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卯時未到文釗就醒了,雖然昨日睡得晚,但是自己絲毫不覺得疲倦。剛起身,文釗就把這內功法門練了一遍,與昨日不同的是,這次越練越有精神,好似全身充滿力勁,尤其練到閉目仰頭,伸臂吐納之時感到四周無聲無息,猶如進入忘我境界。文釗自打娘胎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忍不住又練了幾遍。
一陣吱扭聲,胡天福打開院門走了進來,而文釗卻絲毫沒有察覺,仍然擺著練氣的姿勢。胡天福看了文釗一眼,就進了廚房,巡視一番,走到文釗前面,把一個血淋淋的布裹擺在文釗眼前晃了晃。文釗此時閉著雙目,但是聞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就睜開眼,著實被胡天福嚇得摔在地上。
文釗見這血袋子,就用棍子挑開,一雙大大的眼球滾落出來,這眼球帶著血絲,甚是可怖。胡天福說道︰“我見你昨日砍壞這院子不少東西,還無故偷跑出去。作為對你的教訓,我把樂墨那丫頭的眼楮剜了出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文釗听這眼楮是樂墨的,就伸手把這眼楮包起來,和昨日那耳朵埋在了一起。胡天福見文釗如此平靜,和往日不同,就問道︰“看來你小子也不稀罕那妮子了是不?”
文釗回道︰“反正我知道你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樂墨少耳還是少眼,我都娶定她了,只是你喪心病狂,枉為她的長輩,真是悲哀。”
胡天福說道︰“我看你也別娶那妮子了,現在她秀美全無,滿臉傷痕,貌若無鹽,你要是把她娶回去,我怕你整日夢魘不斷。”
文釗搶道︰“我不圖她容貌,只是單純愛慕她,樂墨心地善良,哪像你衣冠禽獸。”文釗說著,就一拳打過去。胡天福見文釗出拳,就用手攥住他的手,和第一日的時候一樣,想把他翻過身,踢他一腳,沒想到文釗這拳卻有大力,胡天福翻他不得,手沒攥住,反被他錘了一拳,打在胸前,害得自己往後退了一步。
胡天福因文釗罵他,原本想給他教訓,但這一拳把胡天福打得高興,說道︰“好好好,小子昨日沒有白練,這力氣見長不少,哈哈,我胡天福看中的人果然沒錯。”
文釗怒道︰“哼,別假慈悲,有本事過兩招。”
胡天福說道︰“過兩招?我又不會武功怎麼和你過招,不過要想比做菜我倒是樂意奉陪。”
文釗見胡天福妄自尊大,目空一切,就說道︰“你整日折磨樂墨同學,今天我要為她報仇。”
胡天福擺擺手,說道︰“今天你爺爺高興,不和你計較,我答應你,如果你每日都有長進,像今日一樣讓我高興,我保證不再難為她。”
文釗攘臂嗔目,正準備再給他一拳,听見胡天福說這話,就松了手,心想︰“我現在未必能打贏他,不如我再練幾天,過幾日我帶樂墨同學離開這里,不在這鬼地方受苦。”
文釗說道︰“你此話當真?今後不再傷害樂墨同學?”
胡天福說道︰“你要是每日叫我開心,我就不傷害她,你今日叫我開心,我保證今日絕不傷害她,哈哈哈。”
文釗問道︰“那今日你要教我什麼?”
胡天福道︰“我今天教你水中取栗。”跟著,胡天福把文釗帶進廚房,只見胡天福燒了一大鍋水,不一會這水就翻滾冒泡,上面有濃濃的熱氣,胡天福把栗子放進鍋里,然後單手持筷,頃刻間就從煙氣中夾出一顆栗子,不一會就夾滿一盆,每次回手筷間必然帶栗,從未失手。
一番示例後,胡天福又撂下那句話,說道︰“怎麼樣,看清楚了麼?如果你能在一盞茶的時間里從沸水中夾出一百顆,我就算你學會了,哈哈哈。”還未等文釗回答,胡天福就拾起那把刀,大笑著走出院門。
文釗心想︰“這水中取栗看起來沒前幾日的難,卻不知這和烹飪做菜有什麼關系,既然那瘋子叫我去練這技能,那也只能照辦,但願今日表現得好,那瘋子能網開一面,明日不要再拿樂墨同學的殘臂斷肢來嚇唬自己就好。”
文釗又從灶下添了幾口柴,待這火旺水滾,文釗就把栗子倒進水里。學著胡天福的樣子,文釗用筷夾這栗子,但沒想到這些栗子油滑,而且沸水上的煙氣讓文釗看不清楚,每次伸筷都夾個空,夾了好久才夾出一顆。
這沸水極燙,雖然文釗沒有觸及水面,但是這煙氣也足以使他耐受不住,外面已經降下瑞雪,自己卻熱的滿頭大汗。過了一個時辰,文釗已能在一盞茶的時間里夾出十顆栗子,但與胡天福要求的數目相比還是相距甚遠。
文釗看著鍋里的栗子,心道︰“就算是練一天也未必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里夾出一百顆來,無奈之下想到了從不欠,也許這和尚能再幫自己一把也說不準。”
從不欠這名字的意義就是別人不能欠他的東西,如果文釗想要再求他幫忙,就需以禮相還。文釗心想那和尚自己一個人獨居在破廟無人照顧,廟中除了雜草別無其他掩物,過幾日天降大雪,那和尚必然凍死在那里,想到這,文釗就從廚房牆角處取來一些棉襖被褥,這些都是原本在那里的,想必是胡天福之前整日研究烹飪之法,夜以繼日,年復一年,自己睡在廚房,這棉襖被褥就是他給自己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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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物,須明求。倘不問,即為偷,文釗明白這理,就向廚房里的佛做了一個揖,嘟囔道︰“大佛在上,今日取廚房里的衣被若干,本是為救那破廟里的和尚,那和尚取了禮必然幫我,亦是救我,這一下子救兩命就不算是偷,他日如果我還活著,一定把這衣服雙倍歸還,求佛祖饒恕我不問自取之罪。”文釗不曉得這坐佛其實是灶王爺,管不得這事,不過這一幕早被暗中觀察他的胡天福看在眼里,心里喜道︰“這小子又單純還心善,我的樂墨妹妹今生有找落了。”
文釗移開草垛,拿著禮物就從昨日鑿的大洞里跑出去。走過幾個街口就來到從不欠的破廟,昨日從不欠抓著文釗飛到廟中,未經廟門,這次文釗走的正門所以看的清楚,門牌上寫著‘心昭天日’幾個大字,一眼就識得這廟是岳飛廟,心道︰“這和尚確實怪異,不住和尚廟,居然住在岳飛廟里。”
文釗進了廟,一眼見這和尚在大鍋前面吃東西。見到文釗進來,從不欠便招手叫他過去,說道︰“我就知道小兄弟對我好,這大冷天的還跑來給我送 褥,小僧方才在愁如何過冬,你卻深知我心,雪中送炭,實在是我的知己也。”還未等文釗開口,從不欠就把這被褥拿了過去,鋪在廟里,又取了棉襖,放在岳飛像下的石台上。
文釗見這廟門未鎖,就問道︰“大師,你不鎖廟門,難道不怕賊麼?”
從不欠大笑道︰“我從來不懼天下人,恐怕天下人都懼我,我廟門大開,有難處者都可登門求拜,只可惜平日里門可羅雀,我的本事鮮有人知。”
文釗心想︰“你這和尚做什麼都要別人回報,生怕別人欠了自己,當然求拜者少。”
從不欠打開鍋蓋,一股香噴噴的味道襲來,文釗見這鍋里全是大骨,肉已經炖爛散在湯里,和昨日那鍋一樣。
從不欠說道︰“來嘗嘗。”
文釗夾起一塊馬肉就大口吃起來,邊吃邊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大師,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
從不欠說道︰“昨日我說了,別人從來不能欠我的東西,你要我幫你,那你得給我好處。”
文釗說道︰“這事昨日大師已經給我說明,所以我今日帶棉襖衣被贈與大師,這天冷了,這衣被御寒很是管用,這算不算給了大師好處?”
從不欠說道︰“小兄弟給我的衣被當然管用,不過昨日你吃我的馬肉,今日又吃我的馬肉,這些衣被權當是還了飯恩,如果你還有其他請求,那就得再給我好處。”
文釗心想︰“這和尚果然是無利不起早,雁過也拔毛,要想叫別人欠他的東西,比登天還難。”
文釗說道︰“大師,我同學眼楮被剜了出來,要是我今天不把課業做好,恐怕那個瘋子明日又要剁她的手腳。我現在已經身無分文,確實再也給不了大師好處了。”
從不欠說道︰“只要小兄弟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幫你到底,你可同意?”
文釗心想,這和尚武功高強,似乎無所不能,居然還有有求于人的時候,便問道︰“不知大師要我做什麼?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又不違背倫理道德,不觸犯國家法制,我都幫大師做。”
從不欠說道︰“昨日你送給小僧的那本書,你說是從你們學校圖書室里借閱的,那小兄弟可否帶我去你學校走走?”
文釗心想,全梁北就一個武校,就算在全省也略有名氣,最近幾日學校里又有比賽,全國慕名參賽者多如海沙,這學校佔了小半個梁北縣,縣里家喻戶曉,好找的緊,還需要我陪同前去麼?不過這事情不能直說出來,恐怕這和尚听我這話自己去了,他在我身上討不到好處,也就不會再幫我。
文釗說道︰“大師,我肯定帶你去我學校,不過如今我自身難保,恐怕我死在那瘋子家里,到時候幫不了你,要不大師,您就來個直接的,把我和我同學從那瘋子家里救出來,這樣保證我回來向您還願。”
從不欠大笑道︰“原本我以為小兄弟單純,原來還有如此心機,想叫我救你一了百了,但你說的話也在理,只不過我能救你,卻救不了你那位紅顏。”
文釗說道︰“不就是要好處麼?大師別忘了,我自己已經跑了出來,就不再需要大師搭救,您剛才答應幫我,就直接幫我救我那位同學即可。”
從不欠搖了搖頭說道︰“小兄弟說的那位姓樂的女子,本就住在自家里,我要是把那姑娘從自己家里擄走,在你這里說的通,在別人眼里我豈不是打家劫舍,強搶民女麼?”
文釗心里悶郁,覺得從不欠說的有理,但是救不出樂墨,自己得救也沒有意義,本想和從不欠在這樁交易里尋個全權之策,但如今自己卻陷入兩難。
從不欠見文釗猶豫,就說道︰“如果小兄弟不答應也無妨,反正小僧已經知道你學校的名字,只要不是跋山涉水,小僧自己前往也不是不可。”
文釗听這話就急了,原來從不欠本有自己前去的打算,要是這和尚真的自己去了,那就再沒有給他好處的可能,他也就不會幫自己了,想到這里,文釗連忙點頭稱道,說︰“那大師就不必救我那同學了,我帶著大師去我的學校,大師可否教我水中取栗的技能?”
從不欠說想了想,大笑道︰“真是大緣,真是大緣。”
文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從不欠出言何意,就問道︰“大師為何說這是大緣?”
從不欠說道︰“原本你說要我幫你,我還擔憂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唯獨這水中取栗,你是找到了行家。”
只見從不欠轉身擺了一下袍袖,瞬間卷起一陣勁風把這燒盡的黑炭重新點燃,又往火中擲入了幾個石子。待了片晌,從不欠就連續甩袖,左右各甩兩下,雙手似乎伸入火中,又一轉身,文釗還未看清楚,這滾燙的石子就被從不欠抓在手心。
石子本是炙手可熱,從不欠卻不畏懼,仍然放在手中,還攤開給文釗看,見文釗兩眼瞪得圓圓的,便說道︰“我用內力抵抗灼痛,這熱氣就和我的內力互相抵消,我自然不怕。”
文釗心想︰“這和尚徒手取石,火要比水燙,這燒焦的黑石在火中更難以辨認,這人可比那瘋子高明的多。”文釗拍手叫好,說道︰“大師的這招火中取石驚天地泣鬼神,可否授予我?小弟真的感激不盡。”
從不欠說道︰“什麼火中取石?這是少林武功小擒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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