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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麟嘉衛出了峽谷便一路掩行蹤,直往播磨而去。
行不數日,已悄然滲透至播磨外圍。此時眾將並一先鋒小隊摸至山坡上,舉起望遠鏡眺望眼前城池。
少頃,楊渝放下望遠鏡看向王修,沉聲道“妹妹,這一路全仗你的情報,咱們才能如此隱秘到此。既你引路來此,必有計較,不妨說與兄弟們听听。”
王修剛要開口 “姐姐,這不好吧!”,便被楊渝抬手打斷“休說這些見外話,此處都是自家兄弟,難道你這少夫人還做不得主了?”
王修臉上一紅,深吸口氣正色道“既然姐姐如此說,妹妹再推辭倒顯虛偽了,還請兄弟們多擔待!”
眾將士肅立靜听,王修上前一步朗聲道“如今咱們已入播磨,腳下是三上山,眼前便是播磨三大城之一的明石城。
這播磨之地,北部多山,易守難攻,最大城姬路城是德川氏大本營,也是播磨守治所;中部多平原,眼前明石城便是中部第一城,亦是播磨最富庶處;南部多貧苦民居,以農為主,最大城高砂城城防破敗,無甚戰略價值。
是以明石城正是最佳切入點。此地匯聚播磨大半商貿財富,皆由圓覺寺與德川氏掌控,若佔圓覺寺、擒德川氏駐守,便可直逼姬路城迫其投降,此乃最快進入攝津之法。”
眾人听了皆是一怔,既驚嘆王修對倭國情形如此熟稔,更佩服她戰略眼光獨到。
毛罡望著山下泛著白光的明石城牆,朗聲附和“我贊同少夫人所言!”
賈純剛亦點頭分析“我方才看了,明石城守軍不足千人,城頭不過五百人。城牆皆由白石堆砌,高約三丈,算不得堅城,若強攻,最慢半個時辰便能破城!”
盧啟拍著胸脯接話“正是如此!這城結構莫說比不得長安,便是州府城池也不如,只需大炮一輪齊射,定能轟塌城牆。”
楊渝見眾人皆無異議,便開口道“我補充兩句。咱們此番首要便是拿住圓覺寺方丈與德川氏駐守,若徑直強攻,只怕他們趁亂逃脫,屆時戰略目的未達,于後續作戰也頗為不利。”
王修听了,敏銳接口“姐姐的意思是……”
楊渝也不繞彎子,直言道“你們都見了,這明石城城防不算嚴密,從正門進去並非難事。何況妹妹精通倭語,更便于咱們混入城中。我想著,先點十人扮作商隊入城,直奔圓覺寺拿下主持,從他口中問出德川駐守的所在。待咱們將人悉數擒獲,放出信號後,再行攻城不遲。”
“將軍,我跟您去!”陳三兩率先應聲。
姬德龍沉聲道“我帶先登兵配上燕塞高手,定保將軍與少夫人周全。”
角落里的謝令君也上前一步,緊握著寶劍朗聲道“我……我也去!”
楊渝沉吟片刻,當機立斷“事不宜遲,即刻點齊人手出發!”
話音剛落,王修已迅速取出三張人皮面具,遞給楊渝與謝令君,一邊自己佩戴一邊叮囑“你們不會倭語,到了城門只管听我吩咐。”
眾人皆鄭重點頭,待裝扮停當,一行十人扮作商賈模樣,搖搖晃晃行至明石城門下。
但見兩列兵丁持槍鵠立,日光曬得那白石城牆泛起刺目白光,城樓角鈴被風一吹,叮當作響,倒顯出幾分異域情致。
王修打頭,楊渝、謝令君緊隨其後,三人面上皆覆著黃蠟色人皮面具,粗眉闊口,儼然是尋常行商嘴臉。
守門小兵見他們衣著齊整,腰間鼓囊,便懶洋洋揮手欲放行。
偏生此時,斜刺里閃出個鼠目衛隊長,生得兩撇斷眉如刀削,一把攥住王修袖口,上下打量道“且慢!爾等何處來?”
王修卻應對從容,操一口流利京都腔“自平安京販米而來。”聲若金玉相擊,字字清越。
衛隊長疑色稍減,正待放行,忽又瞥見楊渝腳下皂靴沾著山林紅泥,目光陡然銳利如鷹隼。
“慢著!”他橫臂攔住去路,鼠目滴溜溜轉著,“既是米商,米在何處?與城中哪家交易?報上名來!”
城門口霎時靜了,幾個兵丁也圍攏過來,矛尖無意間指向眾人。
王修眼角余光瞥見謝令君右手已按上劍柄,楊渝袖中寒光微動,心知此刻生死懸于一線,面上卻浮起三分倨傲七分不耐,兩道假眉蹙成山巒“真要問?”
那衛隊長被王修氣勢所懾,喉頭滾動兩下,硬聲道“職責所在!”
王修忽地冷笑,左手狀似隨意撩起深藍布袍下擺,腰間一枚羊脂玉佩倏忽閃現,五七桐紋以金線綴成,桐花十六瓣簇擁中央五蕊,在日光下流轉著貴戚威儀。
衛隊長瞳孔驟縮如針尖,膝蓋發軟幾乎跪倒,忙不迭側身讓道“貴……貴人恕罪!”嗓音抖得不成調子。
王修鼻間輕哼,袍袖一拂,十人魚貫入城,只留身後一片死寂。
待得人影沒入街市,小兵湊近猶自發抖的衛隊長“頭兒,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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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隊長抹了把冷汗,聲音壓得極低“藤原氏本家的桐紋!方才若得罪了,你我腦袋早掛在城門示眾了!”
眾人聞言皆噤若寒蟬,再不敢問,只是心有余悸地繼續查驗過往行人,以此來掩飾內心驚懼。
眾人踏入明石城內,迎面撲來一股混雜氣味,魚腥裹著馬糞,檀香混著腐臭。
只見街道雖有三丈余寬,兩旁屋舍卻俱是粗石壘就,灰撲撲如病獸蜷伏。間或有朱漆門面的米鋪當鋪,門口懸著褪色暖簾,簾後掌櫃撥弄算珠的脆響與乞丐哀嚎交織成片。
道上行人衣著涇渭分明,綢緞裹身的貴人乘著黑漆牛車,金鈴叮咚;粗麻蔽體的腳夫佝僂如蝦,肩扛巨木;更有成群的浪人,破舊陣羽之下露著肋差刀柄,睥睨四顧。
最觸目是牆根陰影里蜷縮的乞丐,蓬頭垢面如地府逃出的餓鬼,見有人經過便伸出枯爪,口中 作聲。
楊渝緊走兩步與王修並肩,假面下的真眼透著驚疑“好妹妹,方才那玉佩……”
王修目光掃過街角爭搶殘羹的乞兒,隨手擲出幾枚寬永通寶,銅錢落地聲引來野狗般的撕扯,待問清楚圓覺寺方向,這才回應“藤原氏家紋。這些守門犬見著皇室御賜紋章,自然不敢怠慢。”
楊渝還要再問,忽聞前方一陣喧嘩驟起。
只見十字街心,三個浪人正圍毆一名老丐。
為首武士頭戴破舊立烏帽子,靛藍直垂袍襟大敞,露出胸脯猙獰刺青,腳下草鞋狠狠踹向老丐心窩“腌 東西!敢蹭髒老爺的新 !”
那老丐蜷縮如蝦米,懷中半塊麩餅早被踩成泥濘,卻死死護住個七八歲的女童。
女童枯發如草,大眼里盛滿死水般的麻木。圍觀者遠遠躲著,商鋪紛紛關門落板,唯聞拳腳著肉的悶響與浪人狂笑。
謝令君假面下的臉頰劇烈抽動,劍鞘中青鋒嗡鳴欲出,卻被王修冰涼的手按住腕子。
“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王修聲音似從齒縫擠出,眼底卻燒著幽暗火焰,“你看那女童,挨打不哭,見血不驚,早被這世道腌透了心肺。”
楊渝循聲望去,果見女童竟在武士踢踹間隙,飛快抓起沾泥的餅屑塞入口中咀嚼,喉頭滾動如野獸。
此時斜巷忽竄出個黑影,趁亂抓起店鋪檐下晾曬的魚干便跑,店主舉著木勺追罵,又被浪人一刀鞘抽翻在地,滿街混亂如沸鼎。
王修對此仿佛習以為常,扯著眾人衣袖疾行“走!莫誤正事。”
謝令君銀牙緊咬,回首望那老丐吐出的血沫,指節捏得青白。
穿過三條窄巷,惡臭漸被檀香取代。
圓覺寺朱牆已隱約可見,牆頭探出重重唐松枝葉,蒼翠欲滴。十人在巷尾停步整裝,楊渝忽見王修假面下滲出細密汗珠,不由低問“可還撐得住?”
王修指尖輕輕拂過腰間玉佩,唇邊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姐姐但請放心,我這身子在長安時沒少吃藥調理,如今早已比先時硬朗許多了。”
言罷率先轉入長街,但見寺前石階光潔如鏡,香客絡繹不絕,哪里還有半分城外淒惶?金箔貼就的寺門在日光下煌煌耀目,恰似這腐爛世道精心貼敷的假面。
洪鐘初響,沉渾聲浪震得檐角驚鳥亂飛。
王修抬首望那高懸“圓覺禪寺”的金匾,沉聲道“此時正午,正是圓覺寺午齋之機,走!”
王修率先步入門中,放眼望去,飛檐斗拱層層疊壓,鴟吻猙獰,瓦當滴水俱是精雕細琢的瑞獸蓮花。
朱漆廊柱粗可合抱,承著黑沉沉似鐵鑄的梁枋,日光穿過檐角垂掛的銅鈴間隙,在光潔如鏡的條石地面上投下細碎搖曳的金斑。香爐里升騰的乳白煙氣裹著濃膩檀香,彌散在殿宇回廊之間。
往來僧眾步履輕緩,個個面皮白淨,體態豐腴,身上杏黃袈裟非綾即緞,暗繡的寶相花紋在走動間流轉著金絲銀線的幽光。偶有低語,也帶著一種養尊處優的圓潤腔調,眼底的笑意如同廟里供奉的菩薩,慈悲卻遙遠。
王修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前這雕梁畫棟、珠光寶氣,與城外餓殍遍野、城內乞丐爭食的慘景,仿佛陰陽割裂的兩個世界。
那些僧侶嘴角噙著的從容笑意,袈裟上刺目的金線,都像燒紅的針,細細密密扎進她眼底深處。
一絲難以言喻的冷澀在她喉間滾動,又被她生生咽下,化作面具下更深的沉寂。
這倭國,這生養她又令她切齒的土地,瘡痍之上竟能開出如此妖艷的毒花。她袖中的手悄然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唯有那細微的刺痛,方能讓她維持此刻的冷靜。
思索間眾人已來到飯堂,只見飯堂闊大軒敞,楠木長案排列如陣,光可鑒人。
雖說是素齋,案上擺的卻盡是些罕見珍饈。青玉碗里盛著瑩白如玉的“雲片”,據聞是深海里某種巨魚腹中油脂所凝,片片薄如蟬翼,入口即化;碧瓷碟中堆疊著“雪筍”,乃是高山絕頂雪線之上一種異菌,通體雪白,脆嫩異常,須得采藥人舍命方能得一二;更有“金絲雀舌”,取初春茶樹最頂端的嫩芽尖,形似雀舌,焙炒後色澤金黃,一盞之價可抵平民一歲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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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箸、玉杯、瑪瑙碗托,無不精雕細琢。
數十僧侶踞坐案後,咀嚼無聲,唯有碗盞輕踫的脆響和喉頭吞咽的微響,一派莊嚴寂靜,宛如神佛臨凡的盛宴。
謝令君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主位中央那身披金線大紅袈裟的老僧。他鶴發童顏,慈眉善目,手持一串光潤的紫檀佛珠,正含笑望著堂下眾僧,儼然一尊活菩薩。
可謝令君眼中,這笑容與城外浪人踢打老丐時的獰笑並無二致。一股無名業火轟然沖上頂門,燒盡了所有隱忍。
她口中一聲清越嬌叱如裂帛驚空“禿驢受死!”
足尖在身前的楠木長案上猛地一點,案上碗碟叮當亂跳,整個人已化作一道灰影,腰間長劍“嗆啷”出鞘,寒光如匹練,直取這老僧咽喉。
老僧臉上的慈祥瞬間凍結,眼底閃過一絲老狐狸般的驚詫。可他反應亦是快極,肥胖身軀竟異常靈巧地向後一仰,同時雙臂一振,那件寬大厚重的金線大紅袈裟“呼啦”一聲如血雲般卷起,猛地向謝令君兜頭罩去。
袈裟鼓蕩,帶著沉雄的力道,內里似有鐵線編織,絕非尋常織物。
謝令君劍勢不變,手腕一抖,劍尖疾點袈裟中心,“嗤”的一聲輕響,竟未能刺穿,只覺一股柔韌綿密的勁力反震而來。
她身形借力凌空翻轉,足尖在旁側梁柱上再點,長劍化作點點寒星,從刁鑽角度刺向袈裟護持下的空隙。
老僧袈裟舞動如輪,時卷時舒,或如盾牌格擋,或如軟鞭抽擊,帶起的勁風刮得鄰近僧侶衣袍獵獵作響,杯盤傾倒。
他腳下步法詭異,看似笨拙臃腫,實則進退趨避迅捷如風,每每在劍鋒及體前堪堪避開。那袈裟在他手中,竟似活物,時而裹挾銅缽、經卷擲出干擾,時而卷起案上滾燙的湯羹潑灑。
一時間,劍光縱橫,袈裟翻飛,金鐵交鳴與器物碎裂聲不絕于耳。
飯堂內霎時炸開了鍋。
五十多名僧侶何曾見過這等殺陣?驚駭欲絕的尖叫、桌椅被撞翻的轟響、杯盤落地的碎裂聲、慌不擇路的推搡踩踏聲混雜一片,如同沸油潑進了螞蟻窩。
有人嚇得癱軟在地,屎尿齊流;有人抱頭鼠竄,撞得同伴東倒西歪;更有幾個平日習練過拳腳的武僧,血性上涌,操起手邊的銅燭台、木魚槌,甚至沉重的石香爐,嗷嗷怪叫著撲向闖入者,試圖護衛方丈。
“聒噪!”陳三兩一聲暴喝如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他手中那柄長刀早已出鞘,刀光一閃,便如砍瓜切菜般,將一個揮舞著青銅燭台、面目猙獰撲來的壯碩武僧連人帶燭台劈成兩半。滾燙的鮮血和內髒潑灑開來,濺了旁邊幾個驚呆的僧人滿頭滿臉。
他刀勢不停,猶如虎入羊群,每一刀揮出必帶起一蓬血雨,專砍那些敢于反抗或試圖沖擊出口的凶悍之徒,硬生生在混亂中劈開一片血腥的空地。
“守住門窗!一個禿驢不許放走!”姬德龍的聲音沉穩如山。他帶來的七名好手,兩人一組,如釘子般楔向飯堂四角門戶,手中勁弩上弦,腰刀出鞘,目光冷冽地掃視著試圖靠近的僧人。
但凡有人意圖奪門,冰冷的弩矢便“嗖”地釘在其腳前,警告意味十足。他們彼此呼應,腳步移動迅捷而不亂,將偌大飯堂的出口牢牢鎖死。
然而僧眾太多,驚懼之下爆發的混亂如同驚濤駭浪,僅憑陳三兩的殺戮與燕塞高手的震懾,一時間竟也難以完全壓制。哭喊、哀嚎、推擠、咒罵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聲浪,整個飯堂仿佛化作修羅煉獄。
王修冷眼旁觀,面具下的雙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眼見混亂愈演愈烈,一個被陳三兩刀光嚇破了膽的年輕僧人,連滾帶爬地撞倒在她腳邊,涕淚橫流,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口中胡亂念著含糊不清的佛號。
王修眼中寒光驟盛,沒有絲毫猶豫,奪過一親兵手中的長刀,刀光一閃,如冷月破雲。
“噗嗤!”
一顆戴著僧帽、猶帶著驚恐表情的頭顱沖天而起,滾燙的鮮血如噴泉般從斷頸處激射而出。
王修看也不看,飛起一腳,將那兀自瞪大雙眼的頭顱踢得高高飛起,不偏不倚,“咚”的一聲悶響,正正砸在中央一張堆滿珍饈的長案之上。
盛著“金絲雀舌”的碧玉盞被撞翻,金黃的茶芽混著濃稠的血漿和腦漿,在雪白的“雲片”與精致的碗碟間肆意流淌,觸目驚心。
“敢動者死——!!!”
一聲暴喝,用最純正、最森嚴的京都腔倭語炸響,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一種顯貴威壓,如同九幽寒冰,瞬間凍結了滿室的喧囂。所有動作戛然而止。
所有僧侶,無論驚惶的、哭嚎的、試圖反抗的,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張染血的飯桌,投向那顆在珍饈與血漿中微微搖晃、死不瞑目的頭顱。濃烈的血腥氣混合著食物的香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詭異味道。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飯堂,只有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血滴落地的“嗒嗒”聲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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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修持刀而立,刀尖猶自滴血,深藍的布袍下擺濺上了點點猩紅,面具遮掩了面容,卻遮不住那雙掃視全場、睥睨如冰的眸子。
那一刻,她不再是登州掌櫃,不再是少夫人,而是一尊踏血歸來的殺神,氣勢之凌厲,竟讓凶悍如陳三兩、沉穩如姬德龍,心中都為之凜然。
王修無視滿堂死寂與恐懼的目光,提著滴血的長刀,一步步踏過狼藉的地面,走向被謝令君長劍死死抵住咽喉、僵立在側門陰影處的老僧。
方才一番激烈纏斗,老僧被謝令君精妙劍招逼得連連後退,最終退至這側門附近,被其尋得一個袈裟回護不及的微小破綻,劍尖如毒蛇吐信,瞬間打中其肩井穴,半邊身子酸麻,再難動彈,只得束手就擒。
“你是圓覺寺的方丈,一山一季?”王修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冰冷生硬,毫無起伏。
老僧肩頭受制,痛得額頭冷汗涔涔,卻強自鎮定,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王修面具上粗陋的眉眼,試圖從中找出端倪。
他听出對方是純正的京都上流口音,驚疑不定,喘息著問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哪家貴冑?為何要襲擊佛門清淨地?不怕神佛降罪嗎?”
王修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冷、極諷刺的弧度。眼前這滿目奢華,這腦滿腸肥的僧眾,與城外餓殍、城內乞兒、浪人橫行的景象在她腦中重疊。
那些被寺廟兼並的土地上流離失所的農夫,那些被高利貸逼得賣兒蠰女的百姓,那些掛著寺廟名頭實則藏污納垢的妓寨賭坊。這袈裟上的每一根金線,都浸透著民脂民膏。
這些道貌岸然的禿驢,與地方藩閥勾連,吸髓敲骨,何曾有過半分清淨?何曾念過一聲慈悲?她心中怒火翻騰,幾乎要將那面具灼穿。
王修懶得與這老狐狸虛與委蛇半句,用力揮舞手臂,刀光再閃。
“噗!”
血光迸現,王修手中長刀毫無征兆地揮出,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旁邊一個癱軟在地、嚇得魂飛魄散的中年僧侶,連哼都未哼一聲,頭顱便已搬家,無頭尸身噴著血泉頹然倒地。
溫熱的血點濺到老僧臉上、袈裟上。老僧渾身猛地一哆嗦,臉上血色褪盡,煞白如紙,眼中那點強裝的鎮定徹底崩潰,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王修將滴血的刀鋒緩緩抬起,冰冷的刀尖幾乎要觸到老僧的鼻尖。
她的聲音比刀鋒更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老和尚的心頭“我最後問你一次,明石城的德川氏駐守,叫什麼名字?在哪里?”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扼住了老僧的咽喉。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敢猶豫半分,下一刀就會落在自己脖子上。什麼同盟之誼,什麼藩閥威嚴,在自家性命面前都成了齏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尖利變調
“德……德川扉廉!是德川家的德川扉廉!他此刻必定在城南的歌舞伎館‘南座’!那是他常去的銷金窟!白日里也常宿在那里!”語速快得像倒豆子,唯恐慢了一分便身首異處。
王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一定。她不再看面如死灰的一山一季,目光轉向緊盯著老和尚的謝令君,瞬間切換成大華官話,語氣干脆利落“宰了吧!這老狐狸滑頭得很,留著也是禍害!”
謝令君聞言,眼神一厲,抵在一山一季咽喉的長劍就要發力前送。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王修話音落下、謝令君殺心已動、注意力稍有分散的千鈞一發之際,看似癱軟待斃的一山一季,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驟然掠過一絲極其陰毒狡詐的厲芒
他蓄勢已久,看似無力垂落在寬大袈裟袖內的左手,猛地一揚。
“ !”
一聲沉悶的爆響。
一團濃稠如墨、腥臭刺鼻的慘綠色煙霧,自他袖中狂涌而出。這煙霧擴散之快,遠超尋常,瞬間便將近在咫尺的王修、謝令君,以及旁邊的陳三兩、姬德龍等人籠罩在內。
“小心毒煙!”楊渝的驚呼聲從門口傳來,帶著撕裂般的焦急。
謝令君離得最近,首當其沖。那腥臭之氣甫一入鼻,便覺頭暈目眩,眼前景物瞬間模糊扭曲。
她心中駭然,但反應亦是快到極致。在綠煙及體的瞬間,她不是後退自保,而是完全憑著本能,不顧一切地朝著王修所在的方向猛地一個虎撲。
“砰!”
謝令君將猝不及防的王修狠狠撞倒在地,用自己的整個身體死死覆蓋在王修之上,同時屏住呼吸,緊閉雙目,寬大的灰色布袍奮力向上掀起,試圖盡可能遮蔽住身下之人。
綠色的毒煙如同活物般纏繞上來,瞬間吞噬了兩人身影。
幾乎就在毒煙爆開的同時,飯堂那雕花繁復的楠木藻井頂棚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
“轟隆!”大片大片的石灰、碎木、瓦礫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整個屋頂竟被炸開了一個大洞,刺目的天光混著彌漫的煙塵傾瀉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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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君驚懼回身,模糊間只見一山一季臃腫卻快如鬼魅的身影,借著毒煙與石灰粉塵的掩護,如同出膛的炮彈,擊倒守窗士兵,破窗而逃。
“老賊休走!”一聲清冽如冰泉斷流的厲喝穿透煙塵。
謝令君雖被毒煙嗆得雙目赤紅,淚水橫流,劇烈咳嗽,但身法卻快到了極致。她臉上的人皮面具已被毒煙蝕穿數處,露出底下玉白肌膚上幾點刺目的紅痕,嘴角亦有一絲烏血滲出,顯是倉促間吸入了些許毒質。
然而她眼神銳利如鷹,死死鎖定半空中那道臃腫的紅影,手中長劍清嘯,幾個起落便已追至殿外檐角,足尖一點琉璃碎瓦,身形再次拔高,朝著松林方向疾追而去,只留下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語在煙塵中回蕩“你們善後!我去宰了那老禿驢!”
楊渝捂著口鼻,強忍著刺鼻的腥臭與石灰粉的灼燒感,跌跌撞撞沖入漸漸散開的毒煙區域,一把將劇烈咳嗽的王修從地上拽起,急聲問道“問清楚了嗎?德川家的駐守在哪?”
王修被毒煙嗆得眼前發黑,喉嚨火燒火燎,但神志尚清,嘶聲喊道“南座!歌舞伎館南座!”
“好!”楊渝眼中精光暴射,再無半分遲疑。
她猛地自懷中掏出兩枚通體赤紅、拳頭大小的竹筒,奮力扯掉引信,雙臂運足氣力,狠狠向飯堂破開的屋頂大洞上方、那片被煙塵遮蔽的天空擲去。
“嗤——咻!!!”
兩道刺耳欲聾的銳嘯撕裂了圓覺寺的死寂,赤紅色的火焰拖著長長的尾跡,如同兩條暴怒的火龍,沖天而起。
即便在白晝,那鮮艷奪目的紅光也清晰無比,在明石城的上空猛烈爆開,化作兩團久久不散的猩紅煙雲。
信號既發,幾乎就在紅煙升騰至最高點的剎那。
“轟轟轟轟——!!!”
如同九天驚雷炸落凡塵。震耳欲聾、連綿不絕的恐怖巨響猛然從明石城南門方向滾滾而來。
大地在腳下劇烈顫抖,圓覺寺殿宇的瓦片嘩啦啦作響,灰塵簌簌落下。透過破碎的屋頂和洞開的門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南城天際騰起數道粗大的、翻滾著濃煙的橘紅色火柱。
緊接著,是更加密集、如同炒豆般的火槍爆鳴聲、淒厲的喊殺聲、城牆崩塌的轟然巨響,匯成一股毀滅的洪流,席卷了整個城池。
楊渝一把拉住王修的手臂,目光掃過謝令君消失的松林方向,那里枝葉搖曳,早已不見人影。
她眼中閃過一絲凝重與決斷,咬牙道“她武功高絕,當能自保!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去南座!”
王修被震得氣血翻騰,她猛地回頭,對著正指揮手下清理殘余僧侶、搜查經卷庫房的姬德龍,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大吼
“全都給老娘宰了!一個不留!把這禿驢窩里所有的地契、房契、金銀細軟、高利貸借據,所有能證明財貨田產的東西,統統掘出來!”
“遵命!少夫人!”姬德龍抱拳領命,眼中寒光如刀,轉身便帶人撲向那些面無人色、癱軟如泥的僧侶。
慘叫聲、哀求聲、兵刃入肉的悶響,再次撕裂了佛殿的寂靜,與城外震天的炮火喊殺聲遙相呼應,譜成一曲地獄的交響。
楊渝、王修、陳三兩三人不復回顧,身影如電出圓覺寺。寺中血腥彌漫,三人踏染血石階,疾馳向城南。
身後烈火漸蔓經樓禪房,金碧殿堂在火光中扭曲。
地上血流狼藉,尸骸縱橫,檀香、血腥、焦臭之氣混雜升騰,直上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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