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不到一個時辰,堡外的數道土牆,盡被庾家軍攻佔,一二百名堡匪弓手盡數被殺。
桓宣命軍士從野地里割來荒草,舉著盾牌將一二百捆荒草,盡數堆在木塔箭樓之下,
舉火點燃之時,烈焰騰空,木塔箭樓立時便被焚毀,
箭樓之上的百十號弓箭手,鬼哭狼嚎,皆被燒烤的皮焦肉生,人油沁出,滴答有聲。
庾彬之軍又去攻打堡牆,堡牆高大,有兩丈多,
眾軍能爬上下面的石牆,上半截的土牆卻被堡匪嚴防死守,難以攀登。
堡牆之上,群匪又將滾糞、金汁潑下,軍士燙死、燙傷者極多。
桓宣故伎重演,命人割來荒草,去燒寨門,
待寨門燒毀後,卻見門洞早已被巨石堵死,無奈只好跟著庾彬之軍,攀爬寨牆。
那王浩明知堡破難活,一族老小都上城守備,凶悍無比,
庾、桓二軍死傷頗重,打了一個多時辰,仍未能攻破。
王浩在城上大吼道︰“庾彬,我王家堡無意與你為敵,若能退兵回去,以後我唯你之命是瞻,
倘若將我們逼得走投無路了,咱們魚死網破,你也討不了好去。”
庾彬見損失頗大,又沉吟起來,
李曉明心想,這人怎麼這個吊樣?就這,還他嗎想去抗擊胡人?
踫上塔頓、賀賴歡、虛連提,你哪個也打不贏。
他想了想,上前拱手道︰“庾督護,在下知道一條險徑,能直通王家堡後崖,
可派一二百精壯之士,以繩索墜下,如此內外夾擊,賊巢必破?”
庾彬喜道︰“陳兄何不早說?既是如此,請陳兄帶路前往。”
“願意效勞。”
于是,庾彬派出手下一名庾姓都尉,挑選精兵二百人,肩扛麻繩,隨李曉明前往。
李曉明帶著眾人,沿著那天跟著和尚逃跑時的路線,
繞行二三里,努力攀上山崖緩坡,沿著崖頂越走越高,直到王家堡的後院。
此時塢堡內所有人都登上了寨牆,後院空無一人,
李曉明讓都尉命人垂下繩索,眾軍士皆背著利刀,沿著繩索慢慢滑下,
直到二百人全部下去,堡匪始終未曾察覺,
李曉明趴在崖頂,向都尉打了個手勢,
都尉會意,貓著腰,帶著二百精兵悄悄地登上了寨牆。
那邊王浩還在那里手舞足蹈地,指揮著堡眾往下砸石頭呢,
後面都尉已經帶著二百精兵,手提利刀上來,
有堡匪回頭一看,見這群人怎地一個都不認識,還互相打听,這些人是哪個幢主的人?
都尉默不作聲,指揮二百精兵驟然發難,持刀在堡匪背後亂砍起來,
王浩驀然回頭,終于發覺不對,待要呼喊眾人防備時,早被數人一擁而上砍翻。
眾人將寨牆上的滾糞、金汁都踢翻,到處亂砍亂殺,
堡匪都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外面庾彬眾人見里面得手,命數百人一起攀登寨牆,
面對著蜂擁而至的敵兵,堡主王浩又已身死,
數百堡匪嚇破了膽,紛紛逃下寨牆,往塢堡院子里的房屋里躲去。
外面的數千軍兵扒開上面的土牆,終于攻入塢堡,挨個房屋清剿堡匪,
大半的堡匪扔下刀槍投降,被反綁雙手,穿成一串。
有佔據房屋負隅頑抗者,或被逐一殲滅,
或被投入火把干柴,連房屋一塊燒成灰燼。
庾彬先前總顧忌傷亡,一見死人多、損失大些,就想停手,如今得了大勝,卻毫無慈悲憐惜之意,
命人拖出王氏一家老幼三十多口,又搜出高梁一家十余口,
除年輕婦女外,無論老幼,俱都綁住手腳,推倒在地,用亂槍扎死。
一時間,絕望慘嚎之聲不絕于耳,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李曉明見里面有個五六歲的男童,見親人都死在血泊里,正恐懼的嗷嗷大哭,
剛想出言勸阻,卻見桓宣走了過來,一手抓住男童後領,提在手上細看,
李曉明心想,這姓桓的倒是個善良的,看來是打算收養這孤兒了,
正想著呢,卻見桓宣手上發力,猛地向石牆上一摜,小孩頓時摔成一團血肉,滾在黃土地上。
桓宣朝庾彬笑道︰“這孩子如此年幼,便是饒過他,過幾天也是凍餓而死,
不如讓他們一家子團圓,咱們也心安些。”
庾彬道︰“叛賊之後,正該如此下場,哈哈哈......”
庾彬笑哈哈地回顧李曉明,李曉明也勉強笑哈哈地回應。
眾軍兵將王家堡內外搜尋個干淨,房屋俱都點著燒毀,將殺死的堡匪尸體,都投入火中焚燒。
此戰仍然解救出來數十名,被擄掠的各地流民,
庾彬命人將他們連同俘虜,一並送去潁川城。
李許走到默然無語的李曉明面前,奇怪地問道︰“阿發,你報了大仇了,怎地還不開心?”
李曉明道︰“嗯......我一時分不清哪是土匪、哪是官兵了。”
拓跋義律嗤笑道︰“都是亂世螻蟻,各奔生路而已,本就沒有區別,你又何必如此作態?”
王家堡雖說是個小寨,卻也搜出來五、六十頭驢馬牲口,銅錢數十貫,麥糧也有七、八萬斤。
庾彬讓人牽來兩匹瘦馬,兩頭毛驢,一頭瘸了腿黃牛,還有十數壇土酒和兩貫錢,送給李曉明眾人。
並拱手笑道︰“此戰雖然斬獲不多,但也沒有讓陳兄空手的道理,
這幾頭牲口,不成敬意,還望陳兄莫嫌東西微薄。”
李曉明拱手道︰“足感厚意了。”
孫文宇見只給了這些東西,心中不忿,想要上前爭辯,卻被李許拉住。
庾彬又過去與桓宣分東西,這回卻是平均分配,還互相謙讓,
兩家各得了二三十頭牲口,數萬斤糧食,還分得些布匹、俘虜和婦女。
孫文宇罵道︰“什麼狗屁督護、內史,都是些蚊子腿上刮油的吝嗇鬼,
若不是大人帶他們從後崖奇襲,他們能不能打得下來,還兩說呢!
如今只給了咱們這一點東西,分明是看不起咱們。”
李許苦笑著勸慰孫文宇︰“縣尉不必動怒,需知實力為尊,
人家有數千人馬,便是一分不給,你又能如何?
差不多得了,咱也不稀罕這個。”
拓跋義律笑道︰“這瘸腿黃牛要它何用?
大伙勞累了一天,不如宰殺了,晚上吃肉喝酒一番,快活快活。”
孫文宇一听,又開心起來,笑道︰“不勞單于費心,我去宰牛,晚上老孫陪你喝酒。”
說著,喊了王吉、昝瑞,就要去洗剝瘸腿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