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易，會是殺死柳襄芷那一男一女中的那個男人嗎？”
這個想法在徐如林的心中滋生沒多久，就被他自己否了。
理由也比較充分，樂易只是個普通人，他不是痴人——就算他是隱藏的痴人，他沒有多大的可能性接觸到魔晶——在進入陰司之前。
而且，他與余清歡、柳襄芷並沒有直接沖突，根據那晚酒店的記錄，他是在柳襄芷狂化暴起傷人後，才沖進余清歡的房間，他進去的時候，柳襄芷都已經遁走，兩人甚至都沒打過照面。
有可能起沖突的，反而是他那個隨行的守護騎士鹿凌霜，她是柳襄芷狂化的導火索之一，是現場除了余清歡外唯一的目擊者。
但是想到鹿凌霜那傾國傾城的相貌、柔中帶剛的性格，他又難以把她和一個出手殺人的飛天魔女聯系到一起。
“只是一個長得好看、重情重義的普通人罷了，”徐如林心中感嘆了一下，他回憶了一下在魔坑坑底時鹿凌霜的表現，想到當時她急得差點跟自己動手的模樣，不禁心中失笑，“還是一個剛烈女子，樂易有這樣的守護騎士，真是行了大運啊……”
就這樣，在否定和自我否定的各種糾結中，徐如林一番天人交戰後，又把樂易和鹿凌霜從“嫌疑名單”里劃了出去。
一個小時後，樂易把自己在陰司的經歷講得差不多、也記錄得差不多了，最後階段，小潘看了看徐工，又提了幾個問題。
“樂易，最後再說下你對那個幻境的整體看法吧。”
樂易沒有直接回答他，先反問道︰“潘哥，那地方現在官方有正式命名了嗎？不然老是那個幻境那個幻境地叫著，太麻煩……”
小潘也笑了︰“嗯，目前暫定叫陰司……”
樂易不露聲色︰“哦，這名字還行。”
“怎麼說，陰司那地方，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大，這個相信回來的人都有體會，其次是有點難，呵呵。作為收容師，在里頭的生存難度確實高，比普通人沒有什麼明顯的優勢，而且我有種感覺……”
“什麼？”
“收容師要在那地方待下去、混得好，估計得依附于當地的魔物土著們，那兒的魔物其實派系林立，而且給我的感覺，普遍比現實的魔物要笨一些，如果有誰比較擅長搞組織搞分化擅長搞運動的，說不定去了那地方，能混個風生水起、左右逢源……”
“呵呵，你這是建議我們，以後派政工干部去陰司？”徐工笑道。
“不敢不敢，我就這麼一說，可別當真啊。”
小潘又問他︰“那你在那邊待那麼長，有沒有新的規律或總結可以分享的？”
樂易︰“我說兩點吧，不知道算不算規律，我也沒證實過，你們就當做道听途說吧，姑妄听之。”
“第一點，人類在陰司，會自動變成魔物的模樣，至少是在魔物的眼中，人類會變成魔物的樣子。這一點其實利好我們，能給人類探索陰司提供很好的開局條件，至少不會上來就被魔物們當成異類。”
“第二點，我听說，上獄通往下獄的出口一直在變，有些魔物苦苦求索而不得，實際上……”
徐工、小潘的呼吸重了，小潘忍不住問道︰“難道你找到了通往下獄的入口？“
樂易︰“在忘川河上，呃好像就叫這麼個名字吧，河上有一座橋……”
小潘面色古怪地打斷他︰“不會就叫奈何橋吧？”他扭頭看了看徐工，神情復雜。
樂易︰“是，就是叫奈何橋。這個情報應該是極少數魔物知道……除此之外，通往下獄的入口還有兩個，但那兩個據說是由真君看守，普通魔物就不要指望從那里下去了。”
听到他提到“真君”，徐潘兩人又對視了一下，徐工微微點頭。
小潘突然問道︰“你出來的時候，天上那個大眼楮……”
樂易“搶答”道︰“天目真君是吧？它不在了，我出來的時候，天上已經看不到它了。”
天目真君無了？
徐潘二人心中一振，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對于樂易報告講述的內容，徐潘二人都表示滿意，徐工握著樂易的手送他離開時，和氣地說道︰
“我听管經理說，她那邊有意把銀安的魔人事務交給你，讓你負責與我們局魔人事務的做對接，相信以後合作的機會還很多……”
“好的，好的，徐哥有事您開口便是。”
送走樂易，徐工回到辦公室，此時只有小潘和之前做記錄的那個男青年在，他把門關上，看向男青年，淡淡吩咐道︰
“說吧。”
小潘一怔，然後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不忍的表情，終究沒忍住開口道︰
“是夫子鐘？它……？”
徐工嘆氣道︰“是它。這是它自願的，太早以前傷到根基了，現在氣數已盡，想早點去陰司了……說不定還能博個前程出來，混個真君當當。”
說著他先苦笑了，知道自己說了一個很失敗的冷笑話。
男青年思考完畢，站了起來，像背誦課文一樣朝向徐工，他的聲音如同機械合成一般，沒有一絲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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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十九分觀測開啟，四點三十七分觀測結束。”
“觀測結果如下——”
“收容師，能級在e級與d級之間。真視能力較為平庸，魔力感知能力出色，結界能力出色。”
“收容魔物數量推測︰小于3個，能級沒有超過b級的。”
“品德心性觀測︰心性純良，氣場陽光，情緒穩定。如果不是痴人，十年內變成痴人的可能性低于10。”
“身體健康觀測︰身體狀況極佳，沒有任何暗傷，超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容師，推測自身恢復能力、新陳代謝功能強大，或者有其他未知手段，存疑。”
徐工听到“存疑”耳朵動了動，臉上沒有過多情緒，相比上次在采菊廳時對樂易的觀測，此次的說明要詳細了一些。
畢竟，這是魔物“夫子鐘”最後一次觀測了。
通過“借宿”的方式，寄托到一個普通人身上，讓它可以近距離、更精準地對目標進行觀測和分析，又很難被對方發現。但這樣一來，夫子鐘作為魔物的“壽命”也走到了盡頭，借宿的傷害將全部轉移到它身上，將它徹底擊潰，讓它“魂”歸陰司。
“上次觀測的時候，只說了能級在f級與e級之間，這次就變成了e級與d級之間……”徐工輕聲評價，看向小潘，“短短幾個小時、一天不到，就升了一級，看來他在那次探索中也是獲益不淺啊。”
小潘表情也嚴肅起來︰“看來這小哥有了奇遇，但沒有告訴我們。”
男青年繼續匯報︰
“人際關系觀測︰文昌入命，驛馬星動，主一生奔波，金水相生，主聰明機智，然水多則濫，需防情緣過盛，反誤前程。命中貴人星顯，一生多得貴人扶持，尤以異性貴人為甚。君之紅顏知己雖多，然其中不乏能助君一臂之力者。然需謹記，桃花雖美，不可貪戀；情緣雖深，不可沉溺……”
徐潘二人面面相覷，怎麼亂七八糟的？！
連算命的話術都出來了。
“近期行跡觀測︰最近頻繁出入險境，但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警告！警告！被觀測者，身負極陰凶煞之氣，推測至少有兩名真君命喪其手！”
徐工、小潘︰“！”
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震怖的神色。
男青年匯報結束後，突然手腳發軟、頭暈目眩，小潘攙扶著他到休息室休息，回來後，就听到徐工嘆氣道︰
“沒想到……我剛才還想跟你說，讓你把他從嫌疑名單里劃掉呢。”
“現在想想，還是先留在上面吧。”
小潘也搖頭苦笑︰“這算什麼？扮豬吃老虎嗎？……我現在懷疑，天目那個混蛋是被他干掉的……可惡啊！我還想親自報仇呢。”
他看向徐工︰“徐哥，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柳襄芷就是他殺的……”他突然想到什麼，眼露興奮光芒︰“要不把他拉到我們這里來算了！”
“人才難得，這種猛男，放在銀安有些浪費了……”
徐工有點不高興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柳襄芷那人……但是！原則還要不要講了！組織紀律還要不要講了？！怎麼可能把一個不明不白、甚至有傷害自己同事嫌疑的人拉進組織呢？”
小潘被徐工說得有些啞口無言，臉色訕訕。
過了好一會，他才提問道︰“那以後怎麼辦？他是管千姿指定的對接人了，以後我們的人跟他打交道的機會還很多……”
徐工有點煩躁︰“就那樣吧，先觀察著，謹慎接觸。”
“掏心窩地說，我也不相信他能有多傷天害理……夫子鐘的觀測結果里，他的負面評價很少，總體來說是個好人。但還是那句話，我們不能賭別人的善，寧願賭別人的惡。”
樂易從蒼松分局出來的時候，還沒到五點。
好像剛下過雨，地上有些濕，遠處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上還掛著雨痕。
對面的寫字樓下，外賣小哥騎著電動車疾馳而過，車後的保溫箱上還掛著雨珠，在暮色中閃著微光。
他在附近一家沿街的便利店接到了鹿凌霜，正要把卡芙卡召出來，就看到不尋常的一幕︰
走在這條人行道上的行人，一個個越走越慢，然後像電量耗盡的機器人一般完全停了下來。
而且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一眼看去，幾十米長、幾米寬的人行道上，已經站住了十幾個人！
“這是幻境？魔物幻境！”
樂易認出來了。
魔力感知的警鈴大作！
還是比較少見的、光天化日之下“刷”在大馬路上的魔物幻境！
他抓起鹿凌霜的手，猛地往便利店里退。
怕再慢一點，他們也要罰站了。
還是在治安局的門口，想想都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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