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張畢德照料病重的張畢樂,無暇旁顧。楚尋察此良機,暗自籌備,她戴上面具,手持令牌,徑往憶思堂而去。
及至憶思堂大院之前,楚尋身形微頓,略作駐足。他輕抬素手,緩緩推開堂門。
然剛入內未久,忽有數名聖女現身。她們瞬間將楚尋團團圍住。
楚尋神色鎮定,從腰間解下令牌,高舉于前。聖女們一見令牌,心中大凜,紛紛退至一旁。
未幾,慕百情自屋中裊娜而出。她身姿婀娜,步履輕盈。至楚尋前,她輕抬玉手,以蔥指輕輕捻了一下頭上的簪子,旋即嬌聲笑道“哎呦,今兒個是何風起,竟將大夫人吹至我這小小的憶思堂來啦?莫不是走錯了路麼?”
雖然宮莊的聖女與楚尋皆穿戴白衣面具,然楚尋身姿卓絕,豐腴有致,並以腰牌為令,見者便知是雪有黎來了。
楚尋見慕百情表情不屑,言談輕佻,心中怒火漸起,她蛾眉微蹙,嗔道“少莊主染重疾在床,你身為莊主的妾室,不思前往探望,盡盡心意,反倒穩坐堂中,安享清閑,是何道理?如此冷漠無情,豈為人妾之道!”
慕百情仰頭嬌笑數聲,而後輕蔑地瞟了楚尋一眼,冷冷回道“那丫頭與我何干?張莊主被那姓樂的狐狸精迷得神魂顛倒,我尚未尋那狐狸精算賬,你倒好,竟跑到此處來興師問罪。哼,莫要忘了,你雖為正室夫人,卻有名無實,而我雖為妾室,前段日子卻救了莊主一命。如今莊主對我寵愛有加,你若敢在此胡來,我只需在莊主面前略施小計,便可叫你人頭落地。”
她趨步向前,上下打量楚尋一番後,嗤笑了一聲“我听江湖中人說過,雪有黎長相極美,既然如此,你又非宮莊聖女,何苦如此委屈自身,一年四季遮著臉?莫非那鬼面之下,藏有不可見人之物嗎?”
接著,她竟不顧禮數,徑直上前伸手抓去,楚尋大驚,急伸手一擋,身形向左疾翻半個,方躲過此招。慕百情見狀,怒喝一聲“果然有詐!”
隨即,慕百情足尖輕點一旁的石頭,向前一躍而起,在空中雙手交替出掌,如狂風驟雨般向楚尋襲來。楚尋左右躲閃,在掌風間穿梭自如。
忽地,慕百情變招,用手橫掃而出,楚尋反應極快,急忙彎腰大擺,再次躲過攻擊。兩人身形閃動,竟同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方才落地。
落地之時,慕百情趁機向前猛然出掌。楚尋出掌相接。只听‘ ’的一聲巨響,掌氣四溢。楚尋內力深厚,將慕百情猛地推了出去。
慕百情後退數步,恰巧與路過的丫鬟撞在一起。丫鬟驚呼一聲,被震得跌坐在地,手中的茶具也紛紛散落四處,茶水濺了一地。
慕百情心中一凜,然面上卻不露懼色,她強作鎮定,笑道“早就听聞宮莊的雪有黎武功天下第一,就連莊主都不是她的對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哼!”楚尋斥道“休得在此溜須拍馬!張畢德剛愎自用,抱殘守缺,又豈能是我的對手。我今日前來,乃是為尋我的叔公張蘭德張前輩。你還不趕快將他交出來,免得我動手!”
慕百情冷笑道“這幾年你屢次到我這里來尋那老不死的,你以為我不知麼?那人住在我的憶思堂,蓬頭垢面,穿的猶如乞丐一般,真是晦氣至極。故而我將他藏了起來,你休想找到!”
楚尋沉心中暗自盤算對策。俄而,她上前一步,抱拳笑道“慕夫人,其實這老頭您留著也無甚用處。況且,您每日還需給他送吃送喝,白費精力。倒不如將他送給我,也省了您麻煩。”
慕百情以縴縴玉手,掩住櫻桃小口,嬉笑道“喲,你當我是那懵懂無知的傻子麼?瞧那老頭,貌若癩蝦蟆,貪食如饕餮,丑態饞相,令人作嘔。然則,他好歹是張畢德的叔父,必知曉《葵花寶典》的秘密,我留他定有大用”
她看了看楚尋,續道“倒是你,三番五次來我這憶思堂尋人。莫不是你也覬覦那寶典不成?”
楚尋道“張前輩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曾于恩師承諾,若有一日我重返宮莊,定當帶他離開這地,尋一處僻靜之所,為恩師頤養天年,盡孝送終。”
“哈哈哈!”慕百情忽仰天而笑“你這借口編得倒也動听,我豈會被你蒙騙?怕是你想從那老頭口中探得寶典下落,方如此煞費苦心,我勸你莫作幻想,且當那老頭已經死了吧!”
楚尋深思了片晌,向慕百情抱拳作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攪夫人休息,就此告辭。”
慕百情將廣袖一擺,冷哼一聲,轉身徑回堂中。
楚尋心道“適才慕百情說張前輩身著粗陋,晦氣至極,莫非她已將前輩運出莊外?然她若派人每日送食,前輩藏身之處必不會遠。”
念及于此,楚尋回到有思堂。她即刻收拾行李,又把令牌輕輕置于榻邊。繼而,研墨展紙,提筆寫下一封辭別信,隨後,她手持寶劍,趁著四下無人,悄然走出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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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莊門外,楚尋回首凝望門上的長匾,那‘宮莊’二字,壓得她心中五味雜陳。往昔種種,在她腦海中浮現,七載光陰,彈指一揮間。她緩緩拱手,輕聲自語“丫頭,你當好好保重。干娘未能與你當面辭別,實乃憾事。宮莊之中,我已無半分留戀之處。此次一去,怕是永訣。唯望你在這是非之地,不忘當年干娘的教誨,做個心地善良之人。如此,我漂泊于茫茫世間,亦能少些牽掛。”
七載悠悠,楚尋幽居宮莊,鮮與外人相接。即便于莊中徐行,亦必以面具覆面,斂聲屏息,不敢與人搭話分毫。每念及自身身份,恐一朝暴露而引無盡禍端,故時刻警惕,如履薄冰。
如今,她決意舍此而去,頓時覺得自己如籠中之鳥,復得翱翔九天,她周身輕松暢快,似卸下千鈞重擔。她將面具扔向懸崖,又展開雙臂,伸了一個暢快的懶腰。
然驀地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輕道“你是”
楚尋心頭猛地一震,嚇得立時轉過頭去。只見樂二娘挎著一個藥盒,立于其後,眉眼間帶著幾分疑惑,問道“請問你找誰?”
原來,張畢樂近日病重,樂二娘為她出門采藥。歸來之時,恰巧踫到決意離開的楚尋。她見此人身著花衣,立于門前,不進不退,形跡頗為可疑,她心中好奇,故而上前詢問。
楚尋喉間 作響,她臉色驟變,良久之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我”
這七年來,楚尋一直扮作雪有黎,與人交談皆用假聲,以掩身份。此次情急之下,竟不自覺地用了真音,樂二娘反而未有察覺。她見此人舉止怪異,心中疑慮更甚,又問道“難道姑娘在找什麼人麼?”
楚尋低著頭,慌忙給樂二娘行了一禮,支支吾吾說道“不我我迷路了,我這就走”
樂二娘輕輕搖了搖頭“你這姑娘淨瞎說。宮莊以高松為幛,四圍皆山,環抱如屏,周遭數十里杳無人煙,你如何迷路至此呢?且宮莊之名,聲震遐邇,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我看你手持青鋒,英氣凜然,定是江湖人士。莫非你想找張畢德麼?
不過可惜,近日莊中事務紛繁,張教主忙于應對,不如你隨我入莊,稍作安頓,約莫三日之後,便可與張教主會面了。”
楚尋心中暗叫不妙,她深知張畢德認得自己,若隨樂二娘進莊,身份必會暴露。于是,她連忙說道“無需麻煩二娘,既然張莊主不便,那我改日再來。”
樂二娘目露詫異之色,問道“我未嘗告訴你我的名諱,姑娘何以知道我是二娘?莫非你曾與我見過麼?”
楚尋頰上飛霞,心下愈發惴惴不安。她慌忙搖手,急切解釋道“啊不江湖之中,樂二娘之名,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今日我實有要事在身,我我改日再來拜訪便是!”
樂二娘輕抿朱唇“我居此莊七載,鮮少在外露面,何敢當‘赫赫有名’四字?況且,若姑娘果有要事,何苦大老遠奔至我宮莊?姑娘前言不搭後語,莫非你是個刺客不成?”
楚尋急呼道“啊不我並非刺客我是”
她聲音顫抖,滿是惶恐。
樂二娘不禁噗嗤一笑“我見姑娘容貌平平,然觀你舉止,絕非歹人。你有何難言之隱,盡可告知于我。我雖非莊主,然在莊中我說話也有分量,若我能相助,必當竭盡全力。”
楚尋心中思緒紛飛,終鼓起勇氣,說道“我我來此是為尋我的哥哥二十七梅”
樂二娘又是一驚,忙伸手拉住楚尋的衣袖,將她拽入莊中。楚尋低著頭,默默跟在樂二娘身後,心中憂慮重重。如今張畢樂臥病在床,莊中識得她者唯有張畢德一人。楚尋生怕被他瞧見,引來殺身之禍。
二人拐過一道彎,行至宮莊的聚梅亭。樂二娘至一石凳前坐下,抬眸問道“姑娘,你到底是何人?我這宮莊有以‘梅’做名者百人,亦有以‘葵’做名者百人,不過這是我莊中的秘事,外人又豈會知道?”
楚尋見自己即將暴露,慌忙說道“我哥哥二十七梅常書信家中,故此我才知道他取了新名,至于宮莊,我確實未曾來過。”
樂二娘微微點了點,恍然大悟“你說這些我倒是相信,二十七梅這孩子念家,素來喜歡與家中寫信,只可惜”
她頓了一頓,又長嘆一聲。
原來,二十七梅于數年前痴迷葵花寶典,日夜苦練,卻不幸走火入魔。每當雨後,丹田四周如烈火焚燒,痛苦難耐。為解此痛,他服用黑膏,然久而久之,竟染上毒癮,難以自拔。終至去年,他毒發身亡,殞命莊中。此事楚尋亦有耳聞,故才編出此等尋兄借口,只盼著樂二娘告訴她這悲訊,放她離去。
楚尋忽作悲慟之狀,雙手掩面,嚶嚶假哭起來“我每年皆得哥哥所寄的家書,然去年久候而未得。豈料他竟殞命于此。可憐我與哥哥自幼相依為命,今哥哥已逝,竟連尸首也尋不到。我唯將其遺物攜歸,于家鄉立一衣冠冢,以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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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娘有事,我冒昧相擾,實乃不該。待改日我再登門取回遺物吧。”
說罷,楚尋轉身作勢欲行。
樂二娘急忙伸手將她拉住,道“此處距最近的村落,尚需一日腳程方可抵達。且如今外面天寒地凍,姑娘孤身一人,行于途次,諸多不便,甚是不妥。不如姑娘暫留莊中,待明日我向夫君稟明此事。他身為宮莊莊主,素懷俠義之心,行事秉持正義。二十七梅既死在宮莊,妹妹前來尋覓,他定不會坐視不理,必當下令為你阿兄厚葬。屆時我會遣人將你阿兄的遺物整理,再派人送姑娘至南邊的山口村,如此可好?”
楚尋惶急說道“不我不能見張教主。”
樂二娘滿臉詫異,旋即微笑道“我夫君雖外表看似嚴厲,然其行事磊落。二十七梅死于宮莊,妹妹前來尋親,他自會妥善處置,姑娘切莫擔憂。”
楚尋局促不安,似心中糾結萬分,但仍然回道“不我實不能見張教主。。”
樂二娘上下打量著楚尋,眼中滿是疑惑“你真是一個怪女子。既然姑娘不願見我夫君,我亦不作勉強。只是我女兒近日染了重病,臥于榻上,今日恐抽不得身來幫姑娘。不如今日你暫且在莊中住下,從長計議。”
說罷,樂二娘輕呼一聲“十梅。”
只見十梅從不遠處走來,跪在二娘身旁。
樂二娘吩咐道“速為這位姑娘安排一間廂房,好生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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