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七夕,祝兄弟姐妹小得盈滿,愛逢其時。>
五雲山深處,耆數精舍隱于竹海。萬頃翠色如浪,簌簌聲如潮涌。
清微掌教東南斗文執壺澆花,百日草新芽初綻。老道忽然停壺笑道“這幾日見你釣魚飲茶,倒真像個歸田的老翁,莫非已有了計較?”
楊文和指尖輕撫茶盞,盞中漣漪微漾“後輩要闖,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攥著線不成?”
“嘖嘖!”東南斗文擱下水壺,竹杖輕點石階,“當年你騙走貧道三卦時,我就說讀書人的心眼比藕眼還多。如今這局棋,你怕是又藏了十七八手後招?”
楊文和冷笑“你們道門三宗,哪個是省油的燈?當年慫恿我逐鹿的是正一,給我兒牽紅線的是清微,上清那位護龍人,怕是此刻也正盯著紫氣東來吧?”
老道撫掌大笑“好個倒打一耙!若不是你看穿正一想牧龍飼鳳,會允了這門親事?那萱丫頭身有貴命,正好遮掩你家麒麟兒的真命。這買賣,你楊文和虧了不成?”
茶盞忽頓石桌,清茗微顫“若不是萱兒確實宜室宜家……”
“得了便宜還賣乖!”東南斗文甩動寬袖,腰間老匏咚咚作響,“當初是誰怕兒子踏上血路求我改命?雉女命配麒麟,旺夫興國,這等姻緣天下難覓!”
“興國……”楊文和摩挲茶盞,眸光忽暗忽明。
恰此時,竹海驚變。
萬千翠竹齊顫,如碧潮倒卷九天。但見綠浪分涌處,一道青虹破空而來,劍鳴聲震得滿山竹葉紛落如雨。
東南斗文拄杖輕笑“別忘了約定,護我清微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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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斗文清笑一聲,再不多言,取下身後老匏,拄在地上,凝視著林海深處。
來人約莫二十七八,劍眉星目,道袍獵獵生風。背後古劍龍紋流轉,每一步踏出,周身三丈竹葉盡化齏粉。
不是正一掌教張陵還能是誰?
但見這張陵身形幾個起落,已悄無聲息地立在精舍院門三丈之外,目光如電,先掃過石桌旁安然端坐、兀自輕啜茶湯的楊文和,繼而冷冷釘在手扶老匏、攔在門前的東南斗文身上,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清微一脈,不是自詡不問天子事,只渡世間人麼?”張陵開口,聲音清冷,卻字字如劍鋒交擊,“怎麼?東南掌教也耐不住寂寞,要來 這爭龍奪鼎的渾水,與正一爭這道統魁首了?”
東南斗文雪白長須隨風輕動,渾濁老眼平靜無波,只悠然嘆道“天道幽渺,豈是凡夫可妄測?逆天而行者,自取滅亡。恃術亂法者,災必及身。目無蒼生者,更是萬死難贖其咎!”
他聲音不高,卻如洪鐘大呂,那個“死”字吐出,帶著沉甸甸的力量,撞擊在來人心頭,令人沒來由一陣戰栗。
張陵面色一寒,反手“ ”地一聲擎出背後古劍。劍身出鞘,頓時發出一陣悠長龍吟,劍光清冽如秋水,映得他眉宇間一片肅殺之氣,正是正一鎮派之寶昆吾劍。
“好大的口氣!”張陵冷笑,昆吾劍斜指東南,“如此說來,你東南斗文便是那天道?執掌生死了?”
東南斗文微微搖頭,目光掠過張陵周身那幾乎凝成實質、躁動不安的鋒銳劍氣,淡漠道“冥頑不靈,心魔已深。留之何益,徒害蒼生。”
“老匹夫找死!”張陵眼中厲色一閃,再無多言,身形倏忽前掠,手中昆吾劍化作一道驚鴻,直刺東南斗文心口。
這一劍快得不可思議,劍尖破空,竟發出裂帛般的尖嘯,仿佛要將這清幽山境連同眼前老道一同撕裂。
東南斗文卻似早有預料,不閃不避,只將手中那碩大老匏輕輕一橫。
“叮!”
一聲清脆至極的鳴響,昆吾劍尖正正點在老匏深褐泛紅的表皮之上。那看似溫潤如古玉的匏身,竟堅逾精鋼,劍尖刺擊之處,連一絲白痕都未留下。
反倒是張陵只覺一股渾厚無比、柔中帶剛的巨力反涌而來,震得他手腕微微發麻,劍勢不由一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東南斗文左手並指如劍,在匏底輕輕一叩。
“嗡……”
老匏發出一聲低沉嗡鳴,匏口一道黃光激射而出,卻並非直取張陵,而是繞出一道弧線,帶起一股灼熱氣流,射向張陵左肩。
那黃光之中,隱約可見一柄巴掌大小、形制奇古的桃木小劍,劍身之上朱砂符文殷紅如血,正是離火豐卦。
張陵雖驚不亂,昆吾劍回旋,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那飛來的豐卦小劍之上。
“啪”的一聲輕響,豐卦劍被震得斜飛出去,噗地釘入一株粗壯紫竹之上,劍身沒入大半,周遭竹皮瞬間焦黑卷曲,仿佛被烈火灼燒過一般。
“好個離火之精!”張陵冷哼,心下卻是一凜。
這清微飛劍,果然詭奇,並非直來直往的殺伐,竟蘊含磅礡道韻,當真駭人。
一擊不中,東南斗文身形飄退,已如一片枯葉般落于院外一株高竹之梢,寬大道袍隨風拂動,宛若與這竹林天地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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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持匏,右手食指中指並攏,遙指張陵,輕喝一聲“巽為風!”
又一道青光自匏中飛出,此次卻無聲無息,速度快得只留下一抹殘影,且軌跡飄忽不定,宛如一道捉摸不定的清風,直掠張陵下盤。
劍身之上,刻的正是“巽”卦符紋。
張陵不敢怠慢,昆吾劍舞動,在身前布下一片綿密劍網。但那巽風劍竟似活物一般,隨風而動,倏忽上下,幾次險些穿透劍網。
張陵腳下一點,身形拔地而起,躍上另一株翠竹竹梢,欲要搶佔高處。
豈料他身形方起,東南斗文第三劍已至。
“艮為山!”
一柄土黃色飛劍帶著沉重如山的氣勢,自下而上撞向張陵足底。
張陵人在半空,無處借力,只得猛吸一口氣,昆吾劍向下疾點,劍尖與那山卦飛劍悍然相撞。
“轟!”
一聲悶響,氣浪四溢,壓得下方竹枝紛紛倒伏。
張陵只覺一股磅礡巨力自劍尖傳來,震得他氣血翻騰,上升之勢頓止,不得不落向旁邊一株斜伸出的竹子。那竹梢縴細,承重即彎,張陵足尖輕點,藉著竹竿彈性再次躍起,姿態雖仍瀟灑,卻已顯出一分倉促。
東南斗文立于竹巔,身形隨風起伏,穩如泰山。他手指連彈,老匏之中嗡鳴不絕,一道道流光接連飛出。
“坎為水!”一柄玄黑色飛劍帶起森森寒意,所過之處,空氣凝出白霧。
“震為雷!”青紫色飛劍破空聲如霹靂,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兌為澤!”灰白色飛劍軌跡粘稠纏綿,劍光過處,仿佛有無形泥沼阻礙行動。
張陵將正一絕學“龍雲劍法”施展到極致,昆吾劍矯若游龍,猛如奔虎,劍光繚繞周身,將襲來飛劍一一格擋擊飛。
只見竹海之上,兩道身影兔起鶻落,此起彼伏,在各株竹梢間縱躍如飛,劍光與飛劍踫撞之聲不絕于耳,叮當鏗鏘,時而夾雜著雷鳴風嘯、水火交激的異響。
無數青黃竹葉被劍氣勁風攪動,漫天飛舞,又被凌厲氣勁切割成更細碎的粉末。
轉瞬間,東南斗文已發出三十余柄卦象飛劍,雖未能重傷張陵,卻已將他牢牢纏住,逼得他劍守多于攻,身法漸滯。
張陵心中暗驚,這老道內力深不可測,飛劍更是一劍詭似一劍,蘊含天地自然之力,防不勝防。
他默數已格開三十二劍,但那老匏之中飛劍似無窮盡,依舊源源射出。如此下去,自己心神消磨,必敗無疑。
張陵心念電轉,猛地一咬舌尖,強提氣力,昆吾劍爆出一團璀璨光華,將襲至身前的一柄“風火家人”卦劍狠狠劈飛,身形借力向後急退,足尖在一連串竹竿上疾點,瞬間拉開十丈距離。
“老匹夫!仗著法器厲害,算什麼本事!”張陵喘息微促,持劍而立,目光森寒,“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何謂正一通天大道!”
言罷,張陵竟將昆吾劍豎于身前,左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聲調陡然變得古老而蒼涼“煌煌太上,渺渺道尊。弟子張陵,謹啟玄蘊!以吾精血,奉請神明。祖師敕令,劍破幽冥!神威降世,戮妖斬邪!急急如律令!”
此咒一出,張陵周身氣勢驟然暴漲,一股遠超先前的凌厲劍氣自他體內噴薄而出,衣袍無風自鼓,獵獵作響。
以張陵為中心,方圓數丈內的竹葉仿佛被無形利刃切割,紛紛碎落。他手中的昆吾劍更是嗡鳴震顫,清冽劍光沖起尺許,劍身那道雲龍紋路竟似活了過來,隱隱欲要離劍飛出。
千里之外,龍虎山絕頂,登仙台上。
一名身著紫色八卦道袍、身形枯槁的老道士盤膝而坐。
雖值午時,天光正亮,他周身卻按北斗方位擺放著七盞青銅長明燈,燈焰碧綠,幽幽跳動。身前更有三支粗若兒臂、高逾三尺的巨大信香,青煙筆直上升,直入雲霄。
老道士面容枯瘦,閉目凝神,仿佛泥雕木塑。突然,他心有所感,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精光爆射,又迅速被一種決絕之色取代。
只見其他雙手急速變幻法印,最後十指糾纏,結成一個古怪的請神印訣,抵于自己眉心之前,口中誦咒之聲與遠方張陵的咒文遙相呼應,聲音沙啞卻穿透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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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曹伯端一口本命精血狂噴而出,盡數灑在那七盞長明燈與三柱巨香之上。
轟——!
七盞長明燈火焰驟然暴漲,化作七道碧綠火柱,沖天而起,將整個登仙台映得一片幽綠。那三柱巨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燃燒,頃刻間便燒下去大半,香灰簌簌落下,堆積如山。
曹伯端身體劇烈顫抖,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胸前道袍。但他結印的雙手穩如磐石,眼神灼灼,死死盯著那第七盞光芒最盛的長明燈,嘶聲力竭“請接七道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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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雲山,竹海之巔。
張陵誦咒已畢,周身氣勢攀至頂峰,他長發飛揚,眼瞳之中竟隱隱泛起金色光芒,仿佛天神附體。他厲嘯一聲,不再閃避那些襲來的卦象飛劍,昆吾劍直指東南斗文
“老匹夫!接我‘祖師七劍’!”
第一劍,天樞!
昆吾劍簡單直接地一記直劈,毫無花巧,卻蘊含著一股破碎千軍、無可阻擋的慘烈殺氣。劍氣凝成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匹練,撕裂空氣,發出淒厲尖嘯,直斬東南斗文。
東南斗文白眉一掀,喝道“來得好!山風蠱!”
一柄刻畫著艮上巽下蠱卦的桃木飛劍應聲射出,劍身灰蒙蒙一片,迎風便長,仿佛化作一座被狂風籠罩的小山,硬撼那天樞劍氣。
“轟隆!”
蠱卦劍倒飛而回,劍身出現細微裂紋。那天樞劍氣也被抵消大半,殘余勁風仍刮得東南斗文道袍緊貼身體,獵獵作響。
第二劍,天璇!
張陵劍勢一變,劍氣變得詭譎狡詐,如狼行潛蹤,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撩而至,劍氣森森,直取東南斗文肋下。
“地澤臨!”東南斗文手指一引,一柄坤上兌下臨卦飛劍飛出,劍勢厚重綿密,如大地承載,又似沼澤吞沒,堪堪擋住那刁鑽一劍。
兩股力量糾纏消磨,同時湮滅。
第三劍,天璣!
劍氣陡然變得剛猛浩大,堂堂正正,卻帶著一股肅殺審判之意,仿佛代天行罰,碾壓而下。
“山火賁!”賁卦飛劍如火燎山林,絢爛爆發,與那天璣劍氣當空對撞,流光溢彩,轟鳴震耳。
第四劍,天權!
劍氣化作無數道縴細靈動的流光,如疾風驟雨,又似星河流轉,從四面八方罩向東南斗文,無孔不入。
“山天大畜!”大畜卦飛劍盤旋而出,劍光凝厚如屏障,似山藏天威,將那漫天流光盡數擋在其外,爆豆般的脆響連成一片。
第五劍,玉衡!
至剛至猛的一劍,力貫千鈞,沒有任何變化,只有純粹到極致的破壞力,昆吾劍本身都仿佛不堪重負發出呻吟,直劈而下。
“澤風大過!”大過卦飛劍迎上,劍勢如大澤狂風,有滅頂之災象。
然玉衡一劍,太過霸烈。
“ 嚓!”一聲脆響,大過劍竟被從中斬斷,昆吾劍氣勢稍減,仍落向東南斗文頂門。
東南斗文面色凝重,疾喝“風澤中孚!”
孚卦飛劍射出,風水交融,循環不息,終于將玉衡劍氣徹底消磨殆盡。但他身形亦被震得從竹梢落下,踉蹌一步方站穩。
第六劍,開陽!
張陵得勢不饒人,昆吾劍圈轉,劍氣陡然變得沉重無比,恍如一座巨門關隘憑空出現,封天鎖地,碾壓而來,要將東南斗文徹底鎮壓。
東南斗文深吸一口氣,一直從容的神色終現肅穆,並指如飛,連續引動三劍“天雷無妄!地火明夷!澤雷隨!去!”
三柄飛劍呈品字形射出,雷火交加,動止相隨,合力迎向那巨門般的劍氣。
轟!!!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氣浪如狂潮般向四周奔涌,方圓數丈內的竹子齊刷刷被攔腰震斷,竹葉漫天激射,煙塵彌漫。
待得塵埃稍落,只見東南斗文道袍之上沾染塵土,持匏的手微微顫抖,那老匏口中光華都略顯黯淡。
而對面的張陵,嘴角亦溢出一縷鮮血,眼中金芒閃爍不定,顯然駕馭這請神六劍,對他負擔亦是極大。
龍虎山,登仙台。
曹伯端身前六盞長明燈,燈焰在方才的劇烈閃爍後,從天樞到開陽,接連“噗噗噗”地徹底熄滅,只余青煙裊裊。
他本人更是委頓在地,面如金紙,氣息微弱如游絲,胸前已被鮮血徹底浸透。唯有一雙枯瘦的手,仍死死結著那請神印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支撐向那最後一盞、也是光芒最熾烈、劇烈跳動的第七盞主燈搖光,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渴望與決絕,只等這第七劍出。
然而,就在此時。
“嗚——”
“轟!轟轟轟!”
奇異尖銳的呼嘯聲劃破龍虎山的寧靜,緊接著,地動山搖般的爆炸聲從山門方向驚天動地而來。
曹伯端艱難地轉動眼珠,望向山門處,只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古老的殿閣在雷鳴般的炮聲中轟然倒塌,無數炮彈如同飛蝗般越過山嶺,竟朝著絕頂登仙台呼嘯落下。
他渾濁的眼中瞬間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以及最終的絕望。
朝廷的火炮?!他們怎敢?!怎會?!
“不——!”曹伯端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卻微弱無比的嘶嚎。
數枚黑點在他絕望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轟隆!!!
劇烈的爆炸聲吞沒了一切。
登仙台巨石崩碎,煙塵沖天而起。
那最後一盞苦苦支撐的搖光長明燈,連同曹伯端枯槁的身軀,瞬間被狂暴的沖擊波和火焰撕扯得四分五裂,化為齏粉。
五雲山。
正欲催動第七劍的張陵,身形猛然劇震,周身那磅礡浩瀚、仿佛無窮無盡的神力,如同被戳破的氣囊,驟然間瘋狂外泄,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種極致的虛弱和反噬之力狠狠撞入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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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張陵再也無法壓制,一大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面色瞬間灰敗如死。
下一刻,一股滔天的恨意與不甘淹沒了張陵。他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鎖定竹舍院內,那個自始至終安坐、仿佛外界驚天打斗都與己無關的楊文和。
“今日斬蛟龍!明日天下興!”張陵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竟完全不顧身後的東南斗文,將體內殘存的所有氣力,連同燃燒的生命本源一起,盡數灌注于昆吾劍中。
昆吾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劍身裂紋蔓延,卻爆發出最後一抹淒艷絕倫的劍光。
人劍合一,化作一道決絕的流星,直射楊文和咽喉。
這一劍,快得超越了意念,狠得燃盡了一切,乃是他張陵最極致的一劍。
楊文和依舊端坐,甚至手中的茶盞都未曾放下,只是目光平靜地看著那一點奪命寒星在眼前急速放大。
就在昆吾劍尖即將觸及楊文和咽喉前三寸之時。
“唉……”
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響起。
東南斗文的身影仿佛憑空出現在張陵的劍路之前。他面色古井無波,右手食指中指間,不知何時已拈住了那最後一柄、一直溫養于老匏最深處的桃木飛劍。
那飛劍造型最為古樸,劍身一面刻坎水之象,一面刻離火之紋,正是象征“事已成”的第六十三卦——水火既濟!
他看也未看那驚天動地、燃盡生命的一劍,只將手中既濟劍輕輕向上一送。
動作舒緩,自然,甚至帶著一絲玄奧的道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絢爛奪目的光華。
那柄小小的桃木飛劍,無聲無息地、精準無比地自張陵頭頂百會穴沒入,直沒至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張陵前沖的絕世身姿猛然僵住,眼中那瘋狂的恨意、不甘、以及決絕,瞬間凍結,然後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迅速黯淡、消散,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空洞。
他手中的昆吾劍,發出一聲悲鳴般的脆響,“ 嚓”一聲,竟自行斷為三截,跌落于地,光澤盡失,如同凡鐵。
張陵的身體晃了晃,隨即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落在滿是竹葉與塵埃的地上,雙目圓睜,望著那被竹葉分割的蒼天,再無一絲聲息。
東南斗文將那枚溫養甲子的老匏系回腰間,匏底與道袍相觸時發出沉甸甸的悶響。他撩袍落座時,石階旁三片竹葉緩緩旋落,恰被老道枯瘦的手指拈住。
“王爺好定力,就不怕老道失手?”他屈指彈飛竹葉,葉片破空聲竟似劍鳴。
楊文和推過一盞新沏的雲霧茶,青瓷盞沿霧氣氤氳,映得他眉眼間似有蛟龍游走“你若接不住,清微早該絕了道統。”
老道喉間滾出砂石磨礪般的笑聲“曹伯端燃燈請神時,怕是算不到朝廷大炮已架在山門前。”
他忽然以指蘸茶,在石桌劃出血符般的痕跡,“好個釜底抽薪!這算無遺策的本事,老道可比不過你呀。”
竹海忽寂,唯聞茶湯滴落石桌的嗒嗒輕響。
楊文和拇指摩挲著盞壁蟠螭紋“本王不妨再說句實話。”
他抬眼時,眸中似有鐵馬冰河沖撞,“今日若死的是你,清微三百年基業將昌盛不絕。”
老道卻撫匏大笑“所以老道才押注王爺。這天下,終歸要由為民請命的人來改命!”他忽將茶盞傾覆,水痕在石桌蜿蜒如龍脈,“但求王爺他日登極,莫忘今日竹海茶香。”
“萱兒既入楊家,清微便與國同休。”楊文和起身,反問出聲,“四十三劍換四十三載容貴?還不夠?”
東南斗文擺擺手,沒好氣道“誰算計得過你呀!心眼子比那蓮藕都多!老子這算耆之術算是白學了!”
二人遂默然對坐,唯聞溪聲淙淙,竹響颯颯。
風驟起,龍虎山余燼消散,唯余一片廢墟。長安巷陌喧沸如鼎,皆傳梁王歿于正一。
當是時也,天象暗合人事,紫微垣中忽有星芒西墜,灼如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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