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後續五萬兵盡皆駕乘木筏與羊皮筏,此類筏子船身小巧,利于調頭。接到命令之後,筏上眾人迅速調頭,逆流而上,奮力劃動船槳,一時間,江面上筏影交錯,槳聲齊鳴。
此時,勝武早已引領兩千千牛衛疾奔上游,抵達預定之地後,勝武猛喝一聲︰“快!推木入水!”
此令方出,只見其身後千牛衛,十人一組,圍定木樁,齊聲呼喊號子,將那事先籌備妥當的數百巨大木樁,一一擲入江水之中。木樁入水,仿若蛟龍乍現,順流疾馳,直撲野利遇乞大軍而去。
野利遇乞的五萬大軍,擁擠在密密麻麻的木筏與羊皮筏上,在江面上艱難行進。筏上眾多士兵面色凝重,心懷忐忑。他們本是馳騁草原的騎兵,于水戰之道,實是生疏。如今雙足離地,身旁還無駿馬相伴,頓覺失了依靠,毫無安全感可言。
眾人心中暗自憂慮,生怕自身成為敵軍的箭靶,殞命于這冰冷刺骨的渭水之中。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唯有拼命揮動手中船槳,盼能早日靠岸登陸。
正在此時,前方忽傳陣陣驚呼。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那一根根粗壯木樁,仿若天降重錘,于江水中激起千層水花,攜排山倒海之勢,迅猛撞來。
野利遇乞的前軍首當其沖,只听 “ 嚓” 一聲驚天巨響,木筏瞬間被木樁撞得粉碎,筏上的士兵們立足不穩,紛紛朝著江水之中栽倒。那濺起來的木片四處飛濺,打在旁邊士兵的臉上,鮮血直流。
其間,有的士兵落入水中後,又遭木樁擊中軀體,頓時發出痛苦慘叫,口吐鮮血猶如泉涌,轉瞬便沒了生息;有的士兵被那強大沖擊力撞飛數丈之遙,而後如巨石墜湖一般,重重跌入冰冷的江水之中,濺起大片水花。
那些羊皮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木樁撞擊之際,羊皮破裂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筏子仿若泄了氣的皮囊,迅速癟塌。筏上士兵驚恐萬分,掙扎叫嚷,相互推搡,亂作一團。
諸多士兵被擠落水中,在江水里拼命撲騰,雙手亂抓,想要抓住些什麼來穩住身形,卻只是徒勞。江水無情,滾滾灌入他們的口鼻,呼喊聲漸被江水吞沒,唯余一串串氣泡,悠悠浮于江面。
由于這突如其來的撞擊,本就擁擠不堪的筏子群更是混亂不堪。後方筏子來不及停駐,繼續向前涌來,遂致不少筏子相互踫撞,更多的士兵被撞落水中。剎那間,江面上哭喊聲、求救聲交織纏繞,響遏行雲。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野利遇乞大軍的行進速度被極大延緩。近萬名士兵紛紛落水,在水中苦苦掙扎。有的被江水漩渦卷走,瞬間消失于滔滔白浪之下,蹤跡全無;有的則被漂浮雜物纏繞,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生命在這冰冷江水中漸漸消逝,眼神中滿是無助與絕望。
而那些仍在筏子上的士兵,根本無暇顧及落水同伴,皆是慌亂地試圖掌控筏子,以防再次被木樁擊中。
一時間,整個江面筏子群仿若千萬只無頭蒼蠅,咒罵聲、叫嚷聲、哭喊聲交織共鳴,混亂不堪。
野利遇乞目睹此景,心已沉入谷底。他暗自思忖,不知大華後續是否還有後手。眼見木樁絡繹而至,如此情形,若待大華後續援軍趕來,萬箭齊發之下,自身恐難有逃生之望。
思及此處,野利遇乞當機立斷,下令道︰“快,速往涌洋口躲避!”
涌洋口,乃是渭河左岸一處隱蔽河道分支。其內部呈規整圓形,渭水匯聚于此,水面遼闊,仿若汪洋,故而得名。
野利遇乞心中盤算,大華初至渭水便即開戰,所備木樁料想有限。只需在涌洋口暫作停歇,躲過此劫,便可再度北返。
令下之後,野利遇乞親率大軍,整軍向左岸涌洋口進發。
李泌早有先見之明,洋口四周環山,入口狹窄,內部寬廣,實乃絕佳伏擊之地。他早料定野利遇乞或有此舉,遂于涌洋口出口設下了天羅地網。
此等戰法,李泌在趙國公陳群的筆記中研習而得,其中一本名為《靈樞》的兵書,開篇即雲︰依山設伏,憑水為障,扼其咽喉,困于絕地。故而,李泌此前種種布局,皆為將野利遇乞困于涌洋口,以期一舉殲滅。
李泌下山之後,親率大軍,于兩岸高處埋伏,且預備大量石塊、檑木。野利遇乞大軍剛一進入涌洋口,便覺河道愈發狹窄,水流亦變得湍急異常。
眾人正自疑惑間,忽聞兩岸殺聲四起,震徹山谷。石塊如雨點般紛紛落下,砸得西夏士兵頓時亂作一團,驚恐萬狀,死傷無數。
野利遇乞大驚失色,想要退兵,卻驚覺後路涌洋出口已被密密麻麻的船只封堵。大華士兵手持神臂弩,嚴陣以待,利箭在弦,蓄勢待發。野利遇乞深知,若強行突圍,必遭重創,死傷慘重在所難免。
此時,李泌屹立高處,放聲高呼︰“野利遇乞,你已深陷絕境,還不投降!”
野利遇乞聞得此言,怒目圓睜,喝道︰“李泌,你這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也敢在我面前張狂?實乃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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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也不多言,指揮投石機,每隔兩個時辰,便將石塊如雹雨般投下,持續向西夏兵施壓,以此來逼迫野利遇乞從涌洋口突圍。
如此做,全因李泌來得匆忙,石塊有限,涌洋口內部頗為巨大,一次性全部投石並不能起到多好的效果,還不如間斷投石,壓迫其神經,他已在出口處部署近五萬弓箭,就等野利遇乞突圍之時,將其一網打盡。
如此這般,野利遇乞數萬大軍被困涌洋口內,時光流轉,糧食漸趨耗盡。士兵們饑腸轆轆,士氣低落,萎靡不振。野利遇乞見此心急如焚,苦思突圍良策。
一日夜,變故突生。
野利遇乞為求一線生機,懸賞重金,招募當地居民探尋出路。有斥候覓得一貪財漁夫,此漁夫知曉一條淤塞隱秘水路,可繞過涌洋口,直入渭水。野利遇乞得此消息,欣喜若狂,遂挑選數萬精銳之士,趁夜色朦朧,晝夜不停挖掘淤塞水道。
“殿下,大事不好!野利遇乞要逃!” 林三神色慌張,抱拳急奏。
“怎麼回事?” 李泌眉頭緊皺問道。
“不知野利遇乞從何處尋得一條隱蔽淤塞之路,如今已逃走大半!” 林三言語間滿是焦急。
李泌略一沉吟,當機立斷,疾步下山,乘船直抵涌洋口,親率前軍入內,大聲喝道︰“快!萬箭齊發,能殺多少算多少!”
李泌心中明了,自己和野利遇乞作戰,必須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借助軍械之力,盡可能多的殲滅野利遇乞的有生力量,斷不可使其有喘息之機,否則後患無窮。
令出之後,李泌一人當先,乘船追至野利遇乞逃逸的隱蔽河灘。但見四周寂靜無聲,蘆葦叢生,隨風搖曳,他心下隱隱不安,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林三見狀,進言道︰“殿下,此處蘆葦茂密,又值黑夜,恐有埋伏。”
李泌微微點頭,道︰“我也知曉,但此刻若不追擊,野利遇乞必將重整旗鼓。其麾下尚有十萬大軍,那時若再想與他周旋,恐難取勝。”
言猶未畢,西夏伏兵驟起,剎那間,弓弦齊響,矢如飛蝗,直奔李泌船隊而來。
“放箭!放箭!” 林三厲聲怒吼,聲嘶力竭。
言罷,身軀卻微微顫抖,緩緩靠近李泌。
“你怎麼了?” 李泌雖與林三相處未久,可也知曉他非膽小怯懦之人,如今這般模樣,甚是怪異。
林三牙關緊咬,望向李泌道︰“殿下,我沒辦法,他們手里握著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話音未落,林三猛喝一聲︰“小心箭矢!”
緊接著,未等李泌親兵反應,林三合身一撲,抱住李泌,縱身跳入江中。身後親兵大驚失色,紛紛躍入水中,想要救起李泌。
水中的李泌只覺後背遭人猛刺三刀,劇痛襲來,他心中豁然明了,這林三恐怕是皇帝安插的殺手。驚怒交加之下,他奮力蹬開抱著自己的林三,來不及浮出水面,只覺意識漸趨模糊,身軀隨水下暗流漂蕩,不消片刻,便已人事不知。
此時,大華後方千牛衛也得李泌落水失蹤之訊,頓時群龍無首,亂了陣腳。
野利遇乞自涌洋口逃出後,重入渭水主航道,順流疾下,迅速堵住涌洋口出口,萬箭齊發,局勢瞬間逆轉。原本還是追兵的近萬千牛衛,此刻仿若活靶子一般,被野利遇乞大軍追射不止,慘呼連連。
在西夏大軍猛烈攻擊之下,千牛衛漸漸難以抵擋。未幾,便全軍覆沒,全部死于箭雨之下。
野利遇乞毫不停歇,拖曳著大華兵船折返,重新聚兵五萬,攜巨斧長鋸,再度順流而下。
“國公!齊王殿下落水失蹤,我軍一萬人盡皆被射殺于涌洋口,野利遇乞再次領兵五萬沿渭水而下。” 一內衛面色蒼白,抱拳急奏。
章凡佯裝震驚失色,然他心中對這般結果,早有預料。那漁夫本就是他暗中安排,將隱藏水道消息透露給野利遇乞的棋子,而林三則是皇帝策反的千牛衛殺手。原以為此戰可消耗千牛衛兩萬人馬,沒想到李泌竟還真有幾分本事,險些活捉了野利遇乞。
對這結果,章凡也覺滿意,一切皆依陛下計劃而行。當下便不想再做逗留,高聲喝道︰“野利遇乞尚有十萬大軍,他既然敢再度南下,想必已有破解鐵鎖之法。此渭水防線已無堅守必要。听我命令,全軍回返長安,護衛京師安全。”
“國公!我等不救齊王殿下嗎?” 內衛高聲問道。
“如何救?你可有線索?野利遇乞轉瞬即至,我等可有時間?” 章凡冷言反問,聲色俱厲。
內衛聞言一愣,繼而道︰“國公,這是齊王蟒袍的衣角,內衛在下游尋得,料想齊王殿下必在附近!”
章凡目光鎖定內衛手中的蟒袍衣角,沉聲道︰“拿給我看!”
內衛點頭,疾步上前,將衣角遞與章凡。章凡剛一接手,那內衛陡然暴起,手中匕首如電,直刺章凡腹部。繼而內衛狀若瘋狂,猛力拔出刺入,復又拔出刺入,接連三刀,瞬間在章凡腹部豁開一尺長的創口,鮮血如泉噴涌,腸子也流出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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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突然,章凡來不及防備,待他反應過來時,已然身中三刀。章凡強忍劇痛,用盡全身力氣,單手掐住內衛脖頸,雙目赤紅,怒喝一聲,猛力一掰。只听 “ ” 的一聲脆響,內衛脖頸折斷,氣絕身亡。
章凡連連後退,雙手捂住自己腹部的傷口,眼神滿是驚懼。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身旁的內衛不都是皇帝親自挑選的嗎?為何會殺自己?難道是皇帝要殺自己?
然此刻章凡只覺全身力氣仿若被抽干,身軀癱軟倒地。腦海中不斷回蕩李泌的那句話︰“欲而不知止,失其所有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有有。”
周圍千牛衛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主帥接連隕落,眾人皆呆立當場,不知所措。
一內衛首領行至那被掐死的內衛身旁,仔細端詳,又查驗章凡生死,而後自懷中取出宗室令牌,高聲喝道︰“此人服食五石散致精神錯亂,誤殺國公,實乃罪大惡極,死有余辜!長公主令!千牛衛回返長安大營,留一千人在此,搜尋齊王蹤跡!”
長公主曾對他下達三道命令。
其一,若章凡膽敢明目張膽殺害齊王,內衛可徑直將其誅殺,而後冠以謀逆之名。
其二,若章凡用計逼死齊王,或致使齊王失蹤,內衛便可借五石散服食過量、精神錯亂之名,除之而後快。
其三,若章凡有謀害齊王之端倪,可不問緣由,直接誅殺。
當下情形顯然是第二種狀況,內衛首領依令行事,善後料理,組織軍隊撤退。
千牛衛得此明確指令,亦不遲疑,徑直向長安大營折返。
且說勝春韶被禁足于室,心中煩悶不已。她本就性如烈火,跳脫嬌蠻,這囚室之內的狹小空間,仿若囚籠一般,令她幾近發狂。
她暗自思忖,自己不過是言語稍有不慎,何至于遭受這般禁錮。若真要被關上數天,那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受。她心中渴慕戰場已久,此次隨父親勝武前來,便是滿心期待能親睹那金戈鐵馬、硝煙彌漫之景,怎肯甘心被困于此,錯失這難得的機會。
正于此時,僕人送飯前來。勝春韶心中一動,計上心來。待僕人推門而入,她佯裝溫順,待其靠近,陡然發難,施出巧勁,將僕人擊暈在地。而後迅速換穿其衣,動作利落,毫無拖沓。整理完畢,她輕手輕腳出得門去,如同一只靈動的狡兔,很快便逃離了這禁錮之地。
跑動之間,腰間玉佩隨著勝春韶的奔跑節奏,一下下撞擊著她的身軀,令她頗感煩擾。無奈之下,她只得解下系于脖間,以免妨礙她全力奔跑。
她一邊奔跑,一邊心中暗自思忖︰“那齊王倒是脾氣極好,通情達理,毫無架子。初見之時,只覺他溫潤如玉,再細細觀瞧,更發現他生得頗為英俊,雙眸深邃似星夜幽潭,面容俊朗若春日朝陽。”
念及那日李泌為她系玉佩的情形,她的俏臉無端泛紅,仿若春日盛開的桃花,嬌艷欲滴。她輕啐一口,似是嗔怪自己這無端的思緒,而後猛地搖了幾下頭,想要驅走這些擾人心緒的念頭。
搖頭之際,眼角余光不經意間瞥見渭水河岸黑影閃動。
勝春韶心中警惕頓生,她悄然抽出腰間匕首,輕手輕腳地靠將過去。待臨近一看,原是一具死尸被沖到河岸,周圍靜謐無聲,唯有江水潺潺流淌。
勝春韶微微皺眉,遂收起匕首,繼續沿渭水奔赴戰場。可未行兩步,她心中忽覺不妥,那死尸衣裝怎麼和齊王所穿如此相似?那衣料的色澤、紋理,皆和記憶中的齊王蟒袍甚是契合。她越想越覺蹊蹺,越思越感疑慮,遂又折返回來,一探究竟。
勝春韶將死尸扶起細觀,待看清面容,不禁瞳孔驟縮,驚叫道︰“真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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