零誤差”,手指重重敲著桌面,煙灰落在 亮的皮鞋上——那是雙意大利手工定制款,鞋跟的磨損程度顯示對方最近常走下坡路,李淵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虎口,這是他評估潛在威脅的習慣性動作。
“李隊覺得方案可行?”甲方的助理突然發問,年輕女孩的指甲涂著正紅色,鋼筆帽上別著的櫻花書簽,和李悅書包上的掛件一模一樣。
李淵抬眼時,目光掃過會議室的消防通道標識。甦瑤早上叮囑過,“跟人談事別總盯著眼楮,看對方的腳”——就像當年她去部隊探親,在靶場看他打靶,別人都夸他槍法準,她卻偷偷塞給他張紙條“你扣扳機時,左腳總比右腳先踮半寸。”
“風險評估要加三項。”他把文件推過去,鋼筆停在“應急撤離路線”那欄,筆尖在“備選方案c”下面畫了道波浪線。這是他和甦瑤在家常玩的游戲,她是翻譯官出身,兩人總用各種符號代替密語,波浪線代表“有詐,留後手”。
甲方代表的瞳孔微縮,手指在桌下攥緊了手機。李淵注意到他袖口的紐扣松了顆,露出的手腕上有圈淺色勒痕——像是長期戴表卻突然摘下,典型的掩飾緊張的痕跡。他想起上周甦瑤整理舊物時,翻出他在阿富汗戴過的手環,上面刻著的坐標早已模糊,她卻摸著那些刻痕說“這是你寫給我的信。”
午休時的茶水間,實習生小林捧著便當盒湊過來“李隊,你愛人總給你帶春卷啊?”男孩的目光落在李淵餐盒里的六個春卷上,每個都捏著不同的褶,“我媽說春卷褶越多,福氣越厚。”
李淵咬開第三個春卷時,糖餡燙得舌尖發麻。甦瑤早上特意說,六個春卷三種褶——元寶褶是“平安”,三角褶是“順利”,波浪褶是“想你”。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邊境線,她隔著鐵絲網遞給他的保溫桶,里面的春卷涼透了,褶卻捏得一絲不苟,後來才知道她凌晨三點就起來做,坐了八個小時的長途車。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兩下,是甦瑤發來的照片李陽的風箏掛在了樹梢,李悅舉著草莓醬罐子在樹下跳。照片角落有只露出半截的帆布鞋,鞋跟沾著草屑——是甦瑤的鞋,她總說“看鞋就知道孩子跑了多遠”,就像他看彈殼的磨損度,能判斷槍手的距離。
三、靶場的回聲
下午三點的射擊館,李淵的92式手槍在掌心轉了個圈,槍身的冷意透過皮膚滲進來時,他听見了熟悉的呼吸節奏。甦瑤站在十米外的休息區,正給李陽講題,手指在練習冊上點出的頻率,和他調整呼吸的節奏完全一致——當年在靶場,她就是這樣站在警戒線外,他听著她的呼吸聲校準彈道,百發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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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該你了!”李陽舉著他的玩具狙擊槍,塑料槍身的顏色已經褪了,卻是李淵用繳獲的彈殼熔鑄後,親手噴的漆。男孩的射擊姿勢學得有模有樣,左眼閉右眼睜,左手托槍的力度卻總差半分——像極了甦瑤第一次握槍時的樣子,緊張得指尖發白,卻不肯說怕。
李淵扣動扳機的瞬間,余光瞥見甦瑤把李悅攬進懷里。小姑娘怕槍聲,每次來靶場都要捂住耳朵,卻堅持要來看爸爸打靶,說“爸爸的槍聲像過年的炮仗,听著就踏實”。彈殼落地的脆響里,他想起三年前解救人質時,最後一槍擊穿歹徒的手腕,耳機里傳來甦瑤的聲音“陽陽換牙了,悅悅會背唐詩了。”
報靶器顯示十環的紅燈亮起時,李陽歡呼著撲過來。李淵順勢把兒子架在肩上,槍套的稜角硌著孩子的膝蓋,卻比任何勛章都讓他踏實。“爸爸,媽媽說你打槍時,子彈會帶著我們的名字飛。”男孩的下巴磕在他頭頂,“她說這是你的密碼。”
甦瑤走過來時,手里拿著瓶草莓醬。她擰開蓋子往李淵嘴里送了勺,鹽粒的澀混著果香漫開時,他突然讀懂了她眼神里的話——就像當年他在熱帶雨林里,靠她寄來的醬罐辨別方向,此刻這味道在舌尖炸開,就是“安全”的信號。
“晚上吃薺菜豆腐湯。”她用紙巾擦掉他嘴角的醬汁,指尖劃過他眉骨的疤痕,那是在索馬里留下的,當時她在視頻里哭,他卻說“這是勛章”,“陽陽的風箏線我換了新的,傘兵繩太結實,孩子拽不動。”
李淵望著她轉身的背影,突然發現她的步伐比從前沉了些。去年她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腰椎不太好,是常年彎腰給孩子們系鞋帶、整理書包落下的。他想起自己在部隊學的按摩手法,晚上得好好給她按按,就像她當年總在他訓練後,用熱毛巾給他敷手腕。
四、星空下的約定
晚上七點的陽台,李淵幫李陽把修好的風箏掛上晾衣繩。暮色里,那只老鷹風箏像只沉默的鳥,翅膀上還沾著下午從樹梢蹭來的槐花瓣。李悅趴在甦瑤懷里數星星,小手指著獵戶座,說那是爸爸的槍瞄準的方向。
“今天甲方的方案有問題。”李淵突然開口,聲音被晚風吹得很輕,“他們的應急路線避開了所有監控,像在給什麼人留通道。”
甦瑤把李悅的頭發別到耳後,動作自然得像在拆炸彈引線“我下午查了他們公司的流水,有三筆境外轉賬,收款方是個空殼公司,注冊地址在巴拿馬。”她頓了頓,遞給他個春卷,是波浪褶的,“就像你當年在金三角,遇到的那些‘皮包商’。”
李淵咬著春卷,糖餡的甜混著夜風的涼,在喉嚨里釀成溫熱的酒。他知道她每天都會刷新聞,關注國際形勢,就像他總在任務間隙,翻她的翻譯手稿——那些晦澀的外文里,藏著她寫給自己的平安符。
李陽突然指著夜空喊“流星!”三個願望在寂靜里炸開,孩子說“要爸爸永遠不加班”,妻子說“希望草莓醬永遠夠甜”,李淵沒說,卻在心里把這願望刻進了骨血——就像他每次執行任務前,在頭盔里藏張全家福,照片背面,甦瑤總會畫個小小的春卷。
十點鐘的臥室,李淵給甦瑤按摩腰椎時,指尖觸到她皮膚下的結節。她哼唧著說“輕點”,聲音里帶著笑意,像當年在部隊招待所,他第一次給她剪指甲,笨手笨腳地剪到肉,她卻攥著他的手說“不疼”。
“明天我去跟進甲方的事。”李淵的拇指按在她尾椎的穴位上,力度剛好能緩解疲勞,“你送孩子們上學時,注意看小區門口的黑色suv,車牌號後三位是739,上次在靶場見過。”
甦瑤翻身時,頭發掃過他手背“我給陽陽的書包側面縫了個反光條,里面放了gps定位器,跟你當年的求救信標一個頻率。”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畫了個圈,是他們約定的“安全”信號,“草莓醬我多做了兩瓶,放你辦公室抽屜,記得吃。”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銀線。李淵望著甦瑤熟睡的側臉,突然明白最好的密碼從來不是摩斯電碼或坐標,而是春卷褶里的糖量,風箏線的松緊,草莓醬里的鹽粒,是她遞來水杯時的溫度,是孩子喊“爸爸”時的語調,是所有沒說出口,卻刻在彼此骨血里的默契。
就像此刻,他輕輕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窩,動作輕得像拆引信,而她在夢里蹭了蹭他的胳膊,嘴角帶著笑——這就是他們的密語,無需破譯,自能讀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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