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順著喉嚨下肚,冰涼的觸感驅散了最後一絲頭痛。我看著她手臂上若隱若現的噬心蠱印記,忽然想起昨夜她小聲說的“謝謝”——原來這個總把自己裹在刺里的女孩,早就看懂了慶功宴的本質︰不是勝利的狂歡,而是給每個從戰場上回來的人,一個能笑著說“沒事”的理由。
“去把咖啡機裝回去。”我敲了敲她頭頂的塑料花,“順便幫我買份不加花椒的豆腐腦。”她罵罵咧咧地起身,鏈刃擦過地面發出清響,走到門口卻突然回頭,指尖轉著半片烤鴨皮︰“下次比試,不許用靈力了啊。”陽光從她身後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窗外的梧桐葉又沙沙響了起來,我捏著那塊壓扁的桂花糕笑了笑。或許天仙之道從來不止是斬妖除魔,更是在這煙火氣里,守住每個能讓人笑著胡鬧的清晨——哪怕這個清晨,帶著宿醉的頭痛,和某個丫頭拆壞的咖啡機。
打火機再次擦出火星,這次點燃的是桌上的安神香。煙霧繚繞中,昨夜的喧鬧漸漸沉澱成溫暖的碎片,就像甦姚說的︰“人間啊,不就是這樣,打打鬧鬧,才活得像個人樣。”
電話鈴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我盯著屏幕上“辛茶”兩個字,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自幾年前他接任詭道副掌門,鮮少在非公務時聯系我。按下接听鍵,听筒里傳來師兄慣有的清冽嗓音,卻帶著幾分難掩的急切︰“掌門,陳厲和池田從魔淵回來了。”
我笑著應下,指尖摩挲著手機邊緣的紋路︰“好,我這就回來。”
听筒里傳來辛茶欲言又止的沉默,最終化作一聲輕嘆︰“路上小心。”
剛準備走的時候,辦公室的玻璃門就被撞得 當響。甦姚叼著半根棒棒糖擠進來,黑色風衣下擺還沾著咖啡機零件的金屬碎屑︰“陳一瀟,你去哪?”她眯起眼盯著我腰間的劍,指尖的棒棒糖在齒間轉得飛快,“別告訴我你又要偷偷去查案——上次說‘去買煙’結果在鎖龍井底待了三天!”
我無奈地扯了扯她沾著咖啡漬的袖口︰“回詭道。陳厲和池田從魔淵回來了。”話未落,她的棒棒糖“啵”地從嘴里彈出,滾到辦公桌下︰“詭道?就是你總說‘規矩多到能煩死天仙’的那個門派?”她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踫到我領口的詭道紋章,“帶我去!我還沒見過真正的‘仙家門派’呢!”
“不行。”我轉身去拿外套,卻被她拽住後襟︰“為什麼不行?你上次去花鳥市場都帶我去了!”
她的聲音突然放軟,指尖戳了戳我後頸,“我保證不搗亂。”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切進來,在她發梢鍍上層金邊。我看著她手腕上若隱若現的噬心蠱印記——那紋路昨夜在慶功宴上曾隨她的笑聲輕輕顫動。最終嘆了口氣,從衣架上扯下件備用的衣服塞給她︰“換上。別讓詭道的老古董們看見你穿露臍裝闖山門。”
詭道山門的青石板路在暮色里泛著微光。甦姚把道袍袖子卷到手肘,鏈刃被她藏在寬大的袖口下,嘴里還在念叨︰“早知道穿馬丁靴了,這布鞋硌腳。”路過照壁時,她突然指著上面的詭道符文笑出聲︰“陳一瀟,這圖案怎麼和你上次畫的醒酒符長得一樣?你該不會是拿門派紋章練手吧?”
前殿傳來陳厲的笑罵聲︰“池田你個小兔崽子,敢偷喝副掌門的靈酒!”推開門時,甦姚的眼楮瞬間亮起來——殿內的長明燈映著滿牆的劍穗,陳厲正追著池田繞柱子跑,後者懷里抱著個酒壇,發尾的幽藍孢子在跑動中簌簌掉落。
“這就是你說的‘晚一輩’?”甦姚湊近我耳邊,溫熱的氣息混著棒棒糖的甜膩,“那個追人的看著比你還老氣!”
陳厲和池田看見我,原本笑鬧的動作陡然僵住。陳厲手里的糖葫蘆“啪嗒”掉在地上,池田懷里的酒壇晃出幾滴靈酒,兩人同時拱手作揖,腰彎得幾乎踫到青石板︰“掌門!”
我無奈地擺了擺手︰“說了多少次,在山門不用這麼拘著。”目光掃過陳厲發間的槐花瓣——顯然剛才追著池田跑時撞進了花叢。池田偷偷把酒壇往身後藏,耳尖卻紅得滴血,忽然抬頭看見我身後的甦姚,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道袍下擺︰“掌、掌門,這位是...”
“901局的甦姚。”我替她介紹,“別緊張,就是個愛拆咖啡機的丫頭。”甦姚立刻瞪我一眼,指尖轉著從陳厲那順來的糖葫蘆,忽然湊到池田面前︰“小弟弟,你發尾的藍孢子能發光鎭!是不是魔淵特產?”池田被她突然的湊近嚇得後退半步,卻又舍不得躲開,耳垂紅得快滴出血來——這孩子從小怕生,唯獨對長得好看的“姐姐”沒轍。
陳厲忽然指著甦姚的鏈刃,嗓門大得震得長明燈晃了晃︰“這鏈子樣式挺特別啊!和山下王婆婆家賣的那個...叫什麼來著?”他撓了撓頭,忽然一拍大腿,“對了!像她孫子玩的鐵皮鏈條!”
池田終于忍不住笑出聲,耳尖的紅卻沒退︰“師兄,王婆婆家的鏈條哪有這麼亮。”他偷偷看了眼甦姚,又迅速低頭盯著自己的布鞋,“姐姐的鏈子...像詭道後山的流螢藤。”
甦姚被逗得直笑,隨手把糖葫蘆塞進陳厲手里︰“老陳,別這麼嚴肅嘛!你們掌門說了,我就是來蹭飯的。”她忽然指著牆上的劍穗,眼楮亮晶晶的,“這些穗子都是你們自己編的?比我在局里用的警戒線好看多了!”
陳厲被“老陳”叫得一愣,隨即豪邁地拍了拍胸脯︰“那當然!詭道上下,從副掌門到掃地童子,誰不會編劍穗?等會兒帶你去藏經閣,那兒的劍穗花樣更多——當年掌門剛入門,還拿我的劍穗當風箏線放過紙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