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蘿並沒有理會霍梟惡意滿滿的話，另起了話頭，“不知大人此來所為何事？”
“鞫、讞。”霍梟一字一頓道。
嘉蘿強笑一下，“大人想問什麼？”
牢房不是審問犯人的地方，不過霍梟只身前來，看著並不像守法的樣子。嘉蘿懶得同他理論。
霍梟立在原地，果然沒有帶嘉蘿去刑訊室的意思。
過了片刻，他問道“十月二十一日夜里，你在何處？”
十月二十一日，正是第一位死者死亡的時間。
嘉蘿神色一肅，回道“民女書齋生意不好，入夜便關店休息了。”
“可有人能證明你真的休息了？”霍梟又問。
嘉蘿“書齋只有民女一人打理。”
“有還是沒有？”霍梟抬高聲音追問。
“沒有。”嘉蘿說罷，抿了抿唇。
霍梟嗤笑一聲，“十一月初五夜里，你在做什麼？”
嘉蘿剛張開嘴，霍梟便截斷了她的話，“你仍然早早休息了是嗎？”
嘉蘿一滯，“是。”
“阮嘉蘿，這里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你最好說點有用的東西。”霍梟橫眉看著嘉蘿。
嘉蘿面露無奈，“大人，民女身陷囹圄，也想早日脫身。但沒發生過的事、沒做過的事，民女無論如何不會承認。”
霍梟定定看著嘉蘿，嘉蘿無所畏懼迎上他的視線。
幾息後，他錯開眼，“你可知道第一位死者的身份？”
嘉蘿點頭，“听說是禮部侍郎的三公子。”
“第二位呢？”霍梟又問。
“兵部尚書的大公子。”嘉蘿回道。
霍梟“那你知道第三位死者是何身份嗎？”
嘉蘿一頓，輕輕搖頭，“不知道。”
霍梟眉毛微挑，“宋翔，英國公世子。”
“英國公四十歲上方得了這麼一個兒子，一出生就為他請封了世子位。他死了，英國公一脈的傳承算是斷了。絕嗣意味著什麼你不會不知道。英國公絕不可能放過殺害他的凶手。”
嘉蘿垂下眉眼，“殺人償命，理當如此。”
“是啊。”霍梟猛地上前一步，在嘉蘿耳邊沉聲道“殺人自然該償命，就是不知道幕後真凶有幾條命夠償的。”
嘉蘿退無可退，只得緊緊貼著身後牆壁，將臉偏到另一旁，“大人說笑了，不論是人還是妖，都只有一條命。”
霍梟後撤步子，眼風掃過嘉蘿。
“是嗎？”
“我怎麼听說妖域狐族的九尾狐，生來便有九條命。”
嘉蘿松了口氣，手掌撐著身後牆壁，“民女淺薄無知，對妖物所知甚少。此番多謝大人糾正我的錯誤認知。”
嘉蘿這副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樣子看得霍梟直想笑。
“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則我一定把你的狐狸尾巴剁碎了喂狗。”
他留下一句威脅的話，揚長而去。
嘉蘿伸手捂住胸口，靠著牆壁緩緩坐到地上。
原主的身體似乎更弱了，胸腔里的心跳動得越發緩慢微弱。
嘉蘿真怕任務還沒完成，她人就先猝死了。
瀕死的感覺令嘉蘿顧不上霍梟最後一句話里的深意，她蜷縮在地面上，抵御著身體深處傳來的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她的眼皮不受控地合起，意識陷入一片混沌。
嘉蘿站在茫茫黑暗中，一時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
轟隆一聲，什麼東西坍塌了，一絲亮光出現在嘉蘿眼前。
那點微光越來越大，不斷向外延伸，灼熱感撲面而來。
四面八方都亮了起來。
嘉蘿這才發現，所謂的微光其實是火星。
火燒起來，將四周映亮。
而她自己正站在熊熊大火之中。
“救命——”
“救命啊——”
有人在呼救。
嘉蘿尋聲看去，一個小姑娘站在不遠處，她的身前是斷掉的、被火吞噬的房梁，房梁擋住了她的去路，令她無法出逃。
嘉蘿想救她，雙腳卻似釘在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火勢越來越大，嘉蘿眼睜睜看著小姑娘被倒下的櫃子壓倒。
小姑娘這時已經不哭了，她呆呆地看著快要將她吞噬的火焰，嘴里喚著“阿娘、爹爹”。
嘉蘿意識到這里是某人的回憶，已經發生的事，她沒有辦法改變，著急也沒用。她站在原地，看著小姑娘痛哭，心里雖然難過，卻無能為力。
“哭有什麼用？爬出來，只要你推倒身上的櫃子，我便救你出來。”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道稚嫩的男孩聲音。
嘉蘿很快找到聲音來源。
那是一個約十歲上下的男孩，正站在火場外。
火舌翻卷，映出他精致的五官。
嘉蘿眯了眯眼，總覺得這孩子有些眼熟。
听到男孩的聲音，小姑娘不再哭泣。
求生的欲望戰勝了恐懼，她開始拼命推搡身上的櫃子。
火越燒越大，小姑娘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火焰無情灼傷，她咬牙承受，繼續自救。
終于，她推開了身上的櫃子。
櫃子落地那刻，男孩猛地出現在小姑娘面前，自他周圍出現一片真空地帶，一絲火都看不見。
下一瞬，小姑娘和男孩瞬移出火場。
嘉蘿眼前的畫面跟著一變，來到了火場外。
小姑娘趴在地上，她尚有些力氣，手指死死拽著男孩的衣擺，“恩公，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拂落小姑娘的手，作勢要走。
“恩公，你告知我你的身份。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小姑娘道。
男孩饒有興致地回頭，“陸行雲，我的名字。”
“我等你回報我。”
說罷，男孩的身影徹底消失。
小姑娘得到想要的答案後陷入昏迷。
嘉蘿目光復雜地看著昏死過去的小姑娘，對她的身份有了猜測。
如果她沒猜錯，眼前的小姑娘應該就是原主。
原來她和陸行雲小時候還有這樣一段際遇。
這就是原主喜歡陸行雲的原因嗎？
還有她的臉，小姑娘在火場困了太久，左臉已經被燒毀，巴掌大的燒傷烙印在她臉上，看著讓人心疼。
這麼重的傷，究竟是怎麼好起來的？
嘉蘿的腦海中，無端浮現出原主怔怔望著鏡中自己面容的樣子。
她是不習慣自己的臉，才會看得那般出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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