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歸,寒威漸斂而溫風初至;春逝夏臨,韶光易逝而炎序將興。暖 徐拂,若輕紗之裊裊;晴宇愈澄,似澄鏡之瑩瑩。
這日,張全德整裝束帶,詣城西口,將與馬步芳辭別。但見其神色從容,駿馬旁僅有兩位聖女相隨。
馬步芳目光微凝,旋即試探道“想當初您率二百聖女而來,欲將她們賜我,助我殺敵,而之後您說要將其收回,另有所用,今日她們為何沒有跟隨莊主西歸呢?”
張全德心下一陣警覺,然他神色不露,旋即展顏而笑“軍長有所不知,我此次離莊多時,莊中事務繁雜,皆賴犬子坐鎮。然犬子年少無知,生性頑劣,實非能擔大任之人。我怕他惹出麻煩,壞了莊中規矩,故此把那些聖女打發回家,令其各歸其處,以免犬子在家中胡作非為,釀成大禍。”
馬步芳心下洞明,知其未吐實言,其中必藏隱秘,他說道“既如此,我不便強留。我已派兵前往沙洲恭迎莊主大駕。莊主可在那里稍作休息,換馬整裝,再踏歸程。”
張全德騎上馬,抱了一拳,與二聖女疾馳離去。
這時,馬呈走至馬步芳身旁,問道“大哥,那張全德行徑鬼祟,其心叵測,大哥何不當面戳破他的奸計呢?”
馬步芳回道“你有所不知,當下時局紛擾,那群泥腿子亡我之心不死。張全德雖暗藏禍心,然于此時,棄之過早。”
言及于此,馬步芳微微一頓“那宮莊雄踞于西北要沖,如一顆釘子,實乃我心腹大患。今我權位未穩,若因一時之忿,而動此干戈,恐引發諸多變故。他奶奶個熊,待我將那些泥腿子殺盡,再去拔掉那顆釘子不遲。”
馬步芳問道“馬彪可已啟程?”
馬呈連忙答道“今晨破曉,馬彪已謹遵大哥之命,乘早班火車,趕往河南,大哥但可寬心。”
馬步芳微微頷首,吩咐道“你即刻發電報于鄭縣,令其速派兵支援。”
馬呈挺身而立,朗聲接命。
張全德一路兼程,于二十日後終抵莊前。但見有聖女數人列隊相迎,張全德甚感欣慰。
正欲入莊之際,忽見魏升自莊內狂奔而來,及至近前,未待張全德下馬,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雙手伏地,額首緊貼地面,聲嘶力竭地大呼道“莊主少夫人她已然臨盆產子了!”
張全德大喜過望,忙不迭地翻身下馬,意欲徑往尋思堂,探望孫子。
然魏升卻依舊跪地不起,他瑟瑟發抖,似有難言之隱。張全德見狀,眉頭緊蹙,面露不悅之色,怒聲喝道“怎麼?莫非你診斷有誤,那丑女所懷是個女娃不成?”
魏升戰戰兢兢,汗如雨下,顫抖著說“確確是男娃不假,只是”
未待魏升把話說完,張全德已仰天大笑“既是男娃,那還等什麼?待我前去抱抱我的孫兒。”邊說著他的一只腳已然跨進莊門。
魏升見勢不妙,情急之下,猛地抱住張全德的腿,涕淚橫流,哀聲說道“少夫人所懷是個怪胎。那男孩頭大如斗,身小如侏,雙眼凸出,無脖無脊,形貌猙獰可怖,剛剛生下來便已死去。”
張全德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身子一軟,立時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張全德端然正坐于葵花閣堂中高座之上,他面色陰沉,雙目微闔,緊抿雙唇,令人不寒而栗。
堂下,魏升蜷跪在地上,他頭低垂,冷汗涔涔而下,神色間滿是驚恐與惶遽,自知已是大禍臨頭。
此時,張畢德走至張全德身前,深鞠一躬,聲帶哀懇“適才爹爹忽然暈厥,幸得魏大夫妙手施救,竭盡全力,方使爹爹轉危為安,依兒之見,女人生子本乃天命,非人力可強為,魏大夫于此事實無過錯可咎。還望爹爹大人大量,饒恕魏大夫,莫要再責罰于他。”
張全德忽地咳嗽兩聲,怒道“哼!那丑女本就面目可憎,令人厭惡,其所生之子,亦必為妖孽無疑。畢兒,我早有言在先,若那丑女不能為我張家誕下麟兒,延續香火,我定要將她掃地出門。此事,你可還記得?”
張畢德微微頷首,神色間滿是無奈與苦澀,他嘴唇翕動,似欲言語,卻又如鯁在喉,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全德道“既如此,我便予那丑女七日之期。七日之後,若見其尚在宮莊逗留,休怪我手下無情。至于魏升你護胎不力,但念你是初犯,這次就饒了你,若下次你再出差錯,我定取你的性命。”
魏升知自己得救,連聲叩謝“多謝莊主不殺之恩,多謝莊主寬宏大量。”他惶惶然起身,倒退數步,匆匆退出大堂。
張全德深嘆一聲,聲若幽咽,似有萬千心事郁結于心,難以釋懷。他目光黯淡,望向遠方,若有所思。
張畢德心下疑惑,躬身問道“爹爹,此次前往高台一行,可有所獲?不知事情進展可還順利?”
張全德搖了搖頭“那馬步芳雖率眾搜尋,卻並未擒得那女子,致使寶典依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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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局勢愈發危急,日本人已佔領北平,兵鋒正盛,準備大舉向南進攻,戰火恐將蔓延至華南一帶。”
張畢德大驚失色,脫口問道“爹爹,難道日本人此番動作,竟是沖著寶典而去?”
張全德忽自座中長身而起,行至案前,徐徐展開一幅地圖,繼而他抬手直指冀中地區,說道“據十六葵所報,日本人已破滄縣,其勢洶洶,依我推算,料不過旬日,必進入魯北。”
張畢德瞠目結舌“這這麼快?”
張全德道“我尚接密報,日本人意欲自豫南信陽而入鄂北。然鄂北之地,山巒疊嶂,地勢險峻,其南下之路,必多崎嶇坎坷。”
張畢德問道“爹爹的意思是?”
張全德負手踱步,沉思片刻後說道“若他們轉而自金陵溯江而上,則可長驅直入,徑抵武漢。”
張畢德喃喃自語道“如此看來,他們果真是沖著那寶典而去。”
張全德輕嘆一聲“此亦不過是我的推測。日本人狼子野心,欲蠶食我華夏大地,必謀定而後動,穩扎穩打。昔日上杉石曾求助于我,欲借宮莊之力,助其在西北建立根據地。如今日本人舍西北而南下,若真攻入金陵,佔據京城此處乃九省通衢,戰略要地,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然所幸我宮莊地處大西北,中間尚有馬步芳為我做盾牌,那些日本人還威脅不到我們。”
說罷,張全德目光轉向張畢德,語重心長得說“畢兒,你如今已近而立之年,當有所作為,不可終日游手好閑。為父今有一要務交予你辦,你可代我前往華東一行,探查日本人的動向。若探得那寶典的下落,務必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奪回。”
張畢德神色凜然,躬身領命,向張全德深深一拜,而後轉身大步離去。
是日,暮靄初沉,余暉未盡。張畢德念及雪有黎新娩之苦,心下憂切,遂命人精心備了些點心與柔軟衣物,置于雕花木匣之中,而後遣人送往尋思堂。
至尋思堂,但見室內靜謐,藥香裊裊。雪有黎靜臥在榻上,她面色如霜,身軀羸弱,似風中殘絮。張畢德見此,心如刀絞,痛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趕忙疾步上前,欲細細查看。
恰此時,楚尋心中大驚,恐其心懷不軌,遂從旁迅速抽出劍,橫于身前,將張畢德擋住,厲聲喝問“有黎妹妹方才歷經生產之苦,此時體虛氣弱,正需靜心調養,你前來此間,所為何事?莫不是又要使什麼陰謀詭計!”
張畢德神色一黯,卻仍強抑心中悲戚“黎兒剛剛臨盆,我身為她的夫君,前來探視,本是人之常情,又有何不可?”
楚尋冷笑一聲“哼!你們張家素來重男輕女,如今妹妹懷了畸胎,依你們張家的秉性,豈會輕易放過?我瞧你送來的這些點心,定是被你暗中下了毒藥。”
雪有黎緩緩伸出縴弱之手,輕輕握住楚尋,目光幽幽,輕輕說道“姐姐”
楚尋見狀,心中一痛“妹妹,難道你還要為這個畜生說話嗎?他可害死了你的爹爹,此等深仇大恨,你竟能忘卻?”
雪有黎眼神空洞而決絕,說道“我與這人早已恩斷義絕。姐姐勿要再與這種人言語糾纏,免得徒增煩惱。”
她微微閉上雙眸,似欲將過往種種皆拋諸腦後。
張畢德長嘆一聲,而後對雪有黎說“那丑女說得對。我張家素來重男輕女,此乃祖輩遺風,難以更改。那日我自爹爹手中將你救出,當時我慌不擇言,稱你已逃出宮莊,投身西北軍。又借那丑女之名,與你拜堂成親,將你藏于尋思堂,一藏便是十朔之久。我滿心期盼,望你能誕下男兒,屆時我向爹爹坦誠一切,他或可念及骨肉親情,饒恕你我欺瞞之罪。然天不遂人願,你竟身懷畸胎,誕下死嬰。如今,你我非但難消前罪,且我強奪爹爹的妻妾,此乃大不孝之舉,觸犯家法。依家規,我當受杖刑之罰,而你恐難逃一死。
所幸爹爹仁慈,適才于葵花閣中,我百般哀求,爹爹方饒你一命。然其有令在先,命你七日之內離開宮莊。若七日後,仍見你滯留于此,到時真相大白,恐你我唯有死路一條。”
雪有黎冷冷一笑,說道“你如今肯吐露實情啦?大婚那日,你爹誤以為跪在堂前的是楚尋姐姐。如此說來,你爹所饒恕的,也必是楚尋姐姐的性命。我于宮莊之中度過大半載時光,為你這個薄情寡義的畜生懷胎三百日,受盡苦楚。然到頭來,整個宮莊竟無人知曉我的存在。我雪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有’字,便還與你張家吧。自今日之後,我與你便再無半分瓜葛。”
楚尋在一旁怒道“原來你將妹妹囚禁在尋思堂,竟是怕她身份暴露。當年住在尋思堂的女子被人害死。如今住在此地的人又懷了死胎,看來定是張家壞事做盡,此地被下了惡咒。幸得當日你未立我為正室,否則今日臥于榻上,飽受折磨的人便是我了。此等邪惡之地,我們豈會留戀?即便你不趕我們走,七日之後,我們亦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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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楚尋說這話,雪有黎又痛哭起來。
張畢德面色陰沉,向楚尋冷冷說道“何人說要趕黎兒走?宮莊上下皆傳,死胎是少夫人所生,而眾人眼中的少夫人恰為你這丑女。如此看來,我爹所逐之人,也是你這丑女;懷這死胎之人,亦是你這丑女。七日後離開宮莊的人是你,若你膽敢吐露半句實情,我定將你扒皮抽筋。”
楚尋把頭一甩,說道“走就走,此等是非之地,我不屑久留!”
張畢德見楚尋神色決絕,似無留戀之意,然心中疑慮卻愈發深重。他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說“你這丑女向來狡猾。我怕你並非真心離去,不過佯裝姿態,暗中卻偷返宮莊,為我張家招惹無盡麻煩。恰巧我爹命我近日東行公干,你不妨隨我一同前往。待至東方遙遠之地,我將你棄于深山之中,使你縱有回天之力,亦難再返此處。”
跟著,張畢德轉身,面向雪有黎,目光中滿是憐惜,柔聲說道“黎兒,你且寬心吧,生此死胎者是那個丑女,與你毫無干系。自今而後,我定當悉心呵護于你,再不使你受半分委屈,以贖我往日之過。”
雪有黎櫻唇輕撇,將螓首冷冷一轉,對張畢德不予絲毫理會。張畢德立于榻前,見佳人如此冷漠,自覺留于此處徒增無趣,恰似熱臉貼了冷屁股,滿心尷尬,便長嘆一聲,旋即轉身離去。
待張畢德走後,雪有黎方才緩緩轉過身來,急忙抓住楚尋的手,問道“姐姐,你若就此離去,外面風刀霜劍,你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這日子可如何過活呀?”
楚尋微微一笑,她輕輕撫摸雪有黎的手背,寬慰道“妹妹莫要憂慮,姐姐我四肢健全,有手有腳,何愁不能謀得生計?況且姐姐長得丑陋,我的命賤若草芥,死不足惜。”
楚尋不禁長嘆數聲。
雪有黎心中一痛,嗔而喟然道“姐姐年紀尚輕,何故如此悲觀消極?只是妹妹心中實有隱憂,你若離去,不知那張畢德會想出何種毒辣法子來折磨于我,我我實在害怕,不如我與姐姐一同東行吧。”
言至此處,雪有黎眼中已泛起晶瑩淚花,聲音也微微顫抖。
楚尋不禁啞然失笑“我本就爛命一條,不值一提。而妹妹如今仍是張畢德明媒正娶的妻子,倘若日後張全德消了氣,接納于你,妹妹你便是那堂堂正正的少莊主夫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受不完的錦衣玉食,又豈能與我一同漂泊江湖,受那顛沛流離之苦呢?”
雪有黎卻嘟起櫻唇,滿臉倔強,口中喃喃道“我我不我定要跟著姐姐一起走,無論前路如何艱難,我都要與姐姐相伴左右。”
楚尋見雪有黎心意已決,無奈之下,只得輕輕點頭“那好吧,妹妹既如此堅持,便權當是你送我一程。只是臨走之前,我想去見見張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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