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鎮。
樂易他們居住的大院子。
“小姬一！姬大王！”
“你人呢？哪呢哪呢？”
顧璇依咋咋呼呼的，她一邊挨著打開各個房間的門，一邊大呼小叫。
樂易的“失蹤”，讓每個魔女心里都沉甸甸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就算是以開朗中二、善于活躍氣氛著稱的顧璇依，也沒法把大伙從低氣壓中帶出來。
她自己也是煩悶的不行，雖然極力克制著不表現出來，但熟悉她的人都清楚，這個喜歡逗大家笑的女孩子，她自己這會也不開心。
一開始，收到南夢卿的“報喪”後，魔女們自發來到樂易的大房間里商量對策。但坐了一會，大家都情緒不佳，沒人說話，淚點有點低的羅思婕眼圈都紅了，她急忙扭過去頭怕被人看到，其實早就被大家看了個正著。
陶然出言寬慰了一下眾人，見效果不佳，她也嘆著氣走出房間。
鹿凌霜快步跟了上去。
又坐了一會，其他魔女各回各的房間。
顧璇依心里憋得慌，才發現自己的好姐妹姬一不知跑哪去了，更是又惱火又著急。
她找了幾個房間，才在一個僻靜的像是雜物間的小房間里找到姬一。
只見姬一正很不講究地席地而坐，盤著腿，閉著眼楮，看著像是參禪打坐，但仔細看，她的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碎碎念著什麼。
“找你半天……你在干什麼？”
“問你話呢，姬大王。”
顧璇依上手搖了搖她，姬一睜開眼楮，臉上頓時露出被人打擾清夢的惱怒，一看是顧璇依，臉色稍霽，有點不悅道︰
“小璇璇，你別搗亂呀，我在進食。”
顧璇依先一怔，然後氣笑了︰
“主人啊不樂易哥都被拐走了，你還有心情做這個？！”
姬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小璇璇，你的心，亂了。你這樣，如何指揮我們走向勝利？”
“很簡單，我成尊不就是了……啊呸呸呸，別鬧。你快起來陪我說說話。”
“啊哈哈哈，莫慌莫慌，”姬一還是坐在地上，任她怎麼搖怎麼拉，就是不起來，“反正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我抓緊時間進進食、提升自己，才是王道。”
“你不知道，這個鎮子還有周圍，負面情緒簡直爆表，哈哈，我感覺要是完全吸收完全消化，有很大希望升到a級了……嘻嘻，本魔女大王卡在b級已經很久了。”
顧璇依心里嘀咕“你都快a級了我才c級”、“卡b級很久？小姬一你成為魔女也沒多久吧？”，但情緒不佳，談興不高，她也懶得說出口。
姬一面有得色，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我把幾個分身派出去了，還有銀翼護衛，我跟你講，咱們在龍泉鎮還是很得人心的，我發現了，負面情緒主要來源是戰俘營那一片，另外就是鎮子外圍，哇，不進食不知道，現在鎮子外圍的人可不少哇，不是說樓滄溟那個女人已經清理了一遍嗎？她是怎麼做事的？！……至于鎮子上，嘿嘿，咱們的人負面情緒不多，這說明啥，說明姬大王已經掌握了人心向背、代表了民心所向……”
顧璇依捧哏式地干笑一聲。
到這會，姬一才注意自己的好姐妹情緒不佳。
這是顧璇依被樂易收容以來極少出現的情況。
她站起來，摟住顧璇依，有點恨其不爭道︰
“小璇璇！你說你，瞎替那個沒良心的壞人擔心啥，他能夠拋棄我們孤兒寡母、去跟那個女人私奔，你還有必要為他自尋煩惱嗎？”
顧璇依終于被逗笑了，她轉身將姬一抱住︰
“小姬一，你敢說你不擔心樂易哥？”
姬一臉色一滯，然後氣呼呼道︰
“我擔心他干什麼？！……呃，擔心也沒用啊。我覺得吧，咱們還是實力不濟、還是太弱小了，你想想，樓滄溟那個女人，她之所以能這麼不打招呼就把他拐走，還不是仗著自己是s級？還不是仗著我們拿她沒辦法？所以，實力強、拳頭大，說話才有分量，不然就只能當個深閨怨婦……”
听著叢林法則一般殘酷又真實的話語，從一個小大人模樣的姬一嘴里說出，顧璇依先是心中凜然，然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情緒好了很多，頭抵在姬一的肩上︰
“這次出去後，我們要互相督促，加大訓練，爭取早日升級，以後我們個個s級，讓樓滄溟每天給我們端茶倒水請安……”
姬一眉開眼笑︰
“沒錯，就要這樣……”
甦𡁸推門進來。
身後跟著跟屁蟲一般的聶錦書。
看到二女互相摟抱、似乎剛剛互訴完衷腸的樣子，聶錦書眼前一亮︰
“姬大王，小璇依，我可以加入嗎？”
“滾啊！錦書你這個時候吃我豆腐，還有沒有心？”
“狗賊錦書，來！小璇璇，我們弄她！”
聶錦書慌神了︰“我錯了！……”
幾人打鬧起來，把其他人吸引了過來。
崔敏敏倚著門雙手抱胸，笑眯眯地往里看，嘴上點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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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樂易你帶的兵，不錯不錯，很有精神……小姬一你這手擒拿不錯啊，跟誰學的？璇依這腰腹力量真好……夾穩了，別讓她翻身……等會，錦書怎麼招你們惹你們了？哈，錦書你個小菜雞。”
門口外，南夢卿正做賊心虛、心有愧疚地路過，她探了探頭往里看了一眼，然後快速縮回，尋思著要去哪里做點什麼、排遣一下憂悶，就看到走廊拐角處的羅思婕，她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雙目相接，羅思婕頭低垂下去，不自覺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身子單薄的她，此時更是弱柳扶風、盈盈一握。
“好一個林妹妹！真是我見猶憐！”
南夢卿嘆了嘆氣，向她迎過去，很自然地抓起她的手︰
“思思，姐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樂易哥。”
羅思婕的反應很大，她往後退了一大步，焦急道︰
“沒、沒有，跟你沒關系啊，不能怪你……”
本來就很白的臉更白了。
南夢卿這會也沒了逗她的心思，嘆口氣，把她攬入懷中︰
“思思，我是真難受，把自己男人搞丟了，讓別的女人拐跑了……”
听到她這麼直抒胸臆地把樂易稱為自己男人，羅思婕震驚了，檀口微張，說不出話來。
“思思，姐真的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我是真想和你做姐妹的，跟你這麼乖這麼文秀的女孩子做姐妹，我還挺樂意的。”
羅思婕雪白的臉頓時漲紅得不行，她一邊掙脫南夢卿的手，一邊羞急道︰
“我不是……樂易哥他……我們不是……”
南夢卿充耳不聞，繼續很神經地發言︰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喜歡易哥，我也喜歡，咱們進入幻境第一天就遇上，說明有緣。我跟你講，樂易身體很棒，我恰好有些家學淵源，某些秘術也有涉獵，到時候我倆一起研究，好不好？”
“別說了！”
羅思婕終于掙脫了她的魔爪，雙手捂著臉聲音帶著哭腔跑開了。
留下南夢卿一個人悵然若失。
她正要進房間里去、跟甦𡁸她們幾個坐一坐、聯絡聯絡感情，從另一個拐角的暗處，走出另一個魔女。
李棲梧。
“南姐，”她的音色本來就有點煙嗓，此時听著更加低沉了，“我能問你個事嗎？”
她倆實際上是同齡人，南夢卿也就比她大幾個月。
這短短的兩天接觸下來，李棲梧對南夢卿的印象還不錯，忽略她有時候略微造作、過于煙視媚行的舉止，南夢卿的表現配得上一個有原則的江湖兒女、一個知世故不世故的社會人，這一點很合李棲梧的胃口，她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夢想著能過南夢卿這樣的生活，快意恩仇、四海為家……
南夢卿很爽利地走近︰
“小鳳啊……你問吧。”
李棲梧沉聲道︰
“南姐，你也是我們當中唯二近距離接觸過樓滄溟的了……你覺得她怎麼樣？我意思是……”
“我們所有姐妹一起拼命，有希望贏過她嗎？”
南夢卿被她的問題嚇到，連忙拉住她的手︰
“不至于不至于！小鳳！沒到那個時候，也沒那個必要啊。”
“南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 ，這讓我怎麼說，我想想啊……首先聲明，她就站我旁邊一小會，拉了下我的手，除此之外，也沒多少接觸和了解的機會了。她什麼能力我也不知道。但是！”
“我的直覺告訴我，至少以我現在的實力，遠遠不是她的對手，她要弄死我，不會比殺死一條狗困難。”
李棲梧淡笑道︰
“我問過錦書，她也是這麼說的。”
南夢卿嘆道︰
“就是這樣，她對我們有明顯的等級壓制，我覺得啊，你剛才那個問題，我們大伙一起拼命弄她，有沒有可能贏？我覺得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真打起來，可能也就你和然姐管點用，我們其他人估計都是白給的。”
李棲梧還是有點不信服，出言提醒她︰
“甦姐也是a級，小姬一距離a級不遠了。”
南夢卿尷尬地撓頭︰
“小鳳啊所以這問題你問我算是問錯人了……我成為魔女的時間也不長，也沒跟幾個魔女打過，你讓我評價能不能打贏一個s級魔女，不就像讓一個小學生去評價一個大學生嗎，太超綱了。”
聞言，李棲梧赧然道︰
“啊是，是我唐突了，把問題想簡單了。”
她們不知道，
在她們臆想中，對自己諸人有著妥妥的等級壓制、宛如大學生對上小學生一般的樓滄溟，此時正有點不耐地回答著樂易如小學生般的提問。
“小樓，魔女契約是什麼？”
“一種特殊儀式。”
“用來干嘛的？”
“簡單說，就是給魔女認主、錨定坐標的。在我那個世界，即使是s級魔女，也會在意識和時間的長河里迷失自我，所以需要錨定，等級越高的魔女，需要的錨定物越珍貴，錨定物可以是物品，也可以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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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的意思，你那邊的魔女跟我這邊不一樣？有點像我這邊的痴人，平時可以保持理智，但會偶爾抽風？”
“什麼抽風，這麼難听……差不多吧。”
“那就是說，你把我當成一個海上的燈塔，你自己是條船，隨便怎麼浪，有我在就不怕找不著回家的方向？”
“呃，你這比喻怎麼听著怪怪的……差不多吧，比燈塔還重要，是港口，還是家。你問完了沒？我趕時間。”
“還有！這個契約，非得……這樣嗎？“
此刻的樂易，四仰八叉地躺在巨大的高台上，四肢癱軟，仿佛一個受刑之人。
從遠處看，仿佛二人正進行生命中最原始又最神聖的儀式、奏響靈肉合一的華美樂章。
樓滄溟小心地俯下身去，面帶歉意地柔聲道︰
“對不起老公，這次還是不能讓你如願……”
樂易︰“……”
你以為我想嗎？
他心里嘀咕著，但沒敢說出聲。
樓滄溟︰“我這次過來，其實不算是我的完全體，不是我的真身，”樓滄溟繼續解釋，“所以不能這麼稀里糊涂地給你，我需要一點儀式感，下次，好不好？下次去我那……”
樂易窘道︰
“那之前……？”
“嘻嘻，之前是逗你的，之前你要真霸王硬上弓了，肯定沒你好果子吃。”
“那現在……？”
他有種被女銀賊采補的感覺，看似賺了，其實虧了，看似沒虧，其實也沒賺……
樓滄溟難得有些羞慚道︰
“沒辦法，我趕時間，時間快到了……這個方法我听說是最快的。”
樂易悲嘆︰
“未必。你都磨蹭半天了。”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樓滄溟雙眼放光地盯著他的臉，虛心求教不恥下問。
樂易沉吟了一會，然後小心提議︰
“要不……”
起風了。
天空中，原本連成一片、遮蔽月光的墨色雲團，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消散，銀輝從縫隙里灑了下來，開始是一絲絲、一根根，後面越來越多，像水柱像瀑布奔涌，最終完全傾瀉下來。
金風玉露，流年偷換。
樓滄溟收拾一番，站了起來，順手也把樂易扶起來。
他看著遭罪，其實並沒有多累，就是精神壓力有點大……
樓滄溟像個新婚妻子般，幫他理了理衣領，同時出聲贊道︰
“還可以，龍精虎猛的。”
听到她說著與南夢卿類似的話，樂易面上一陣古怪，同時還有些得意，但下一秒就被潑了冷水︰
“哼，也不知是不是你的真正實力……那個花語的效果還在吧？”
他強顏道︰
“就算沒有那個buff，在下也是猛男一個。”
樓滄溟莞爾。她做最後的交代︰
“我走了。時間到了。”
“你能自己回去吧？這里離龍泉鎮好像有點遠了……”
“大概……可以吧。”
樂易也不確定。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小樓。契約這樣就算成了嗎？”
“是啊。你是覺得太草率？”
“有點，而且我沒感覺有什麼變化啊。”
“變化沒那麼快的，得我回去了才可能同步到你……我保證，會嚇你一跳。”
“不說了！我走了。”
樓滄溟也不拖泥帶水，說走就走。
話音才落，樂易的視野里已經沒有她了。
整個高台，整個視野之所及處，都找不到她了。
仿佛先前的種種活色生香，都是他在夜空下給自己編織的一場夢。
“接下來，我要……怎麼回去呢？”
“這里是哪里？”
他犯嘀咕了。
開始直面現實問題。
然後，他再次感受到了體內一股特殊的悸動。
上一次，是殺死金發男菲利克斯的獎勵到賬、“解鎖”她 花語的時候。
這一次，也是獎勵到賬？
幻境是把陸振威的死亡算在我頭上了？
所以，也把殺死收容師的獎勵一並給我了？
樂易心情微妙。
他有點害怕，
害怕自己會喜歡上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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