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姐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在樂易听來,竟有一種懷念的意味。
他忍不住開口問︰
“房姐,你認識她?”
房姐不說話了。
樂易也沒追問。
他已經習慣了房姐時不時地蹦出一些詞句、然後又語焉不詳的態度,但它本質上是個表達欲很強的家伙,樂易不問,它自己想說的時候還是會說的,只不過是早說和晚說的區別而已。
回到工位坐下來,過了差不多半小時,沈安妮給他發消息︰
“來一下,總經理辦公室。”
他起身走到管千姿辦公室、也就是他第一天面試的地方,敲門進去,管千姿坐在辦公桌後,看到他進來,臉上露出笑意。
沈安妮也在,她坐在一側的沙發上,壞壞地看著他,臉上掛著邪魅的笑容。
此時此景,讓樂易有了一種奇怪的既視感。
他和沈安妮就像兩個做壞事的學生,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訓話,一前一後、逐個擊破,沈安妮的表情仿佛是在說︰“我都招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到你了……”
好在事情沒有向他想歪了的那個方向發展,管千姿招呼他坐下,然後問了他幾個問題,例如工作習慣不習慣、有沒有遇到問題、對公司有什麼要求之類的,態度非常和氣,完全沒有一點領導面對下屬的高姿態,反而像家族中的長輩在與子佷輩對話。
坐在一邊的沈安妮若有所思,她美目頻閃,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游離,似乎在分析著什麼。
“安妮已經跟我說了你的事情,”管千姿看向樂易,眼楮里滿滿是欣賞的目光,“如果前幾天我要是在公司的話,應該是不會建議你接下夜鶯那個單子的。”她停下來,瞥了一眼沈安妮,沈安妮立即像個沒事人一樣樂呵呵的坐正了。
“夜鶯那單子,我不了解,但是基金會那些人,我以前可沒少跟他們打過交道……”管千姿繼續說道,“這里我不怕給你透個底,我們銀安當初成立,一部分原因就是上面想做新嘗試,嘗試用市場經濟的方式,對魔力事務、灰色地帶進行干預和管控,限制乃至最終取締像基金會這種組織的生存空間。”
“相對于隱在幕後、統籌全局的749局,我們銀安就是一把放在台面、明處的刀,我這麼說,你理解嗎?”
樂易點頭表示理解,這時沈安妮冷不丁來了一句︰
“可是這把刀,差點被人用泥頭車撞死哎。”
管千姿瞪了她一眼,一副“就你話多”的表情投過去,她又立即把嘴閉上了。
緩了一會,管千姿揮一揮手,很大氣地說道︰“你不要有心理壓力,給銀安辦事、在銀安工作,不需要擔心這些雞鳴狗盜宵小之徒!……我會找人給他們遞話,警告他們別再胡來,只要他們還想在國內的地界混,就不要想著打擊報復啥的。”
“叫你進來,就是想給你吃個定心丸,讓你知道你的身後還有公司,公司上面有人……”
還沒等樂易開口,沈安妮先賣力地鼓掌叫好,給足了情緒價值。
樂易也很感激管千姿這個表態。
她表現出了行業巨頭掌舵者該有的格局和擔當,在員工在外面惹出“禍事”後,願意給員工兜底,不惹事,也不怕事。
“謝謝管經理。”樂易誠心實意地表示感謝。
“等會,你叫我什麼?”管千姿臉上仍然帶著笑意,嘴上卻說著不滿的話,“你叫沈安妮叫沈姐、叫安妮,叫我管經理,是不是太生分了?”
“那我叫你管姐?”樂易也知道順桿往上爬。
管千姿更高興了︰“管姐不太好听,這樣吧,你叫我千姿姐或者姿姐得了。”
樂易立即改口︰“好的,姿姐。”
一旁的沈安妮眼楮又亮了。
“那接下來說下你的工作安排……”管千姿收斂了一些笑意,“也許安妮之前跟你提過,我之前想把紅山區或者一個片區的活分配給你,現在想想,還是有點著急。這樣吧,回頭我讓他們給你開權限,你先把公司資料庫里的那些卷宗看看,挑幾個能做的做了……”
樂易自然沒有意見。
這時管千姿突然發問道︰“樂易,你是不是更擅長處理魔人?我的意思是,相對于魔物。”
樂易听了心中一個咯 。
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他像個演技派般流露出懵懂又茫然的神色,給出了一個他自認還比較得體的回答︰“談不上吧?我覺得自己哪方面的經驗都很欠缺……”
管千姿也不以為意,還是那種對後輩勉勵的態度︰“沒關系,經驗都是累積出來的。我這邊打算給你加些擔子,749局那邊過段時間會把一些他們積壓的卷宗移交過來,主要是魔人相關的。我們銀安目前的業務大頭是魔物,我打算內部先試點,搞個新的小組出來……對,你來當這個小組的組長,怎麼樣?”
說完,她一臉熱切地看著樂易。
現在不止旁觀的沈安妮,就連作為當事人的樂易都感覺︰管千姿對他實在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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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個新人啊,雖然剛做完一單不錯的業績。
樂易猶豫了好一會,才出聲問道︰“姿姐,這合適嗎?我的資歷……?”
管千姿豪氣干雲地揮手道︰“沒事!咱們銀安不看資歷,只看能力!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我也不會給你任何指標壓力,你先做著,把公司的魔人卷宗先捋一捋,能做就做,實在做不來到時再跟我說。”
話說到這份上,樂易也不能不知好歹,只好答應下來。
于是,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時,樂易已經搖身一變,晉級為銀安新設的魔人組臨時)組長。
也許是不想給樂易太多壓力,管千姿甚至特意告訴他,這個小組是新設的,用于對接公司外部需要,有臨時、探索的性質,也不給他加派人手,光桿司令一個,所以他盡可大膽施為。
樂易也是第一時間表達了感謝︰“姿姐,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做,”還順勢逗趣道,“爭取早日把臨時組長變成組長。”
管千姿捂嘴笑道︰“行,你好好做,我讓人給你印名片……”
她果然雷厲風行,當天就在公司的工作群里宣布了此事,把樂易“升官”一事徹底坐實。
只見她把消息發出來後,群里的同事們在下面稀稀拉拉地回復著︰
“恭喜!”
“給力!”
“加油!”
都是一些樂易既對不上名字、又對不上人的同事。
過了一會,有一個群名字為“749對接”的人發了條消息︰“管經理,樂組長走馬上任後,我的使命是不是就算完成了?笑臉)你快讓他來接替我吧,我已經幾個月沒看到南斗的太陽了流淚)。”還在群里了管千姿。
管千姿很快回復道︰“你要不想干,我可以現在就換人笑臉)。”
749對接︰“不,我想流淚)。”
管千姿︰“等那邊移交完畢後,你再回來。這個過程不一定很快就完成,懂?”
749對接︰“太懂了流淚)……”
樂易坐在工位上,再一次遨游在卷宗的海洋里。
沈安妮找人幫他開了權限,現在公司資料庫里,除了少數絕密的資料,絕大多數東西他都可以敞開了看,一些本來進不去的版塊他也能進去了。
“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不足以形容此時他的感受。
他發現之前自己看到的東西,只是整個資料庫冰山的一角。
“原來這個世界有這麼多魔物和魔人……都沒有收容啊。”
他情不自禁地將心里話說了出來,不過他周圍都沒人、整個工位區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听見他的感嘆。
不過房姐是例外,它用只有樂易才能听見的聲音發表評論︰
“該說不說,人類在信息保存、知識傳承這塊做得確實不錯。”
“你慢點劃拉……我跟著你看。這資料庫真是個好東西……”
任誰也想不到,樂易手邊的繪本竟然還是一個隱藏的大魔物,它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坐在屏幕前,跟著他一起有滋有味地瀏覽起來。
整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樂易下樓找地方吃飯,他謹記著陶然的叮囑,把房姐揣進手包里,才出了大廈沒多遠,陶然就飄了出來。
“易哥!”陶然也是有點憋壞了,她雀躍地撲到樂易的懷里,然後興奮地東張西望。
身處科技園區這種寫字樓林立、班味濃郁的環境,對她而言是很新鮮的體驗。
雖然房姐之前一再表示,陶然是他的“專屬魔女”,一般情況下,就算是其他收容師在場,也看不到、感知不到她,但樂易還是有點擔心,輕聲囑咐陶然︰
“小然,你別離我太遠,別亂跑……”
陶然緊挽著他的胳膊,脆生生地答應︰“好的易哥。”下一秒她就叫了起來︰“咦,那不是……?!”
樂易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街角處,鹿凌霜和傅詩嘉並肩走著,兩人身高差得有點多,鹿凌霜微微彎腰、低頭,傅詩嘉仰著臉跟她說話,前者滿臉憂郁、看著心事重重,後者滔滔不絕、神采飛揚。
在正午燦爛的陽光下,斯人斯景,賞心悅目,可以入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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