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此刻列車組眾人都有點兒懵了。
在眾人的視野中,眼前的“停雲”根本連基本的幻化偽裝都稱不上完美,其本質更像是一團躁動不安、努力模仿人形的歲陽能量體在那里搔首弄姿。
畢竟,在場實力最弱的帕姆,在停雲平日里各種天材地寶不間斷的投喂下,如今也穩穩擁有了堪比此方世界星神的金仙級修為。
幻朧那點源自毀滅命途、惑亂心神的小伎倆,在此刻列車組眾人的感知中,簡直如同黑夜里的燈塔般顯眼可笑,粗糙得令人不忍直視。
于是,在短暫的怔愣與一種近乎圍觀珍稀動物表演的微妙情緒中,“點子王”星寶率先發言,
“停雲小姐,你頭頂上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是什麼呀?”
一旁的腹黑小惡魔立刻默契地接上話茬,
“是仙舟羅浮最新流行的某種時尚裝飾嗎?那為什麼別人都沒有呢?是限量款嗎?”
幻朧︰“……”
老娘特麼也想知道這鬼東西到底是什麼!
她內心瘋狂咆哮,幾乎瞬間就鎖定了罪魁禍首。
——肯定是停雲那個陰魂不散的小婊砸搞的鬼!
真是死了也不讓人安生!
是的。
幻朧之所以敢如此大張旗鼓地行動,正是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神魂深處那道屬于停雲的意志枷鎖,在前不久突兀地開始松動、消散。
一開始她還小心翼翼,懷疑這是停雲布下的陷阱。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她故意將天舶司的工作攪得一塌糊涂,也遲遲沒有等來任何形式的懲罰後,她的膽子便逐漸大了起來。
一個她認為最合理的解釋逐漸在她心中清晰起來——
——停雲死了!徹底隕滅了!
她並不知道六道輪回的權柄已被轉移至世界樹體系,導致她與停雲之間的契約聯系因“信號中斷”而失效。
在她的認知中,唯有契約主體的徹底消亡,才會導致這種約束力量的完全消散。
因此,在听到列車組兩人那“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話後,幻朧只是心中更加郁悶,卻並未感到緊張或暴露,反而努力維持著停雲那標志性的、略帶羞澀的溫柔笑容,語氣輕巧地解釋道,
“誒呀,不瞞各位開拓者,小女子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呢∼”
“興許是那位常樂天君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吧! 總是這般愛捉弄人∼”
“不過嘛,頂著這般惹眼的名頭,小女子出門辦事,倒是比以前更引人注目了些,也不知是福是禍呢∼”
星寶聞言,和小惡魔人格隱晦地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戲謔。
看來,這位絕滅大君並不知道墟界的存在。
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一旁的小三月也在體內魔祖意志的低聲提醒下迅速反應了過來,再看向幻朧的目光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憐憫。
講個鬼故事。
此刻的仙舟羅浮,明面上可能只有彥卿、雲璃這兩位常規的令使級戰力駐守。
但實際上呢?
——半步大羅境、執掌「天道」神技的符玄!
——忘川部門主管、擁有部分「忘川」神權威能的李素裳!
——整天摸魚但深得莎布喜歡的忘川正式員工•青雀!
——卷王之王、忘川年度優秀員工•桂乃芬!
——關系戶、周牧座下最受寵愛的小徒弟•藿藿!
想要在這樣一個臥虎藏龍、後台硬得能砸穿星鐵宇宙的仙舟搞風搞雨?
只能說……
希望人沒事兒吧!
但總歸,小三月、星寶幾人還是玩心佔了上風,抱著一種“看樂子不嫌事大”的心態,決定就跟著這位頭頂標簽的“停雲”小姐,先在仙舟四處逛逛看看戲。
姬子、瓦爾特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也並未出聲阻止。
畢竟,以此刻列車組的整體配置,放眼整個寰宇,能讓他們陷入真正危險的地方也屈指可數了。
既然孩子們想玩……那就隨他們去吧。
而幻朧見列車組眾人如此輕易就“上鉤”,心中那份不屑與輕視更是達到了頂點。
哼!
還以為名震寰宇的開拓者有多難對付,原來不過是一群徒有虛名、輕易就會被表象所迷惑的蠢貨罷了!
人類啊,果然總是會選擇相信自己眼楮所見到的“事實”!
隨即,她便真的如同一位盡職盡責的接渡使,帶著眾人開始在羅浮著名的景點之間游覽起來。
她打算先安安分分當幾天導游,徹底降低這些人的警惕性,之後再利用他們的特殊身份,巧妙地將仙舟這潭水攪得更混一些。
渾水,才好摸魚。
鱗淵境深處那棵沉寂的建木玄根,那豐饒神跡的力量,才是她真正的終極目標!
但……
俗話說得好,不出意外的情況下,意外很快就會到來。
就在幻朧領著眾人來到繁華的金人巷,正指著一處標志性的古代航船雕塑,聲情並茂地介紹其歷史淵源時——
隔壁茶館熙攘的人群中,突然如同摩西分海般鑽出了一個男人。
一個相貌英俊得過分、氣質卻帶著幾分慵懶和玩世不恭的男人。
正是周牧!
只見他二話不說,一臉“十萬火急”、“家宅即將不寧”的焦急表情,快步沖到幻朧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轉身就往“家”的方向拽。
“娘子!快快快!”
“為夫中午那根萬年血參補過頭了,陽氣太旺,邪火焚身,已然無法正常工作!”
“快隨為夫回家幫我泄泄火!”
幻朧︰“?????”
你誰啊?!
誰是你娘子?!
泄什麼火?!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嘛?!
而就在這時,一直跟在後面充當背景板、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那隊雲騎軍中,恰到好處地響起了幾聲“壓低”卻又足夠讓周圍人听清的驚呼和議論,
“啊!是周牧大師!”
“我說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拉著停雲小姐的手呢,原來是停雲小姐的夫君周大師!”
“真羨慕周大師的好運氣啊,居然能娶到停雲小姐這般溫柔賢惠又位高權重的妻子!”
“其實我更羨慕停雲小姐呢!周大師講故事的本事寰宇一絕,听說在家天天都給停雲小姐開小灶講新故事呢!真是神仙眷侶!”
……
雲騎們你一言我一語,三言兩語間就“無意中”拼湊出了一個邏輯完整、人物關系清晰的故事背景板。
這番操作,直接讓幻朧瞬間不敢輕舉妄動了。
提問︰一位強大神明的夫君,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嗎?
結論︰可能性存在,但概率極其微小,大概相當于普通人類決定和一只草履蟲結婚並恩愛一生。
而且,眼前這個男人的深淺,她完全看不透!
巨大的信息差和不確定性讓幻朧直接僵在了原地,一時間竟真的被周牧半拉半拽地帶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要說在場誰最了解周牧,那絕對非星寶莫屬。
在周牧現身的那一剎那,星寶直接就有點兒繃不住了。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哈基牧,真有你的!
白嫖是吧?
連絕滅大君你都想嘗嘗咸淡?!
沒錯,周牧留在仙舟的這縷神性分身此刻現身,根本目的就是奔著“白嫖”的想法來的。
這可是歲陽誒!
四舍五入,那也算是“鬼”的一種吧?
寧采臣曉得吧?
那是吾輩楷模!人中龍鳳!
所以周牧今天也要當一回“龍鳳”!
因為帶走“停雲”的是其“人盡皆知”的“丈夫”,而且還有“雲騎軍”作證,所以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勁,自然也就無人上前阻止。
于是——
此處省略十萬字不可描述的技術細節)
……(■)
翌日清晨。
“停雲”家那扇古雅的木門“吱呀”一聲被從內推開。
頂著一對濃重黑眼圈、腳步虛浮、走起路來甚至有點一瘸一拐的幻朧,扶著門框,艱難地從里面挪了出來。
靠!
停雲和這個叫周牧的狗男女!私底下玩的花樣也太特麼花了!
真是虧大了!
幻朧內心悲憤欲絕,感覺自己作為絕滅大君的尊嚴和節操都在昨夜碎了一地。
但強大的意志力還是讓她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沉思。
經過昨夜各種意義上的)深入接觸和試探,她基本可以確定,停雲的這個夫君,實力層次大概也就在令使級左右,並未達到真正神明的範疇。
只要自己之後小心一些,不再露出破綻,這個“停雲”的身份應該還能維持下去。
而且……
嗯……
拋開那些羞恥的、抽象的操作不談……
過程……還蠻……舒服的……有種靈魂都被洗滌填充的奇異滿足感……
想到這兒,被各種花樣“教育”了整整一天的幻朧,心中總算找到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慰。
隨即,她強忍著身體和靈魂的雙重疲憊與異樣感,邁著依舊有些發軟的雙腿,準備先去與列車組匯合,繼續執行自已的計劃。
然而,就在她剛走出小巷,準備前往星槎海中樞時,一隊行色匆匆的雲騎軍恰好從她身旁疾奔而過,並且“恰好”用她能清晰听到的音量,焦急地討論著︰
“快!快!目標又回到幽囚獄了!”
“該死!「奧托」竟然真的越獄了!”
“听說是他的同伙,和他一樣在寰宇中臭名昭著的「愚人眾」執行官動的手!”
“甭管是誰!絕不能讓這個喪盡天良、惡貫滿盈的罪犯逃出羅浮!否則我仙舟顏面何存!”
……
這隊雲騎的對話,如同驚雷般清晰地傳入了幻朧的耳中。
“奧托……?”
這個名字瞬間觸動了她記憶中某個印象極其深刻的片段——不久前那場轟動寰宇、讓她看得津津有味的“奧托直播間”!
如果能與那個詭計多端、膽大包天的男人合作……憑借他的智慧和自己的力量,或許真的有機會……顛覆整個羅浮!
這個念頭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瘋狂滋生。
霎時間,尋找列車組的事情被她直接拋諸腦後。
她立刻隱匿身形,悄無聲息地跟上了那隊雲騎,向著幽囚獄的方向急速潛行而去。
急行軍的雲騎速度極快,不消片刻便已抵達了氣氛肅殺、戒備森嚴的幽囚獄外圍。
而此刻,幽囚獄之外,已經密密麻麻圍滿了披堅執銳的雲騎軍以及專門負責內部安保的幽府武弁。
而在重重包圍圈的中心,正站立著兩道身影。
一人金發碧眼,身後背負著一具顯眼的棺槨,臉上卻是一片茫然與絕望,正是羅剎。
另一人則戴著覆蓋上半張臉的詭異假面,身穿愚人眾執行官制服,氣質森寒冷冽,看不出具體年齡,正是「博士」多托雷。
“奧托!多托雷!”
幽府武弁陣列之前,身為判官之一的「雪衣」面若寒霜,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機械質感,她抬起手,直指圈中二人,聲音毫無感情波動,
“此乃仙舟重地,非爾等放肆之所!”
“即刻束手就擒,尚可留存一線生機。若負隅頑抗……休怪吾等……雷霆手段!”
然而,被稱為多托雷的男人听到這話,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完全無視了雪衣的警告,反而微微側頭,對著身旁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羅剎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探究欲,
“奧托。”
“我知道你此刻定然在好奇,我為何會突然出手救你。”
“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無論你此前在深淵之中有著何等宏大的謀劃,但你最終算計「奸奇」,成功將 拉下神位的行為,的的確確在無意中幫助我完成了計劃中最關鍵、也是最艱難的那一部分。”
“而對于我等已然觸及規則之上的存在而言,「因果」之法,則最為玄奇莫測,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可不希望未來某一天,因為欠下你這份‘無意之恩’的因果,而導致自己最終栽在你的手里。”
羅剎︰“……”
( □′) ┴–┴
到底誰他媽叫奧托啊!!!
他是真的無語問蒼天了,內心幾乎崩潰。
但時至今日,這頂名為“奧托”的黑鍋他已經背了太久太久,沉重得讓他連辯解都感到一陣無力。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想著如何去澄清這個荒謬的誤會,只想盡快脫身,找到那個罪魁禍首——鏡流!
然後……狠狠地踹她的屁股!
想到這,羅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強行模仿著某種幕後黑手應有的、高深莫測的口吻回應道,
“哼……你倒是會抓機會。”
多托雷似乎很滿意“奧托”的這種反應,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弧度,嗤笑一聲,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再精妙的布局,也難免會為他人作嫁衣。”
“即便此刻強大如你,或許並不需要我這微不足道的幫助,但我今日出手助你脫困的行為本身,便會銘刻于此段因果的記錄之中。”
“至此,你我之間,兩清!”
話音剛落,在周圍所有雲騎軍和武弁驚悚的目光注視下,一抹極其幽暗、仿佛凝聚了世間一切污穢與病態的幽綠色光芒,自多托雷的身前緩緩浮現。
隨之而來的,是扭曲到極致的生命力量,是變異到無法識別的微生物集群,是足以侵蝕法則的詭異病毒,是彌漫著絕望氣息的瘟疫之光,以及……最為核心的、那屬于深淵「納垢」的腐朽神權!
這本應屬于某位深淵邪神的力量,此刻卻不知為何,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了多托雷的身上,並且如臂指使!
下一瞬間!
濃郁的、令人作嘔的綠色霧氣猛地擴散開來,如同活物般撲向四周的雲騎軍與武弁!
暗中觀察的幻朧見此情形,心中陡然一驚!
這股力量層次極高,其本質更是詭異邪惡到讓她這位絕滅大君都感到一陣心悸,幾乎提不起任何正面反抗的心思!
然而,就在她下意識地想要轉身跑路時,卻驚恐地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緊接著,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仿佛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劇烈疼痛與鑽心蝕骨的奇癢,猛地爆發開來!
這種可怕的感官折磨仿佛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質,無論她用何種方法抵御、驅散,都毫無效果!
“怎麼會……??!”
幻朧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害怕,一種源于未知與絕對壓制的恐懼。
而包圍圈中央,多托雷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視著周圍瞬間陷入無盡痛苦掙扎的人們,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實驗戲劇。
“于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言,凡人的意志與感受,本就不值一提。”
“這是我在很久以前,通過無數次實驗便得出的結論。”
“所以,我一直感到很好奇。”
“那一位……為何會如此在意這些渺小螻蟻的意志和想法。”
“于是,我重復並升級了過去的實驗。”
他隨意地抬手指了指周圍在綠色毒霧中痛苦哀嚎、身體開始發生可怕潰爛和異變的雲騎軍們,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就像現在這樣。”
“實驗數據顯示,總會有那麼一部分個體,在超越臨界點的極致痛苦中,反而能爆發出驚人的潛力,甚至扭曲本質,完成所謂的「意志升華」。”
“他們中的極少數,甚至能因此觸摸到神明的領域。”
“但最終,無一例外……”
多托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諷,
“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在獲得力量後,都選擇了背叛自已過去的階級,背叛曾經的同伴,背叛自已發下的誓言,毫不猶豫地轉身成為了新的、更加殘酷的‘人上人’。”
“而這,便是人性最深處的本質。”
“——卑劣。”
羅剎听到這番言論,不由得蹙緊了眉頭,玄即忍不住帶著幾分譏諷反問道,
“那按照你的意思,曾經作為人類的你,自然也是這「卑劣者」中的一員了?”
“我從不否認這一點。”多托雷回答得異常坦然,甚至帶著幾分玩味,
“但此刻的我,已剝離了那部分低劣的人性,登臨神位,自然與過去截然不同。”
“那你現在做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羅剎指著周圍如同人間煉獄般的慘狀,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解,
“僅僅是為了證明你那套可笑的結論?”
“你應該知道,用卑劣的方式去印證人性,回應你的也永遠只是卑劣!”
多托雷聞言,像是听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問題,有些驚奇地掃了羅剎一眼︰
“奧托,真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問出如此……天真的問題。”
“這需要什麼復雜的理由嗎?”
“就像人類孩童會因為覺得有趣,便用熱水去澆灌螞蟻窩,用放大鏡聚焦陽光灼燒小蟲一樣。”
“我如今身為神明,偶爾興致來了,隨手折磨一下此間的生靈,用以取悅自已,觀察他們的反應,這不是很正常、也很合理的事情嗎?”
羅剎︰“……?!”
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之人的思維竟然能扭曲、非人到這種地步。
這種發自內心的、將恐怖視為理所當然的冷漠,讓他感到遍體生寒。
而另一邊,雪衣等雲騎軍、武弁的陣型已經開始因為極致的痛苦而逐漸潰散。
她們的身上,無論是血肉之軀還是身上穿戴的機甲、武器,都開始如同活物般生出惡心的膿瘡和潰瘍,一切物質都在這種詭異的瘟疫權能下飛速壞死、腐朽。
羅剎看得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他不是真正的“奧托”,沒有那種逆轉乾坤的恐怖力量,此刻若是貿然出手,最大的可能不是救人,而是把自已也徹底搭進去,暴露這莫名其妙的身份。
無奈之下,他只能痛苦地垂下頭,緊緊捏住雙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強迫自己不去看眼前這幕正在上演的人間煉獄。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過去。
眾人的氣息也在時間的流逝中逐漸衰減。
然而。
就在這絕望的氛圍彌漫之際——
一道清脆的娃娃音,突然如同九天驚雷,響徹在整個幽囚獄外圍︰
“哼!本將軍只是稍不留神,竟讓羅浮溜進了這麼大一只臭不可聞的老鼠!”
“但既然來了,那便不用再想著離開,給本座徹底留在這幽囚獄,好好反省吧!”
這聲音如同帶著某種淨化的力量,瞬間驅散了眾人心頭的陰霾!
“是太卜大人!”
“有救了!是符玄大人!”
“符太卜小心!此人所掌控的力量邪異至極!能腐蝕萬物!” 有雲騎忍著劇痛高聲提醒。
然而,還沒等他們的提醒說完,所有人便驚愕地發現,周身那蝕骨灼心的疼痛和奇癢,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甚至連身上那些正在潰爛流膿的可怕瘡口,也都在一陣柔和清光的籠罩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恢復如初,仿佛從未出現過!
與此同時,站在中央的多托雷猛地抬起頭,面具下的瞳孔驟然收縮,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與「納垢」神國之間那堅不可摧的聯系,竟在剛才那一瞬間,被一股霸道無比、充斥著“絕對秩序”與“界定萬物”意味的力量……強行切斷了!
“呵……孱弱無力!”
符玄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若是由星寶親自執掌的深淵之力在此,即便本將軍將「天道」神技超頻驅動,也絕無可能如此輕易撼動其與深淵本源的聯系。”
“由此可見,你所竊取的這所謂深淵神位,根本不曾得到深淵意志真正的承認!”
“你,不過是一個僥幸拿到了神明遺落權柄的竊賊罷了,甚至連門檻都未曾真正踏入!”
緊接著,她的語氣陡然變得更加嚴肅,甚至帶上了一絲執拗︰
“還有——”
“記得稱呼本座為「將軍大人」!而非「太卜」!”
這莊嚴肅穆、仿佛在宣布什麼頭等大事的語氣,讓剛剛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眾人瞬間都有些無語凝噎。
符太卜之心,真是羅浮皆知。
但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人家景元將軍還沒正式退休呢!
您這篡位……啊不,繼位的心思,表現得也太急切了點吧!
但符玄顯然不這麼想。
她覺得,此刻已經有了妻子、甚至可能未來還會有孩子的景元,心思已然不純,不再適合擔任需要絕對理智與犧牲精神的仙舟將軍了。
仙舟的將軍,必須像她符玄一樣,擁有鋼鐵般的意志,且毫無世俗的欲望與弱點!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這麼一想,符玄頓時覺得自己更加理直氣壯了。
她無視了多托雷那陰沉得快要滴水的目光,直接動用「天道」神技的偉力,如同拎小雞一般將這位不可一世的“偽神”強行禁錮,然後隨手扔進了幽囚獄最底層的特制牢房。
做完這些,她似乎還覺得不夠穩妥,想了想,又順手給隔壁牢房里某個正在睡大覺的、名為「呼雷」的倒霉蛋,也額外加上了一層厚厚的天道神技枷鎖。
呼雷︰“???”
草尼瑪!
你特麼有病吧?!
隨後,符玄才將清冷的目光投向了場中僅剩的“外人”——羅剎。
她自然能分辨出羅剎並非那個真正的“奧托”,但對仙舟而言,這個背著棺材、行蹤詭異的金發男人也絕非什麼良善之輩。
她抬起手,準備動用神技,將羅剎直接驅逐出羅浮,永絕後患。
然而,就在她指尖微光凝聚的瞬間——
異變再生!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正在執勤、以及少數偷偷帶著“玉兆”摸魚刷信息的雲騎和武弁,他們隨身攜帶的所有通訊設備,竟在同一時刻不受控制地自行響起,發出了最高優先級的緊急提示音!
緊接著,一個強制性的、無法關閉的彈窗,自每一塊“玉兆”的顯示屏上強勢彈出!
那是星際和平公司旗下用戶量最大的一個直播平台app的界面。
而隨著這個詭異的彈窗出現,直播間右上角顯示的人數,開始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瘋狂飆升!
一億、十億、百億、千億、萬億、兆億……
仿佛整個寰宇,無數世界、無數文明、無數種族的生靈,都在這一刻被強行拉入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直播間!
……
「金人巷第一深情」︰“壞了!我玉兆怎麼自己炸了?不對,是自己進直播間了?!”
「宇宙第一小可愛」︰“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突然有了一種極其、極其不祥的預感!”
「公司牛馬沒有年終獎」︰“嘶……樓上這麼一說,我突然也有了一種熟悉的既視感……”
「知更鳥小姐的狗」︰“等等!這……這不會是……?!”
「橡木家系摸魚中」︰“莫非真的是……那個男人?!他又來了?!”
「時空觀測者a」︰“臥槽!你們快看畫面!!”
……
伴隨著觀眾們驚疑不定的彈幕刷屏。
直播畫面的視角逐漸清晰穩定下來。
那是一片扭曲、虛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空間背景。
一個男人,正張開雙臂,姿態優雅甚至帶著幾分虔誠地,站在一個緩緩旋轉、散發著無盡吸力、形似“黑洞”的恐怖天體之前!
而那個男人的長相……
直播間里所有的觀眾,哪怕化成灰都認得!
正是被他們稱為“寰宇第一畜生”、“銀河攪屎棍”的——
奧托•阿波卡利斯!
……
「宇宙第一小可愛」︰“奧托!!!我■■■你個■■■■■!你居然還敢開直播!我真就■■■■■■■■■■■!!!”
「油炸奧托蘸大醬」︰“■■■的奧托!你■■■■■不得好死!你怎麼還好意思出現在大眾視野里?!你怎麼敢的啊?!”
「生啃奧托骨頭渣」︰“你別讓我們在現實里逮到你啊!■■■■!要不然,老子非得把你■■■■■■■然後■■■■■■■!!!”
……
彈幕的含媽量瞬間爆表,刷新速度快到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各種惡毒的詛咒和憤怒的咆哮幾乎要將整個直播平台服務器淹沒。
然而,畫面中的奧托對于這海嘯般的辱罵似乎完全免疫。
他甚至還能對著鏡頭優雅地笑了笑,語氣溫和得仿佛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看來即便過去了這麼久,大家依舊還是這麼熱情地歡迎我呢,真是令人感動。”
……
「奧托的棺材板」︰“我歡迎你■,你怎麼還不死啊?!!”
「反奧托聯盟名譽副主席」︰“來來來,發地址,老子今天非要給你爆了!”
「銀河白白醬」︰“所有人都給老娘狠狠地開噴,噴夠一百句,截圖給老娘,老娘免費給你們一次!”
……
奧托卻對此刻的彈幕視若無睹。
他微微側身,將手指向身後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洞天體,用一種充滿蠱惑力的聲音說道︰
“諸位,請看清楚。”
“在我面前的,便是這方浩瀚宇宙中最神秘、最令人敬畏的星神之一。”
“ 被眾生稱之為——「虛無」ix。”
“但愚昧的眾生卻大多不知曉,這極致的「虛無」,其內部,或許正孕育著這世間最偉大的奇跡之一。”
“當然,此刻我並非想與諸位探討那些深奧的哲學問題。”
“我只是……想邀請大家,共同見證一個有趣的世界。”
“一個……”
“存在于「虛無」表征之下的……絕望世界。”
……
「博識學會4396」︰“一派胡言!虛無怎麼可能孕育生命?ix本身的存在就是終極的虛無主義體現!”
「民科學者2233」︰“荒謬!現實宇宙的物理法則在虛無奇點內部完全失效,根本不可能穩定存在任何形式的‘世界’!”
「蕉蕉蕉蕉」︰“嘩眾取寵!奧托!你又在玩弄什麼骯髒的把戲?!”
……
奧托沒有理會任何質疑和辱罵。
隨後——
在直播間無數觀眾驚悚、憤怒、或是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他對著鏡頭微微一笑,隨即毅然決然地……
一步踏入了那仿佛能湮滅一切的虛無黑洞之中!
他的身影,就像是邁入了宇宙中最深邃、最粘稠的沼澤,瞬間被那無盡的黑暗所吞沒。
四面八方所有的方向感瞬間消失,唯一的感官只剩下一個——
下沉。
永恆不斷的、仿佛沒有盡頭的、令人絕望的下沉。
甚至連通過直播間觀看的觀眾們,都能透過那扭曲的畫面和詭異的音效,隱隱感知到這種下沉所帶來的、足以逼瘋任何心智正常之人的絕對孤寂與壓迫感!
就在幾乎所有觀眾都以為,奧托這個瘋子終于玩脫了,正在給他們現場直播一場別開生面的“自殺秀”時——
那純粹的、絕對的、仿佛連概念都能吞噬的黑暗深處……
突然……
出現了一絲光!
一抹微弱卻無比純淨的瑩白色光芒!
隨著鏡頭的不斷拉近,那光芒逐漸顯露出其真正的形態……
那是一個無比龐大、仿佛由最完美無瑕的白玉雕琢而成的星空巨獸!
她的身軀蜿蜒流轉,靜靜地懸浮于虛無之中,周身散發著柔和而聖潔的光暈,美得令人窒息,讓人根本移不開眼楮!
與此同時,奧托那帶著回響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出現在直播間中,仿佛他就站在每個觀眾的耳邊低語,
“我想,正在觀看直播的諸位之中,有很多人都認識仙舟聯盟那位有名的「神策將軍」景元。”
“也或多或少,都听說過曾經名震寰宇的「雲上五驍」的傳奇故事。”
“而此刻……”
他的聲音頓了頓,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戲謔與殘酷的味道。
“那五位命運交織的英桀,正齊聚于此方誕生于虛無的奇跡世界,掙扎著,試圖去完成一段……幾乎早已被「注定」的命運史詩。”
“那麼——”
“諸位自詡為能操控眾生、編織命運的「神明」們啊!”
“展現你們權能與仁慈的時刻,又到了!”
“來嘗試著,像擺弄提線木偶一般……”
“去干涉!去引導!去扭曲!”
“讓這個「注定」走向絕望與分離的故事……”
“抵達你們所期望的、「完美」的結局吧!”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繼而充滿了嘲弄,
“我對此——”
“表示由衷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