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久沒見面的李長福通話，江夏老開心了。就是自己師父說的問題所在，讓江夏有點開心不起來。
“師父，是遇到了啥麻煩？”
“不知道！感覺！”李長福可能也覺得這個說法有些不靠譜，專門給自己的寶貝徒弟解釋了一下︰“就像前面和老任一起弄柴油發動機那時候一樣，也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就是一種感覺。一種上一步開機，下一步這玩意就會蹦飛的感覺……”
听著這話，小呆毛也跟著師父的描述打了個激靈。
這是啥？汽輪機！
知道它的蒸汽壓力是多大嗎？
換句話來說，高盧雞的這套汽輪機組已經達到亞臨界參數，真要是蹦飛了，那跟爆個“丫鬟”都差不多了。
其余的不說，整個裝機車間被崩成一塊塊的是沒跑，要是引發了連鎖反應，把整個發電廠給洗白，那也是不在話下。
“而且，不止我有這種感覺。就連老黃他們也是這種感覺，哦，老黃你不認識，我也不多給你介紹。就這麼給你說，機械廠那個秦師傅和老黃比，都差得遠！”
哦，這樣啊。機械直覺……
這種外人听起來玄而又玄的東西，其實是工程師通過長期實踐積累的經驗，對設備運行中細微異常的潛意識整合與快速判斷。這類直覺本質上看似 “莫名”，實則是專業素養的體現。
在咱們的工程史上，靠著這種直覺避免重大事故的例子可不少。
遠了不說，就說“大小姐”出嫁前夕，負責引爆線路的干昌老師，在最後檢查時，發現主控室與爆心之間的一條電纜存在異常。
這條電纜鋪設在戈壁的碎石堆中，外觀無明顯破損，但他用手撫摸電纜外皮時，感覺到一處輕微的 “凹陷感”。憑借對電纜結構的熟悉，堅持要求剝開絕緣層檢查。
從這里你們就可以看出來，那時候的脊梁是多麼的負責。知道主控室與爆點之間的距離是多少嘛？
19公里！
這麼長的距離，別人愣是用手一寸寸摸過去的……）
要知道這可是最後一次檢查！
可想而知，當時這位脊梁承擔了多麼大的壓力。但，就算這樣，別人也沒有放棄。剝開後發現，有3根銅線已被碎石壓斷，僅剩2根勉強連通。若直接通電，極可能因電阻過大導致引爆失敗。
當然，這種直覺感不是誰都能玩的。就像喜歡吃“燴面”那邊的板橋水庫。那時候那邊大降暴雨，有位工程師巡視的時候憑借對土壩結構的理解，判斷 “壩體已經在內部被掏空”，遠超表面水位顯示的風險，當即建議 “立即炸壩泄洪，放棄水庫保下游”。
可惜，由于通訊不便和決策延誤，水庫最終潰壩，造成重大損失。
好在“管涌預警”這東西，最終成了水利行業的一個經典案例。
想到這，江夏也明白了師父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
誒嘿，師父向自己求援了？我成了師父的靠山嘛？
真得勁！
“不慌！師父，我去申請看下圖紙！對了，高盧雞這麼不講究，那也別怪我也給他們下下絆子！哪家好人不給安裝圖紙的！”
“誒，你可別。按送貨同志的說法，制造圖紙沒有，但是安裝圖紙那邊還真給配上了。不過由于路途遙遠，他們押運的時候，出了些狀況的！”
“有個氣缸壁都裂開了一個角……安裝手冊有半本都沁著血……”
李長福壓低聲音，悄悄告訴了江夏一些實情。
這樣啊……
看來巴巴羊的日子還真是不太平。
再加上這個汽輪機可不是普通玩意。就算放到後世，都要有帽子叔叔開道，在每個城市的大件路上緩慢通行的。
但是沒辦法，不從那邊走，這種目前頂尖的重器，還真不一定能運進來，咱家周邊的海面上可是被白頭鷹當成了自家海域，部署了航母戰斗群進行日常巡邏的……
不過，不要緊。從無到有，突破了那個一就好了。就算是炸成了片片，只要主體仍然在，江夏也有信心讓它動起來！
“師父！你在那塊不要走動，我馬上趕過去！”
說著，江夏就起身開始召喚小劉秘書︰“我想去師父這……”
“你可拉倒吧！你說！我們干！可別想著過來……”話筒那頭的李長福有些急了！
“你當這是哪！你！你敢過來，老子大嘴巴呼不死你！”
像貓一樣出現的小劉秘書，也回絕了江夏的這一個要求。
“不能去！你剛弄了這麼一大攤子，沒個主心骨可不成！上面還在對你的建議進行分析，你親自去，指定不能被批準！”
哎！都怪師父這個電話來得太晚！要不然都能去那個神秘的地方轉悠一圈了！
既然不能去，那就開始翻看圖紙吧。相對于自己的那個算是長期規劃一樣的項目，大小姐這塊明顯更重要一點。
江夏打消了親自跑去的打算，準備從圖紙入手，在空間內把相應的模塊搭建好，再來和師父討論下他所擔憂的東西。
向上面打了個申請，有了“大黃分身”的幫助，審閱圖紙的許可很快就落實到位。江夏一腦子鑽進了圖紙堆。
某些人看著圖紙就頭疼，江夏是看著圖紙就興奮。
“哦喲……沒想到高盧雞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了，整體已經用上了鉻鉬釩鋼嘛？這個材料指定是盧森堡那邊給他們的，嘖嘖嘖，這個數據真是讓人向往。”
“咦，這個高盧雞還真沒晃點我們啊，這個機型居然配上了中壓缸？”
“大開眼界啊。不過，這個通流部件的圖紙繪制應該不正確。按理說高壓端噴嘴應該采用漸縮型線，這里的測量參數與數學模型應該有出入！”
“難道師父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里嗎？不管了先記下來再說！”
“隔板密封間隙好像也有問題的。這里應該用迷宮式密封啊，怎麼圖紙上沒有體現出來？哦！應該是有些同志拆到這里不敢再拆了，把隔板當成了一個整體吧？”
“嘿，這高盧雞也是愚蠢里透著精明，還是在一些看不見的地方藏了那麼一手，啊哈，你江大爺火眼金楮，根本不怕你！”
“先記下來……”
“小劉兄弟！快來幫我記一下！腦子轉太快，手跟不上趟了……”
小劉秘書無奈嘆氣︰“大哥，你說的什麼雙列調節級，什麼單列沖動級，這個字是這麼寫的嘛？”
江夏抽空看了一眼︰“沒錯，繼續記錄，葉根加工的樅樹型榫槽公差±0.02，這里圖紙錯了。”
“不過也不怪同志，他們拿到的是二手機，這里運行久了後，公差範圍會擴大，我們仿制的時候需要注意一下！”
“還有隔板的變形控制，哎呀呀，看不見實物就這點不好，這里我覺得該上加強筋設計，相信高盧雞不會犯這種錯誤，加強筋設計加汽缸對稱加熱工藝，減少熱態撓曲這個是肯定的！
應該是繪圖的時候，同志把這點漏掉了……”
說完，江夏又將注意力投向了那本沾了血跡的安裝手冊，完全沒發現小劉秘書記錄這些詞語的時候，用的都是拼音……
“大老王！幫我打听下負傷同志的狀況，可能得話問他們一嘴，除了這個安裝手冊，還有維修手冊沒有？”
“馬上去！”
“別急！法語的拼寫和英語不一樣，你讓戰士回憶下，哪本書的封面寫了這個單詞︰procedures d"entretien、或者是這個guide de reparation。”
江夏頭也不回，扔了個紙條過來。
大老王接著扭頭就跑。
自家崽子進入了工作狀態的氣勢越來越強，大老王可不願意在這多待。
你要說光是氣勢也就罷了，主要是從這小子嘴里說出來的詞，自己一個都不懂才是最尷尬的。這樣就顯得自己很笨……
明明以前還能跟的上趟的……
沒跑幾步，倒是被小劉秘書拉了個趔趄。
“干嘛！”
“看在小呆毛的面上，幫兄弟個忙……”
“啥？”
把前面的記錄做完後，小劉秘書哭喪著臉︰“去給上級說一下，再派兩個人來吧，要不然把壽松那小子送進來，我一個人實在招架不住。听不懂啊!”
“嘎，原來你也听不懂啊！那我還平衡了點……”
“別閑聊了！動起來，動起來！”
同病相憐的兩人很想抱頭痛哭，可惜小呆毛的大喊，讓兩人都打了個激靈，瞬間進入工作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