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的淚水,帶著五百年積攢的思念與純粹的本源氣息,竟奇跡般地穿透了那層柔韌的能量屏障。那細微的冰晶淚珠,輕輕滴落在雲皇虛幻的靈體之上。
“雲兒......回來吧......我們需要你...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人在等你......神君邪帝他們需要你......”瑞的聲音帶著哽咽,每一個字都敲在雲皇靈魂上。
“就是現在!”神•魔話音剛落,池塘中央,懸浮在巨大荷花之上的輝落見證,驟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七彩流轉的夢幻,而是蘊含了宇宙誕生之初的原始混沌之光。這股光芒瞬間淹沒了雲皇的靈體,也照亮了整個無終山巔。
“唔......”一聲輕微的呻吟,自那光芒中心傳來。
只見光芒之中,雲皇靈體那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起來。不再是之前聖君感受到的那種無意識的微動,而是充滿了痛苦和掙扎。
“雲皇姐姐!”女帝激動地想要上前,卻被聖君一把拉住。
聖君緊緊盯著那光芒中心︰“別急,是混沌本源在響應!她在抗拒甦醒,但神•魔的力量在強行喚醒她!”
“抗拒甦醒?”炎君眉頭緊鎖,“雲皇姐到底為什麼......連瑞來了都不管用嘛......”
“是心死。”神•魔的虛影發出沉重的聲音,那雙眸凝視著光團,“五百年的滋養,吾能感受到她靈魂深處那巨大的空洞與絕望。
失去至親的痛苦,被時間遺忘的孤獨,以及......對自身力量可能再次帶來毀滅的恐懼,將她徹底囚禁在了自我放逐的黑暗里。瑞的呼喚,觸踫了她心底僅存的溫暖錨點,而吾現在正在強行點燃她即將徹底熄滅的生命之火。”
光芒越來越盛,混沌的氣息彌漫開來,帶著創生與毀滅交織的威壓。雲皇靈體的顫動達到了頂峰,她虛幻的雙手猛地攥緊,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啊——!”
一聲壓抑著無盡痛楚的低吼終于從光芒中迸發出來。不再是靈魂之音,而是真實的、帶著血肉之軀才能感受到的嘶啞!
伴隨著這聲嘶吼,環繞著她的光芒驟然向內坍縮。
混沌之光不再僅僅是包裹,而是開始瘋狂地涌入那虛幻的靈體之中。虛幻的輪廓在混沌之力的沖刷下,開始凝聚重塑。
骨骼的輪廓最先顯現,閃爍著混沌特有的灰色光澤,接著是流淌著混沌之力的血管經絡,然後是覆蓋其上的、由純粹能量構成、卻又蘊含無盡生機的肌肉與皮膚紋理......這個過程並非溫和的治愈,而是充滿了原始力量的暴力重塑。每一次光芒的閃爍,都伴隨著雲皇靈體劇烈的痙攣和痛苦的悶哼。她的身體在混沌之力的鍛造下,被撕裂又重組,被毀滅又新生。
瑞看得心都揪緊了,爪子深深摳進池塘邊的岩石里。聖君緊抿著唇,眼中既有震撼也有不忍。女帝捂住了嘴,炎君則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為這殘酷而壯麗的重生過程感到心驚。
時間被拉長。不知過了多久,那狂暴的混沌之光終于漸漸平息內斂。
荷花池塘中央,輝落見證的光芒恢復了平靜,依舊懸浮在那里,但光華似乎黯淡了許多。
而在見證旁邊,巨大荷花的中心,不再是虛幻的光影。
一個身影靜靜地懸浮著。
她擁有著與靈體完全一致的容顏,卻不再是虛幻縹緲。肌膚如新雪初凝,帶著淡淡的混沌光澤,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落,發梢還縈繞著未散的混沌之力。她穿著一身由混沌之力自然凝聚而成的素白長裙,裙擺無風自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既古老又新生、既強大又帶著一絲脆弱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她,雲皇,重鑄了混沌之軀!
“神•魔滋養雲皇姐五百年,也獲得了混沌之力啊......剛才雲皇姐靈體有絲情緒波動,神•魔動用神力強行喚醒雲皇姐,並用混沌重鑄肉身......好強......”炎君感慨道。
然而,雲皇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眸,卻讓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啊。
空洞。
比最深沉的夜空還要空洞。
沒有劫後余生的慶幸,沒有見到故人的激動,甚至沒有痛苦和迷茫。
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死亡。她的眼神越過圍在池塘邊的眾人,越過激動落淚的瑞,越過無終山巔的雲霧,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如同靈魂依舊停留在那永恆的黑暗囚籠之中,未曾真正歸來。
“雲皇......?”聖君試探著輕聲呼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雲皇的眼珠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目光落在聖君臉上。那目光沒有任何溫度,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或者......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聖......君......”她的聲音嘶啞干澀,像是許久未曾開口,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沒有任何情感起伏,“你......來了......”
“雲皇姐姐!”女帝忍不住喊道,“你終于醒了!太好了!我們......”
“喚醒我......”雲皇打斷了女帝,空洞的目光掃過女帝、炎君,最後落在拼命用爪子扒拉池塘邊緣,淚水漣漣的瑞身上,眼神似乎有了一絲細微的波動,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瞬間又歸于死寂,“......為了什麼?”
她的語氣平淡得可怕,像是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聖君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酸楚和焦急,她知道此刻任何煽情都毫無意義,必須直指核心︰“為了神君和邪帝!他們被困住了,在天方世界!只有你的魔法才能把他們救出來!”她刻意強調了“天方世界”和“只有你”。
“天方......世界......”雲皇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地名,空洞的眼神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消失。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帶著一種對自身肢體都感到陌生的滯澀感,抬起了自己的手,看著掌心流淌著的屬于混沌本源的力量。那力量強大而純粹,卻在她眼中掀不起半點波瀾。
“救......他們......”她喃喃道,聲音輕得像嘆息,听不出是疑問還是陳述。
“是的!雲兒!邪帝他們被困在那里五百年了!只有你能救他們了!”瑞急切地喊道,“我們一起去!把他們帶回來!”
雲皇沉默著,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的掌心,像是在思考,又像只是單純地發呆。
重獲的肉身,強大的力量,似乎都無法填補她內心的空洞。那份絕望的漠然,將她與外界徹底隔絕。
神•魔的虛影看著這一幕,古老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釋然,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他看向聖君,虛影開始變得越發透明︰“肉身已鑄,靈魂已歸。我的任務......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絕對要把神君邪帝帶回來哦。”
虛影化作點點流光,回到了懸浮的輝落見證之中。
聖君看著消散的虛影,隨即目光堅定地轉向雲皇。
“雲皇,”聖君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無論你現在想不想,無論你覺得這世間是否還有意義,神君和邪帝還在等著你!你欠邪帝的人情,可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