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遺忘
顏常清從床上起來。
他今天要與自己的爺爺出門一趟。
今天是他奶奶的忌日。
以往的時候,他都在醫院躺著,而他的爺爺則會消失一天,到很晚才會回來看他。
如今他的癱瘓已經好了,顏樂明提出帶他一起去掃墓。
顏常清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對于這個素未謀面的奶奶,他也是很好奇。
顏樂明此刻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西裝,將頭發梳的一絲不苟,不像以往那般佝僂,將身子盡力站的筆挺。
顏常清還是第一次見到顏樂明如此注意形象,一大早花費了很長時間打扮自己。
他抱著一束白玫瑰,看著遠方,目光有一些深沉。
顏常清卻覺得有些不自然,從顏樂明的舉止不難看出,他對奶奶有著非常深刻的感情。
但是在這偌大的房子里,卻沒有一張奶奶的照片。
不僅如此,就連他父母的照片也沒有。
顏樂明明明告訴他,他的父母在國外工作,卻從未打過電話回來。
顏樂明對此似乎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不覺得違和。
更離奇的是,雖然家里沒有這三人的照片,但是卻有顏樂明與顏常清的合照。
就仿佛像是——
這三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顏常清坐進車里的駕駛位,顏樂明將白玫瑰放到後座上,便也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隨著車子的緩緩啟動,顏樂明發出了感慨般的聲音︰
“我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顏常清隨口搭理了一句︰
“干嘛這麼突然?”
“我曾一度以為乖乖仔要在床上癱瘓一輩子了。”顏樂明有些惆悵般的說道︰“你還這麼年輕,就一直臥床不起,都沒見過外面的美好世界。”
“你爸媽又那麼忙,哪有時間照顧你,我真擔心百年之後沒有人來照顧你。”
“雖然還可以花錢請護工,但人心險惡,沒有監護人在旁,癱瘓的你會不會招到來虐待都不好說。”
“每次想到這些我都覺得很難受,晚上都睡不著覺。”
“我每天都在乞求上天讓自己能活久一點,能一直照顧你下去。”
“……”
顏常清沉默了一下,才說道︰
“錯了,你應該請求我早點好起來,這才不會拖累你,我今後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了。”
“哈哈哈……”顏樂明爽朗的笑了起來,“臭小子還會頂嘴了,你以為我沒乞求過嗎?”
“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乞求過了,我寧願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我的歲數已經這麼大了,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你還這麼年輕,不應該這麼淒慘。”
“可別。”顏常清看著前方,嘴里嘟囔道︰“你都說我還年輕了,還想享受美好青春的。”
“要是換作癱瘓的是你,我看我這下半輩子可都要花在照顧你的身上了。”
“所以你還是一直保持身體健康比較好,別來給我添亂。”
顏樂明笑了笑︰
“……那你還真是我的好孫子。”
如今他已經很滿足了,他的孫子不但恢復了健康,還能和他斗嘴,變著戲法祝他身體健康。
可惜自己的老伴卻沒能看到這一幕。
這次將顏常清帶到他奶奶那邊去,也是為了讓對方泉下有知,能安心下來。
隨著汽車導航的結束,顏常清來到一處公墓。
顏樂明帶頭打開車門,從後座取回白玫瑰,便下了車。
顏常清默默的跟在他的後面。
今天是個陰天,氣氛有些沉悶。
由于公墓的原因,周邊也沒有什麼人。
隨著顏樂明的停下,顏常清看到了顏樂明前方的墓碑。
他的臉色古怪了起來。
墓碑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過倒沒有什麼雜草,應該是常年有人清理的原因。
不過問題在于墓碑上的字。
【愛妻之墓】
就這四個字。
沒有姓名。
沒有照片。
沒有出生到逝世的年月日。
簡潔的令人發指。
甚至會讓路過的人第一眼便覺得奇特,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墓碑。
“老伴,我帶乖乖仔來看你了。”
顏樂明將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接著來到顏常清的身後,雙手放在顏常清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認得出來,當年你去世的時候 ,他還只有這麼點高。”
他比劃著,臉上帶著笑容︰
“你一直擔心乖乖仔會不會一直臥床不起,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
“他現在很好,甚至還學了不少技能,還有一群認識的朋友。”
“就像我們年輕的時候,可以一起瘋一起鬧。”
“有時候看到他們,我都會想起我們當年的時光。”
“……”
他看著墓碑不再言語,似乎在緬懷著什麼。
他的表情逐漸帶上了一層悲哀之色,眼眸中淚光點點︰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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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什麼,我一直都記不起你的臉呢?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想不起……”
“難道時間真的能抹平那麼多事?”
“我總覺得你就在我的記憶中,但每次回想起來卻又覺得少了些什麼……”
顏常清將手放在顏樂明的手背上,那是一雙滿是皺紋的手,展示著主人的年代感。
“爺爺這麼愛奶奶,即便不記得長相名字又如何?這並不代表你不愛她。”
“終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他安撫著顏樂明,卻是若有所思。
顏樂明這些話讓顏常清徹底閉上了向顏樂明再次詢問的嘴。
先不說歲月的流逝是不是真會讓顏樂明忘記他妻子的面容和名字,這個墓碑顯然就有問題。
要不然是顏樂明在做戲給他看。
要不然就是他的家族果然與夢劇的世界有所關聯。
顏樂明記憶的問題。
住宅與夢劇世界交界的問題。
還有自己的癱瘓和記憶遺失的問題。
或許都是連在一起的。
他再次看了看這個墓碑,又在這里待了一陣子,才與顏樂明一同離去。
經過今天的事情,他也有了一些了解。
他驟然想起了第一次從古堡出來後,見到的幻覺。
在那個幻覺中他見到了自己的父母。
只是他至今也沒能確定那兩人只是單純的幻覺,還是真的是他父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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