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方破虜心頭瞬間警鐘長鳴，抬手按住了腰間刀柄！
“等我？等我做什麼？”
“等方將軍來開城門吶，老頭子拿了你那麼多銀子，當然要來幫幫你啊…”
老刀頭對方破虜警惕的動作視而不見，咧開滿嘴黃牙，笑得很是燦爛。
但方破虜才不信他這種鬼話！
嗆！
方破虜猛的踏前一步，手中長刀出鞘半寸，寒光四射！
旋即，他語氣凝重的逼問道︰
“小李公公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然而老刀頭面對他這番張牙舞爪的架勢，卻是連眼皮都沒跳一下，臉上依舊掛著市儈的笑。
“什麼小李公公？老頭子沒听說過，咱們拒北城哪里有閹狗敢到此？”
“不過說來也巧，天剛擦黑的時候啊，咱們這營房外面那群野狗叫的挺歡，估摸著是找到什麼好吃食了~”
“你殺了他？！你大膽！”
方破虜瞳孔驟縮，手中長刀刷的出鞘，刀尖指著老刀頭，怒聲喝問︰
“小李公公乃是陛下欽差，身負金牌，你居然敢殺他，是想被誅九族嗎？！”
被人拿刀指著，老刀頭卻仍面不改色。
他在拒北城待了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
他的兒子，孫子，都死在拒北城外的赤血戰場上。
妻子，兒媳，孫媳，死的死，改嫁的改嫁，他老光棍一個，哪有九族給人誅！
所以……老刀頭不退反進，直直把刀尖主動抵在了咽喉處。
“方將軍，現在還說這個就沒意思了，老頭子的意思是，咱們不如商量商量，怎麼完成你那主子的命令？”
方破虜此時也總算是回過味兒來了！
“你先前……是假意投誠于我的吧？”
“方將軍聰明的 ~”
“那你為何還向那些將軍討要銀子？”
“不不不，方將軍說錯了，不是老頭子要，是他們非硬塞給老頭子的。”
“他們知道老頭子收養了不少可憐娃，所以都在幫老頭子哩~”
……
“原來是這樣……”
方破虜眼神復雜的抿了抿嘴唇。
“嗨，這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老刀頭灑脫的揮了揮手，旋即認真建議道︰
“好啦，時間緊迫，方將軍不如先把信號發了，通知一下天狼那群狗崽子？”
聞言，方破虜沉默了。
這一刻，他握刀的手竟有些顫抖！
因為他突然驚覺，這兩個月來，他在這些將領們的眼中，只怕完全就是個猴子！
“這些……都是白淵安排好的？他早就算到了這一步？！”
方破虜不甘心的咬牙問道。
“對嘍~”
老刀頭哈哈一笑，坦然承認。
“大帥他早就猜到姜千秋極有可能會鋌而走險，所以離開時便安排好了一切。”
“不然的話，他們那些小家伙怎麼可能那麼配合你，任你調遣？”
“那你留下又是什麼意思？他……”
方破虜問到這里，突然停下，緊接著恍然大悟道︰
“哦~白淵是準備放棄你們這一萬人，以你們還有拒北城為餌，狠狠給天狼來個迎頭痛擊？”
這其實並不難猜。
明白了白淵的算計後，方破虜默默品味一番，竟突然笑出聲來。
“哈哈哈，白淵，你當年還嘲諷老子為人冷血，手段下作，如今一看，你也不遑多讓嘛~”
“說起來，我是不是還可以算是你的師傅啊？哈哈哈！”
但這時老刀頭卻突然出言反駁道。
“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
“首先，現在城里只有兩千老弱殘兵。”
“剩下的，晌午頭上便用演習拉練的名義退到後方【朔城】去挖防御工事了。”
“用兩千人和數萬狼崽子兌子，這很劃算……”
“其次，我們這些人的確做了餌。”
“但我們並不覺得自己是被放棄了，相反，大帥看中我們，這是我們的榮耀！”
“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說起來，老頭子還得感謝方將軍……”
听到這里，臉上漸漸沒了笑容的方破虜大感詫異。
“謝我？謝我什麼？”
“呵呵，如果不是方將軍你挑了老頭子策反，這等為國捐軀的好事，老頭子可搶不過先鋒營那群小崽子哩！”
方破虜听到這話，焉能不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從始至終都被白淵玩弄于股掌之間？
氣的他當場把刀一丟，指著老刀頭手指直哆嗦。
“你！我……操！白淵，你欺人太甚啊啊啊啊啊！”
…………
半刻鐘後，城中沖霄而起三枚煙花。
這是乾皇和兀吉思約定好的信號。
拒北城，才是他和兀吉思之間真正的交易內容！
白昭從阿米婭那里換來的情報，不過是煙霧彈，障眼法！
而對于這一點，白淵卻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洞察先機，並將計就計，來了一手借花獻佛！
暗中布局，決勝千里！
什麼叫用兵如神？
什麼叫正奇相合？
這就是了！
城門樓上，方破虜和老刀頭同坐在城頭，痛飲美酒。
“白淵，你牛，但老子永遠不服你！”
酒至酣時，方破虜沖長安方向大聲高喊，像是要喊給白淵听到一般。
此時，遠處數里外，漸漸有天狼士兵的興奮怪叫聲傳來。
數萬先頭部隊一齊朝拒北城撲來，那動靜，真是山呼海嘯，地動山搖！
令人心頭惶惶，如臨末日！
但兩人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眼里只有視死如歸的坦然，還有能為國盡忠的興奮！
“方將軍還不跑嗎？”
老刀頭抿了一口酒，意有所指道。
“你這老東西罵我是吧？”
方破虜用力捶了他肩膀一下，旋即面露慨然之色︰
“當年平叛，我被殺破了膽，從河東道逃到山南道，又從山南道被追到淮南道！”
“跑了半輩子，累了……這次，就不跑了…”
“想我方家，滿門忠烈，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開城門，那是不負君恩！”
話到此處，方破虜仰頭灌下一口烈酒，突然自嘲苦笑道︰
“……老刀頭，你說我這名字，破虜，破虜，他奶奶的打了半輩子仗，也沒跟天狼崽子們真刀真槍來一場，是不是很可笑？”
“是很可笑。”
老刀頭很不給面子的肯定了一句。
隨後，他迎著方破虜那雙瞪大的牛眼，話鋒一轉，嘿嘿笑道︰
“只是，現在有個機會擺在方將軍面前，那就是做一回那帶路走狗，引天狼大軍入城……”
方破虜听到這話，怔了怔，忽然無語的笑了。
“好你個白淵吶，竟然算計到了這種地步？這是非把老子的價值榨干不可？”
“那方將軍願不願呢？”
“固所願爾！”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死都死了，老子哪還管得著後人如何罵我？！哈哈哈，臨死還能拉這麼多人墊本，真他娘的值！”
………
一個時辰後！
轟！轟！轟！
在持續了足足一刻鐘的爆炸聲中，漠北平原上開出了一朵絢爛的生命之花！
五萬天狼先頭部隊，一舉報銷！
老刀頭，方破虜，還有兩千老卒，一同殉國！
拒北城，也就此成為歷史。
但鎮北軍……大勝！
這正是……
拒北破虜撕天裂，兩千老卒鎮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