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東北,晚上已經涼了,我爺爺周建設坐在院子里,嘴里叼著旱煙,手上也不閑著,正在疊著明天要賣的金克子。
金克子就是金元寶,按照他的話來說,地府只認金元寶和紙錢,像那些印著天地銀行的冥幣根本不頂用。
“爹!小霞肚子疼,還憋不住尿,咋整啊!”
我爹周杰突然嗷的一嗓子,我爺爺開口就罵︰“你特麼的瞎嚷嚷什麼!”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幾步走進屋里,打眼一看就明白,這哪是憋不住尿,這是要生了。
“去,快去把張婆子請過來,你媳婦這是要生了!”
張婆子是村里的接生婆。
她到了後,把他倆趕到了外屋,我爺爺坐在外屋凳子上,听著里屋傳來的嚎叫聲一口接著一口抽著旱煙。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異樣的聲音。
我爺爺看著我爹來回走也是有些煩了,直接一腳踹到他屁股上︰“去,看看是什麼聲,順便把金克子給老子拿進來,別被風吹跑了。”
我爹揉了揉屁股,有些不樂意,但還是推開外屋門,緊接著他發出驚恐的聲音︰“爹!爹!”
他把我爺爺的視線全部擋住,我爺爺只能站起身將他推到一邊︰“瞎叫什麼!金克子全飛了?”
話還沒說完,我爺爺的聲音戛然而止,手中的旱煙因為驚嚇掉落在地,眼前的院子里爬滿了蛇,多到有些都疊在了一起。
眼前這一幕,讓我爺爺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把衣服打濕,而我爹此刻渾身發抖,縮著脖子問︰“爹,這咋回事啊?怎麼突然出現這麼多長蟲?”
我爺爺的臉色有些難看,往地上啐了一口︰
“去,把老子的剪刀拿過來!哪條靠近老子殺哪條!”
他嘴中的剪刀,是用來扎紙人的,按照他的話來說,這剪刀鋒利無比,沾染無數陰氣,哪怕惡鬼看見都會退避三舍。
我爹愣了幾秒,一把抱住我爺爺的腿︰“不行,爹,不行,咱回去把門關上,或者我去找村里人幫忙。”
“幫忙?你看看這院子還有你能落腳的地方嗎?別廢話!”
看著我爺爺一臉凶相,我爹心中發怵,只能把那剪刀取了出來。
感受到剪刀冰涼的觸感,我爺爺心中鎮靜了不少。
二話不說,他將我爹踹進外屋,從外面落了鎖,就這麼一人一剪刀守在了外面。
所幸,這些蛇群並沒有異樣,就這麼相安無事到子時。
剛過子時,里屋傳來哇的一聲啼哭,張婆子的聲音緊接著傳來︰“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我爺爺心里松了一口氣,但看見眼前的景象,他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盼著這些蛇群快些離開。
他身後的外屋傳來張婆子的說話聲︰“小杰,把娃接過去,進屋看看你媳婦,我也該走了。”
我爹支支吾吾一直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爺爺嘆了一口氣,在外面將話頭接過來︰“大姐,你看家里也沒有個女人,我們兩個老爺們照顧小霞不是特別方便,能不能請你照顧小霞一宿,我再給你添點錢。”
看在錢的份上,張婆子倒是沒推辭,抱著娃回去了。
本來我爺爺作為四小陰門之一的扎紙匠,村里人就沒少在背後蛐蛐他,這事要是再傳出去,他都不敢想那些人會說成什麼樣。
與此同時,院子里狂風大作,在地上的蛇有些都被吹飛,卷起的風沙也讓他下意識眯起眼楮。
而下一秒,他的眼楮睜大,就看見院門處出現兩個虛影,一黑一白,這讓我爺爺下意識想起地府那兩位,他回頭看向亮著油燈的里屋,嘴中喃喃自語︰“這難道是無常索命?”
虛影緩緩向院子里移動,在距離一地蛇群還有一米的時候,虛影停下。
就在他以為虛影不會再向前移動的時候,那兩位直接踏上蛇群,血腥氣隨著風鑽進我爺爺鼻子里。
同一時間,蛇群開始暴動,跟那兩個虛影纏斗在一起,虛影移動速度也緩和下來。
天微亮,我爺爺看著近在咫尺的虛影消散,而蛇尸在院子里堆積成小山...
剩幾條還活著的,並沒有逗留,而是順著牆角的小洞離開,他這才明白這些蛇突然聚集在這里,是為了攔截這兩位無常。
他松了一口氣,捶了捶因為長時間站立而酸痛的腰,轉身將木門上掛著的鎖拿下。
我爹听見聲音,從里屋跑出來,伸手將站不穩的我爺爺扶住,隨後看向院子里的蛇尸,聲音有些顫抖︰“爹,這都是你殺的?”
“別廢話,快去找幾個編織袋把院子處理一下,別把張婆子嚇到。”
說曹操,曹操到,張婆子已經從里屋走出來,我爺爺下意識想擋住她的視線,但看著她紅潤的臉變得蒼白,只能苦笑了兩聲。
張婆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爺爺瞪了我爹一眼,就將他踹到院子里收拾蛇尸。
沒過多久,我爺爺在外屋又听見院子里傳來一聲慘叫,他不耐煩地喊了一聲︰“又怎麼了!”
等了幾分鐘,我爺爺沒有听見回應,這才站起身來到外屋門前,就見我爹跌坐在地,臉色慘白,手指在半空中虛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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