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銀安上班的第一天,那個名為“春庭雪”的卷宗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了看四周的地址和路名,一下子就從記憶里扒拉出來、對上了。
“這單子最終會花落誰家呢?”
樂易心中嘀咕著。
但他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按照管千姿給他的規劃,接下來他工作的重點是把公司里關于魔人的卷宗理清楚了,隨時做好與749局那邊對接的準備。
正走著,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竟然是鹿凌霜打過來的。
接通後,鹿凌霜有些靦腆的聲音傳來︰
“樂易,我凌霜……”
聊了兩句,才知道妹子也是個猛人,她剛從之前待的那家游戲公司裸辭、甚至不等離職手續辦完就走人了,一出紅松大廈就給他打電話。
“我沒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嗎?”她的口氣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樂易能猜到,鹿凌霜肯定經歷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說出口,“你那邊方便多住我一個……”
不等她說完,樂易笑著打斷道︰“沒問題的,凌霜,我也是剛剛找了新房子。現在的房子有點小。新房子已經找好,合同簽了,房子鑰匙和密碼都拿到了,隨時可以搬……”
鹿凌霜︰“啊?”
半小時後。
剛租下、還沒來得及搬的新房內,樂易見到了鹿凌霜。
她頭微微低著,背也有點彎,看著有些忐忑和拘謹。樂易心中一嘆,臉上掛起笑容︰“來了!……來看看吧,我帶你轉轉……”
簡單參觀了一下新居後,鹿凌霜既感激又害羞道︰“樂易,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樂易︰“你不用這麼客氣的……情緒平穩,好嗎?不要大悲大喜,不要激動。”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認真地告訴她︰“雖說我們都不知道,你下一次魔潮會是什麼時候。那就保持平常心,不要難過,也不要遺憾,平平穩穩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與一個“臨終”的人這麼說話,完全沒有相關經驗。
鹿凌霜沉默地點點頭,輕聲道︰“我會的。”
猶豫了一下,她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況……我這邊也沒什麼後事要處理了。”說到“後事”時她自己笑了,“反正就這樣了,把這輩子過完。”
“希望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樂易連忙擺擺手︰“不會的,不麻煩……額,我要提醒你,之後如果收容成功了,你除了沒有身體,其實跟人類也沒多大區別,所以你的人生還很長……總之,不要消沉,快樂一點。”
他的“開導”看起來很成功。在喝了他這碗“雞湯”後,鹿凌霜的狀態肉眼可見地變好了,整個人都顯得輕松了不少,之前連笑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嘴角上揚,眼楮也跟著彎成了月牙,眼底閃爍著感激與釋然。
笑靨如花。
那一瞬間,樂易都有點看呆了,回過神來後,他立即心虛地看了看自己邊上,仿佛一個生怕被捉現行的老王。
他不看還好,一看發現站他邊上的陶然也看呆了,嘴上還碎碎念著︰“易哥,易哥,她好漂亮……”
從樂易有點詭異的舉止看出了點什麼,鹿凌霜小心地發問︰“她……陶然姐也在?”
她一個“陶然姐”把陶然整不會了,陶然既高興又害羞,連連擺手說︰“不是不是,我不是姐姐……我年紀應該比你小……”
渾然忘了對方根本看不見、也听不見自己。
樂易意識到,她們之間的交流問題得解決,他喊了聲︰“房姐!”
只見一本繪本,像只飛鳥一樣不知從哪飛了過來,懸停在樂易和鹿凌霜之間。
鹿凌霜眼中露出驚異之色,但很快就收斂起來。
她是見過魔物的。
傅詩嘉手上就有三個魔物,每個都有著奇奇怪怪的“功能”,她還拿在手上把玩過,所以對于魔物她比一般人接受能力強不少,不至于一見到就大呼小叫的。
不過,樂易的這個魔物好像有點特別?
听樂易和它說話的語氣,怎麼听著像跟家里年長的親戚說話一樣?
“干啥子?”房姐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當然,它的話鹿凌霜也听不到。
“房姐,這個溝通的問題,”樂易有點嬉皮笑臉道,“得解決一下啊。你看看,現在凌霜看不到陶然、也听不到你們說話……有什麼辦法嗎?”
“她以後搬過來跟咱們一塊住、變成一家人了,總讓我做中間遞話的人,也不方便……”
他說到“一家人”的時候,一旁的鹿凌霜微不可察地臉又紅了。
房姐︰“這個確實要解決……讓我想想。”
過了好一會,房姐有點喪氣地給出答復︰“這個問題比我想象中要難……”
它告訴樂易︰
作為資深大魔物、魔界扛把子,它當然可以做到、讓處于魔女與普通人臨界狀態的鹿凌霜听得到它說話,正常交流問題不大,但是想讓她看到陶然、與陶然正常交流,就像樂易那樣,其實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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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鹿凌霜本身的問題,她現在本質上是一個空有一身魔力、但不能調用也不會調用的普通人,她感知不到魔力,除非她失控、完全地向一個真正的魔女轉化。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陶然目前的狀態其實也很特殊,她作為一個“被收容的”魔女,只要陶然沒有使用力量,即使是經驗豐富的收容師,也很難發現她的存在,更不要說交流了。
房姐有點苦惱道︰“我再想想辦法吧……辦法肯定是有的。小鹿,你再等等啊,你和小陶交流的問題,暫時先這樣,先讓樂易當個中間人、讓他給你們遞話,美死他……”
它這回開了“外放”功能,第一次听到房姐說話聲音的鹿凌霜美目圓睜,有點不知所措地呆住了。
樂易趕緊給她介紹︰“這是房姐。魔物界的前輩,魔界扛把子……是我和陶然的恩人。”
他光明正大地拍著拍房姐的馬屁,“要不是因為它,我也沒辦法救陶然、把她收容起來。”
“對了,將來,額,將來要是你失控了,我要收容的話,也得需要她的支持。陶然就住在它里面呢……”
樂易這麼一說,鹿凌霜瞬間就意識到這個飛在空中的繪本,是自己今後務必要處好關系的大佬,她有點緊張道︰“房姐,你好,我叫鹿凌霜……以後請多關照。”
房姐被樂易拍了一通馬屁後已經暗爽,鹿凌霜誠惶誠恐、尊敬有加的態度讓她更滿意了︰
“鹿凌霜,小鹿,我知道你,樂易這小子跟我說過你,你昨天魔潮的時候我就在場……”
“你很不錯,在那種情況下,都還能用魔力去治愈素不相識的路人……”
“你隨意一些,當自己家就成。”
房姐對鹿凌霜的態度讓樂易都有點嫉妒了,它和自己說話從來沒有這麼和和氣氣、體貼入微過。
不過想想,鹿凌霜也配得上房姐的贊美。
樂易後來看了新聞,昨天科技園區發生的那起慘烈的、人為的交通事故,傷亡結果已經公布出來了,當場死亡的人數有十九人,重傷輕傷的還有二十幾人。救護人員抵達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那二十幾名傷者中,至少有十個人完全是在鬼門關上撿回了一條命,他們的生機幾乎斷絕了,完全是一口氣吊著、等到了救護力量的到來。救護人員還觀測到,傷者身上出現了一種非常奇特的現象︰他們的傷口在快速愈合,肉眼可見,體內的循環在重建,骨骼錯位或斷裂,也在自動修復……這個現象一直持續到傷者被送到醫院的幾個小時後,才完全消失。
當天晚上,關于這起“車禍”的各種細節,就被神通廣大的記者和媒體披露了出來。
可以說,如果不是那個奇特的“自愈”,傷者中的不少人都撐不到醫護人員到來,死亡人數將不止十九人。
鹿凌霜在失去意識時、靠著本能驅使,拉了他們一把、給了他們延續生命的機會。
可惜的是,除了樂易他們,沒人知道是她做的。
而且非常遺憾的是,她自己卻快要死了。
樂易看著鹿凌霜絕美卻有些憂郁的臉,心中莫名想起一句話︰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以萬物為芻狗的天道,怎麼會在意人世間的善惡賢愚呢?
就在樂易腦子開始放空、思緒跑歪的時候,房姐興奮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等會!有個事必須和你們說一下。”
“雖然小鹿和小陶的直接交流問題暫時沒法解決,但樂易你也不是個擺設……”
什麼我不是個擺設?!
這是人話?
樂易滿頭黑線,剛要發問,房姐繼續說道︰“我意思是,樂易你也不能滿足于做個傳聲筒……我有個想法,不知道成不成,得實驗一下才知道。”
“樂易,打開你的結界。”
“把我們都拉進去試試。”
“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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