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雲城邊陲,某家喧囂的酒館內。
“景元叔叔……”索拉卡頂著小巧獨角,臉蛋紅撲撲的,像只熟透的隻果。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指著景元面前那還剩小半碗的酒液,鼓足勇氣,用最天真無邪的語氣,說出了最社會的話語
“……你特麼養魚呢?”
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投向景元身前的酒杯,眼神里不約而同地帶上了幾分鄙夷。
白珩醉眼迷離,狐尾都軟趴趴地耷拉著,聞言輕嗤了一聲
“嘖,這麼大個人了,跟小孩子喝酒還耍賴……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鏡流也是喝得玉面緋紅,平日里清冷的眼神都有些渙散,跟著點頭附和,語氣帶著醉後的嬌憨
“做人……要,要有擔當……要有風度……”
丹恆和刃雖然沒說話,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顯丟人。
景元“……”
他捂著發暈的腦袋,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余光瞥見牆角那堆疊得小山似的、整整十五個空空如也的巨大酒缸,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個索拉卡簡直就是個怪物!
剛到酒館的時候,她眨巴著大眼楮,說自己雖然看著小,但按家里的算法早就成年了,可以陪叔叔阿姨們“稍微喝一點”。
然後又軟軟地補充,自己酒量淺,希望叔叔阿姨們能讓讓她,喝慢一點。
再然後……
這只邪惡的獨角獸就開始了她的表演。
先是小嘴抹了蜜,挨個敬酒,理由還讓人無法拒絕。
接著提出玩什麼“敲七”、“逛三園”的酒令游戲。
最後覺得節奏太慢,直接演變成了最粗暴的劃拳打通關……
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邪惡獨角獸也逐漸暴露了她的本性——
一個不折不扣的酒蒙子!
還是越喝眼楮越亮、越喝越興奮的那種!
她一個人,做到了連騰驍將軍當年都沒能做到的壯舉——
喝倒整個「雲上五驍」!
想到這兒,景元突然胃里一陣翻涌,干嘔了一聲。
他當著幾人的面,生無可戀地拿起一張餐巾紙,笨拙地裹在筷子頂端,做了一個簡易的白色小旗,有氣無力地晃了晃。
“服……服了……真喝不動了……”
索拉卡見狀,大眼楮里瞬間涌上一絲清晰的失落,小聲嘟囔
“原來……只有這種程度嗎?景元叔叔還真是軟軟的呢……”
景元眼角抽搐了一下,強忍著眩暈感
“萬分抱歉……沒能讓索拉卡大人盡興,是在下的不是……”
一旁的刃似乎也喝到位了,平日里陰郁的氣質都被酒精沖淡了些許,“小家伙……告訴應星叔叔,你這酒量……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丹恆也好奇地轉過頭,清冷的眸子里帶著探究,顯然也想知道答案。
“唔……”索拉卡一手捧著自己發燙的小臉,另一只手卻又熟練地給自己滿上一碗,仰頭“噸噸噸”灌下,這才思索著回答道
“應該是……遺傳吧?”
“我爸爸和媽媽都挺能喝的。”
鏡流聞言,有些好奇,醉醺醺地問“挺能喝……是有多能喝?”
索拉卡歪著腦袋想了想,似乎在回憶某個場景
“嗯……我記得有一次,爸爸和媽媽在相位空間里比賽,好像……把一顆「烈酒星」給喝干了吧?”
“烈酒星?”白珩晃了晃狐耳,醉眼朦朧,“那是什麼東西?某種很烈的酒嗎?”
“是一種宇宙奇觀呀!”索拉卡認真地解釋,試圖讓自己的話更易懂,
“嗯……用銀狼媽媽的話來解釋,就是在低溫真空環境下,乙醇分子會產生奇特的自我聚集現象,形成一種流體星球。”
“這種現象通常發生在無恆星引力帶,最終會繪制出一個巨大的、主要由乙醇和各種芳香醇構成的星球,普遍都有正常行星那麼大哦!”
這話一出,酒桌旁的五人直接懵了。
喝……喝干一顆行星大小的酒球?!
更懵的卻是直播間里的億萬觀眾。
「宇宙第一小可愛」“長見識了!宇宙里居然還有這種星球?!這得夠我喝多少輩子啊?”
「工造司首席打鐵匠」“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他們把一顆星球喝沒了啊喂!!”
「金人巷第一美男」“……我突然有點相信這個小妹妹的爸媽是創世神了……”
「銀河第一駭客」“補兌!銀狼媽媽又是什麼鬼?!”
【應該很明顯吧∼你被得手了哦∼ u в~】
「知名不具」“誒?樓上是什麼權限?怎麼發言沒id沒頭像?管理員?”
【咳咳,不好意思,手滑評論,你們繼續聊,忽略我就好。\】
「花開富貴」“小小年紀就成了酒蒙子,長大了還得了?由此可見,她的父母有多不負責!根本不會教孩子!”
「小小鳥」“關您什麼事?再說了,索拉卡早就成年了,她選擇如何生活,難道父母還要在旁邊指手畫腳嗎?”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面更精彩!
「花開富貴」“一看你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年輕人!孩子沒有父母的正確引導,那還能有好?遲早學壞!”
「小小鳥」“哈?那在您如此‘正確’的教育下,您的孩子一定非常優秀吧?”
「花開富貴」“你!”
「小小鳥」“呀,看樣子,好像不小心戳到您的痛處了呢。”
「花開富貴」“我懶得跟你這種人多費口舌!等我再給我女兒報兩個奧數班、三個鋼琴課、一個油畫興趣組,她早晚會成為我們星球最頂尖的人才!”
「小小鳥」“……您最好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家孩子的心理健康吧。”
「花開富貴」“不勞你操心!我的孩子我知道怎麼教!”
而這時,有眼尖的觀眾從這段突如其來的爭吵中發現了華點。
「知更鳥小姐的狗」“等等!‘小小鳥’這個id……臥槽?!該不會是知更鳥小姐本尊吧???”
眾人聞言,紛紛點開“小小鳥”的頭像。
然後,一個明晃晃的、帶著官方認證標志的“寰宇知名歌姬”簡介映入眼簾。
「橡木家系暮靄」“天吶!真的是知更鳥小姐!!”
「橡木家系4396」“知更鳥小姐!您到底在哪里?您失蹤這段時間,家族都快急瘋了!”
「星震是什麼玩法」“嗚嗚嗚,知更鳥小姐沒有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夢里啥都有」“該死的泯滅幫!居然敢襲擊知更鳥小姐!游俠絕不會放過他們!”
「快樂阿哈」“知更鳥小姐發個坐標吧!我們這就組織人手去接您!”
……
相位空間中,正一邊給周牧灌著姬子特調咖啡、一邊關注直播的知更鳥,看到這些關心的彈幕,心中感動,連忙抽空回復。
「小小鳥」“非常感謝大家的關心和掛念!真的很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小小鳥」“我現在很安全,只是暫時被一些……嗯,非常重要的私事絆住了,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去的!請大家放心,絕對不會耽誤「諧樂大典」的!”
「宇宙第一駭客」“太好了!我現在就訂票!匹諾康尼走起!”
「工造司首席打鐵匠」“看來這個年假必須請了!為了知更鳥小姐!”
然而,此刻突然有更多眼尖的觀眾發現了某種令人震驚的可能性。
「獨愛小桂」“你們……快看!暫停畫面!把這個索拉卡的獨角用手指遮住,再把發型稍微p一下……她她她……她是不是和知更鳥小姐長得一模一樣?!”
「大隱隱于市」“臥槽!終于有人發現了嗎?我從她露臉就開始對比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溝槽的折紙鳥」“細思極恐……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索拉卡其實就是知更鳥小姐的……”
「知更鳥小姐的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老婆冰清玉潔!怎麼可能會有孩子?!這一定是原始博士陰謀!”
「夢里啥都有」“樓上醒醒!而且時間也對不上啊!知更鳥小姐才多大?索拉卡自己都說她成年了!”
「金人巷顏值天花板」“沒錯,按索拉卡的描述,她們年齡應該差不多才對……”
然而,還沒等這些粉絲自我安慰完畢。
「小小鳥」“……雖然其中另有隱情,但大家或許忘了,小索拉卡之前說過……她是從未來回來的……”
「小小鳥」“還有……她的確是我親愛的女兒……”
直播間眾人“??????????”
這話如同深水炸彈,瞬間把整個直播間的彈幕池炸得粉碎!
「知更鳥小姐的狗」“不——!!!”
「冰原熊不哭」“啊啊啊啊啊!我的青春結束了!!”
「橡木家系暮靄」“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小姐她……”
「快樂阿哈」“哇哦!驚天大瓜!所以孩子她爸是誰?!喜不喜歡喝豆汁兒?”
「星際和平八卦周刊」“頭條!這絕對是寰宇年度頭條新聞!知更鳥小姐疑似隱婚生子!”
「藥王秘傳吃瓜員」“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滿地打滾”
「雲騎軍新兵」“嗚嗚嗚,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混蛋!我要和他決斗!”
「匿名用戶4587」“兄弟們,我失戀了,天台見。”
「匿名用戶8848」“樓上等等我,組個團。”
……
而奧托在直播間後台看著這徹底失控的、完全偏離主題的輿論風暴,略作思考,最終動用了最高權限。
他需要觀眾的情緒始終聚焦在「雲上五驍」的旅程上,而不是被八卦帶偏節奏。
這關乎到他後續更深層的謀劃。
瞬間,所有關于知更鳥情感狀況、索拉卡父親是誰的提問和討論,全部被強制屏蔽、刪除,發出去的彈幕只會顯示「」。
無奈之下,即便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觀眾們也只能勉強將視線重新投向主畫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知更鳥見狀,也稍微松了口氣。
倒不是害怕公開,主要是怕哥哥那邊接受不了。
萬一回到匹諾康尼,哥哥的親信開口問道,“誒↑家主,您妹妹的男人是誰呀?”
估計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想到這,知更鳥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隨即又憤憤的拿出了兩大碗豆汁,看向人事不省的周牧,
“老公,起來喝藥了∼”
……
……
另一邊,直播畫面中。
丹恆和刃也終于支撐不住,默默地在自己的酒杯上插上了用餐巾紙做成的微型“白旗”。
在不動用任何能力解酒的前提下,想要喝贏索拉卡這個規格外的“酒神”,簡直是天方夜譚。
投降是唯一明智的選擇。
“沒意思∼”見景元三人都已“陣亡”,索拉卡百無聊賴地吐槽了一句,小嘴撅得能掛油瓶。
但旋即,她又瞬間變臉,恢復了那副人畜無害的乖乖女形象,甚至連頭頂那瑩白色的表情包光幕都變成了一個????的乖巧顏文字。
“白珩阿姨,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里呀?”她眨著大眼楮問道。
白珩打了個酒嗝,狐尾無力地晃了晃,思索片刻後才開口
“接下來……要去「月隱閣」接受試煉。”
“不過那里的規則很怪異,通往高塔的路,無論用什麼方法,都需要實實在在走上六個月。”
“算上中途必要的休息和調整,大概需要九到十個月才能抵達。”
“而「聖女」的最終繼任試煉還有一年才會正式開啟,我們的時間……嗝……還很充裕。”
“所以……就打算趁著行進這段時間,好好逛逛雲城,多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吧∼就當是一場漫長的旅行了∼”
“這樣嗎……”索拉卡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形體迅速縮小、變化,最終化作一個晶瑩剔透、形狀宛如小小獨角獸的瑩白吊墜,輕輕掛在了鏡流的脖頸上。
“那我就先附在這吊墜上休息啦∼”
“等感應到關鍵的時間節點,或者有好玩的事情,我會醒來打卡噠!”
說完,她的意志便陷入了沉睡,吊墜上的微光也漸漸隱去。
眾人見此,雖然覺得驚奇,但經過這一連串事件,接受能力也提高了不少。
他們紛紛起身,攙扶著醉意盎然的彼此,向著酒館樓上的休息區走去。
與此同時,直播間的畫面突然開始劇烈地扭曲、閃爍,仿佛信號受到了極強的干擾。
緊接著,奧托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清晰地響徹在所有觀眾的耳畔,
“我相信,屏幕前的各位「神明」們,或多或少都曾听過「深淵」的名字。”
“然而,關于深淵,你們所接收到的信息,大抵都是負面的、驚悚的、讓人本能恐懼的。”
“但卻從未有人真正知曉,它究竟負面在何處?驚悚在何處?又因何而令人恐懼?”
“空洞的名詞無法帶來真正的認知。”
“所以——”
奧托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戲劇性的張力
“為了讓諸位能更為清晰、更為直觀地「理解」深淵,我,奧托•阿波卡利斯,十分榮幸地為諸位請來了「深淵」的至高象征之一——「黑暗大能•色孽」本身,作為本次直播的特邀解說嘉賓!”
“希望大家能用最熱烈的‘情緒’,歡迎 的降臨——”
直播間眾人“???????”
就在無數觀眾一頭霧水,滿屏問號飄過之時,扭曲的直播間畫面開始逐漸變得清晰穩定。
五個並列的分屏界面同時亮起,倒映出同一個身影——那是一位黑發黑瞳、面容俊秀甚至略帶憂郁氣質的青年。
「帝弓司命的小箭箭」“啊?你管這帥哥叫色孽?看起來挺正常的啊?”
「公司戰略投資部職員」“不是,色孽不應該是那種……呃,不可描述的邪神嗎?這分明是個憂郁系美男子啊?奧托你不會是在忽悠我們吧?”
「貝洛伯格第一靚仔」“懷疑+1,這顏值放我們這也算頂尖了,但和想象中的‘色孽’完全不搭邊啊!”
「仙舟八卦周刊」“是不是搞錯了?這位小哥看起來更需要心理輔導,而不是代表深淵……”
「匿名用戶3647」“(小聲)其實……如果色孽長這樣,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奧托看著飛速刷過的懷疑彈幕,只是意味深長地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
“皮相皆為虛妄,本質方為真實。”
“你們很快就會知曉,什麼才是真正的……「色孽」。”
“但不是現在。”
話音剛落,五個分屏畫面同時開始流動,播放起同一個故事……
……
這是一個雲城內看似普通的夜晚。
李家大宅,張燈結彩,賓客如雲。
秋風掃過庭院中的落葉,卻帶不走宅邸內此刻的喧囂與熱絡。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今天,是李家老爺子,家族最高掌舵者李崇山的八十歲壽辰。
同為雲城頂級豪門之一的趙家、王家、辰家等家主,以及眾多有頭有臉的附庸家族代表,皆齊聚于此,為這位在雲城跺跺腳就能引發地震的老人賀壽。
和所有凡俗世界的頂級宴會一樣,流程無非是那些
從最初賀禮的珍貴程度攀比,到中間各家年輕才俊的明爭暗斗、互相較勁,再到幕後關乎巨大利益的交換與妥協。
一切都顯得那般按部就班,枯燥乏味,且……充滿了世俗的銅臭與權力欲。
而在宴會大廳一個不甚起眼的角落,一位黑發黑瞳、面容俊秀卻帶著化不開憂郁的青年,正與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
他叫李唯執。
眉宇間總是鎖著一縷輕愁,眼神時常望向虛空,帶著外界難以理解的焦急與一種藝術家的空洞感。
他是李家主脈嫡系的小兒子。
按理說,這般身份,又是幼子,本該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但此刻的他,卻只能和那些身份地位相差懸殊的邊緣賓客坐在一起,甚至那些人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抹透明的空氣。
原因無他。
在雲城這等頂級家族看來,家族子弟可以經商、可以從政、可以鑽研力量體系,甚至可以去搞科研——無論做什麼,家族都能用海量資源為其鋪就一條金光大道。
除了……
去當一個“戲子”。
是的,在李崇山乃至整個雲城頂層社交圈看來,李唯執這個選擇了“藝術”作為畢生追求的兒子,就是家族最大的“恥辱”,是公認最沒出息的存在。
然而,與頂層圈子們的鄙夷截然相反,在整個雲城乃至浮島世界的中下層,李唯執這個名字卻代表著藝術領域的巔峰與傳奇。
他的畫作被同行大師們譽為“神之筆觸”,爭相收藏;他的雕塑被評論家稱作“賦予了石頭以生命”;他的音樂能讓最挑剔的樂評人潸然淚下。
他是公認的,活著的傳奇,美與完美的化身。
但此刻,這位身負盛名的藝術家,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與痛苦之中。
他早已超越了技的範疇,抵達了凡人所能想象的技藝之極境。
油畫、水墨、素描……鋼琴、小提琴、古琴、簫笛……詩歌、文學……甚至最新的全息影像藝術,他無一不精,無一不通,且皆達化境。
他早已不在意外界的評價,家族的冷眼更是無法動搖他分毫。
他痛苦的根源在于他凡人的軀體和有限的感知,已經無法承載、也無法實現他心中那日益膨脹、趨于絕對的“完美”理念。
這種令人絕望的落差,讓他感覺手中的顏料失去了靈魂,音符變得干澀刺耳。
他陷入了徹底的創作深淵——靈感枯竭,而曾經臻至化境的技巧,反而成了束縛他通往更高境界的枷鎖。
與此同時,宴會的氣氛在各方勢力的推波助瀾下,被刻意烘托至最高潮。
在一片或真或假的奉承、以及幾分隱含揶揄的起哄聲中,李家老爺子李崇山面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強壓著怒火,對身旁的心腹侍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把那個“丟人現眼”的小孫子叫過來,給“諸位叔伯長輩們表演個節目助助興”。
名為助興,實為羞辱。
而羞辱的對象,並非李唯執本人,而是他這位李家掌舵者。
——“讓我們瞧瞧你的好孫子。”
這讓他完全無法擺出一絲好臉色。
李唯執沒有拒絕。
這種程度的表演,對他而言如同呼吸般簡單。
但當他拿起一管玉簫,站到那臨時搭建的小台上時,他才清晰地看到,台下至少有一半的所謂“觀眾”,眼神里根本沒有藝術,只有赤裸裸的權力博弈和等著看李家笑話的戲謔。
這讓他空洞的眼神中,終于掠過一絲深切的厭惡。
但終究,那個臉色鐵青的老人是他的爺爺。
他不想讓爺爺在如此多的賓客面前徹底難堪。
于是,他垂眸,奏響了玉簫。
簫聲嗚咽,如泣如訴,卻又在極致的技巧下,化作了盤旋回蕩的天籟。
場中近乎一半的賓客,漸漸被這深入靈魂的旋律所吸引,沉浸其中。
但李唯執的目光,卻始終被另外那一半心不在焉、甚至交頭接耳談論著生意與政治的賓客所刺痛。
與此同時,直播間的畫面中,奧托清晰地將李唯執此刻的心理活動,如同彈幕般實時投射在他的頭頂
「權利,資源,攀附……為何眾生追逐的盡是這些身外之物?難道我傾注心血的演奏,在這些面前就如此不堪入目,不值一提嗎?」
李唯執心中涌起一陣深切的沮喪。
事實上,他童年時也曾是家族中備受矚目的天才。
他擁有著與生俱來的政治嗅覺與布局智慧,不到十歲,就能將一郡之地的復雜政事剖析得條理清晰,提出的見解連家族智囊都為之驚訝。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這份天賦,曾讓家族對他寄予了超越所有兄厚的厚望。
但最終,他選擇了“叛逆”,毅然拋下了那條通往權力頂峰的坦途,一頭扎進了“毫無前途”的藝術世界。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刻骨銘心。
他的“墮落”也讓他迅速淪為家族的邊緣人物,一個用以警示其他子弟的反面教材。
可他並不氣餒。
他曾天真地希望,能用自己極致的美學與藝術,為這個在「獸」的威脅下始終籠罩著陰影的浮島世界,增添一抹溫暖的亮色,讓那些飽經風霜的戰士、那些艱難求存的凡人百姓,也能感受到一絲心靈的慰藉與美好。
但,人終究是會變的。
在漫長又孤獨的追求極致藝術的過程中,那份最初的、相對單純的理想,不知不覺地變質了,化作了一種更為純粹、也更為偏執的——對“絕對完美”的藝術本身的追求。
他依舊在創作,但動機早已不同。他討厭那些不懂藝術的人,憎惡那些無法欣賞他作品的“俗物”。
就像台下的這些觀眾,還有……
那個始終無法理解他,只會用失望和憤怒眼神看著他的爺爺。
一曲終了。
台下響起了些稀稀拉拉、明顯出于敷衍和顧忌的掌聲。
明眼人都能听出這場演奏的水平已超凡入聖,但在權力的無形威壓下,沒有人敢真正地去欣賞、去贊美,觸怒李家的實際掌控者。
李唯執面無表情,麻木地放下玉簫,又拿起一旁的一把二胡。
他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
所以,他早已學會了將自己徹底封閉在那個小小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藝術世界里,孤芳自賞。
蒼涼而哀婉的二胡聲響起,如傾如訴。
但這一次,拉著拉著,李唯執開始感到一陣精神上的恍惚。
他感覺周遭的場景似乎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宴會廳頂部的白熾燈光,仿佛扭曲、暈染成了不斷流動的、迷離的六種色彩。
耳畔賓客們嘈雜的喧囂聲,似乎被某種力量扭曲、同化,變成了某種怪異卻“悅耳”的背景樂章。
鼻尖縈繞的酒肉香氣里,混入了一種他從未聞過的、奇異而誘人的芬芳。
而他的身旁,一個模糊而扭曲的影子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