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光祿大夫正三品,是個正兒八經的虛餃。
鴻帝在位時,曾賜封過姜遠一次,封完後轉頭又給他擼了。
今日趙祈佑又將這個虛餃拿了出來,還給姜遠多加了個檢校司農寺卿。
在朝為過官的都知道,農寺卿獨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干的是為皇帝打理皇家田地,掌管屯田、山林,皇家供給。
同時還能管大周的糧食倉儲、調度,編軍屯田,是與戶部平行,兩頭都能管的存在。
除了這些,還能在工部插上手腳,總之除了政事,啥事都能沾上一點邊。
權力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好處油水極多,比如像沈有三這等皇商,就需要與農寺卿打交道。
但姜遠得的這個職位,卻在農寺卿前加了‘檢校’二字,這又不一樣了,就是個掛職拿高薪,不管事的吉祥物。
說他是打雜的,都是看得起他了。
這回眾人都無異議了。
滿朝文武誰不知姜遠愛財如命,更知姜遠與趙祈佑的關系。
趙祈佑讓姜遠去農寺卿撈油水,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麼。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如此一來,即賞了姜遠的大功,又沒能讓姜遠進到核心中樞,眾人都很滿意。
姜遠听得這個封賞,暗猜趙祈佑估計想了一整夜,才弄出這麼個花活來。
西門楚與荀封芮的臉色也極是不好看,他倆人老成精,豈不知這里面的厲害。
他人只道以為趙祈佑為安撫姜遠,才讓他去農寺卿撈油水順便打個雜,但實則將姜遠弄成了個萬金油。
農寺卿看似是個打雜的,但實際上萬事沾邊。
‘檢校’二字,也看似是掛個職屁事不干,但真要用到這兩個字時,就是一把利劍,捅誰誰死。
“謝陛下宏恩!”
姜遠一揖到底,臉上也配合的露出好財的欣喜之色。
趙祈佑見得一眾朝臣都沒反對,不動聲色的對姜遠露了個笑臉。
姜遠退下後,趙祈佑臉色一板,朝張賢禮道
“張愛卿,豐西府的官員死了五六個,刑部可查出了頭緒!”
張賢禮听得點他的名,額頭的汗瞬間就出來了
“陛下,臣已命刑部偵訊捕快全力查探,那些官員的確是畏罪自盡。”
趙祈佑哼道“這麼說來,他們玩忽職守,致糧倉失火一事也是真的了?”
張賢禮低著頭“刑部查到的的確如此。”
趙祈佑聞言心中怒意翻騰,刑部是明面上查證,他的暗夜使在暗中查證,與刑部查的完全不同。
趙祈佑怒道“給我繼續查!朕不信有這麼巧的事!”
崔錄景忙出班道“陛下,刑部已查了數月,得出的結論想必不會有錯。
且天災剛過,糧倉失火已讓百姓惶惶,再查下去勞民傷財,也恐會讓豐西府百姓生出怨念。”
西門楚也道“陛下,崔大人所說極是。”
趙祈佑龍目微眯,盯著崔錄景與西門楚“呵,刑部辦案又不會騷擾百姓,何以至百姓生怨念,給朕接著查!”
西門楚與崔錄景悄然對視一眼,默默退了回去。
姜遠靠著柱子摸下巴,暗道趙祈佑越來越像鴻帝了,演技越發精湛。
想來趙祈佑早就命暗夜使查出了什麼了,但卻按著不說,只讓刑部往死里查。
豐西府是崔氏士族的根基之地,趙祈佑提著把刀在崔氏面前晃來晃去。
雖然一刀砍不死人,但總有把刀在頭上懸著,誰會好過。
趙祈佑這是在示威警告,又或是趕著崔氏呲牙造反,他就能名正言順的發兵豐西府,將崔氏士族殺個干淨。
畢竟趙祈佑調的兵就在豐西府外駐著,一有異動,便能馬上撲過去弄死。
這樣一來,其他門閥士族也無話可說。
趙祈佑用鹽鐵專營,與給門閥士族旁支子弟升官的玩法,已將鐵板一塊的各士族撬開了一絲縫隙。
他不趁機往里插刀才是怪事,自然要先弄跳得最歡的豐西府崔氏。
如果姜遠沒記錯的話,西門氏與崔氏族中,還是姻親,這兩個都是頂級大族。
趙祈佑擺了擺袖袍,又道“五月水患生大災,朕突然發現,我大周的防災之能如此之差!
但在天災中,也有很多有能力、有魄力為民所想之人。
如西門亦遠,雖只是興州府下轄的小縣令,卻盡忠盡職,不僅大力賑災,還自掏錢糧。
又如楚州洪言鳴,雖只為鄉紳,卻全力協助楚州府尹李錦書…”
趙祈佑一連念了七八個人的名字,從小縣令至鄉紳皆有,但無一例外都是出自各士族之人。
那西門亦遠就是西門楚族中子弟,洪言鳴是吏部尚書洪澤的遠房子佷。
一眾朝臣皆疑惑趙祈佑,是如何得知這些小人物的所行所為的。
畢竟在災年,願設粥棚做善事的鄉紳還是挺多的。
像鶴留灣的豐邑侯府,接納了近兩萬的災民,但趙祈佑卻是連提都沒提。
不管趙祈佑是如何知曉的,一些朝臣听得有自家族中子弟,被天子在金殿上稱贊,心里自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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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楚當先說道“老臣族中子弟能為陛下分憂,實乃他們之榮幸,不足道也。”
其他被贊了的朝臣,也紛紛出班,言稱身受皇恩,自當盡力效忠朝廷等雲雲。
趙祈佑臉上又恢復了笑意“豐邑侯在淮州賑災,朕賞了他。
其他有功之人又怎能不賞,不論大功小功,朕都會念他們一個好。”
趙祈佑笑臉吟吟,目光掃過“但有些人只是一個鄉紳,朕又不能讓他們入朝為官。
賞些金銀又不足以示朕之心,想來,他們也不缺。
朕實是為難,所以…”
一眾朝臣皆抬了頭,看向趙祈佑,不知道他那個所以,是什麼賞賜。
趙祈佑緩聲道“朕日思夜想,終于想了個兩全之策,既能不讓有作為的人心寒,也能促使更多人,在朝廷有難處時站出來。
朕決定給此次有賑災之功的鄉紳,賜衣冠榮身;本身為官者,官升一級。”
“嘩…”
滿朝文武皆驚,趙祈佑這是大手筆啊,衣冠榮身,只在大周開國時才有過。
乃大周開國皇帝,為感念相助過他的鄉紳富戶所設。
衣冠榮身一般為九品,雖無實職,也不能插手任何官府之事,只是一個榮譽象征。
但卻能穿官衣,對于鄉紳來說,名聲、面子直接拉滿。
一眾百官心下狂喜,特別是那些大族出身的朝臣。
他們聯合起來倒逼皇權,以至兩不相讓,差點刀兵相見。
此時趙祈佑讓士族中無功名的子弟衣冠榮身,這說明趙祈佑在釋放妥協的信號。
無功名的子弟都衣冠榮身了,這只會讓他們在百姓中的根基更穩。
豐西府的官倉沒白燒,那幾個豐西府的各族子弟也沒白死。
趙祈佑願妥協,這再好不過。
面子都是相互給的,他們當然也要給足趙祈佑面子。
一眾朝臣撩了袍擺跪下,齊聲高呼“皇恩浩蕩,陛下聖明!”
趙祈佑呵呵一笑“功就是功,這是他們該得的,但朕認為還不夠。”
一眾朝臣聞言一怔,這還不夠?
趙祈佑道 “咱們大周最近這些年,除了豐邑侯與惠寧鄉主被加封了爵位,就難有其他人新晉爵位了。
朕覺得爵位太少,不利于我大周強國。”
西門楚與荀封芮等人聞言一震,趙祈佑這是要違背祖宗收縮爵位的決定,要重新開封放爵了?
若是如此,對各門閥士族來說,實是天大的好事,能得爵位的必然是各大士族。
相比于衣冠榮身,爵位才是實打實的好處。
趙祈佑妥協的夠徹底的。
“陛下聖明!陛下聖明!陛下聖明!”
一眾朝官喊得比剛才大聲多了,從此以後,大周就不只有姜家與上官家,一門雙爵或一門三爵了。
自己家也可以有嘛。
姜遠摸著下巴,心中暗笑,趙祈佑憋了這麼半天,鋪墊了這麼多,就等著這一刻使大招呢。
趙祈佑聲帶喜意“所以,朕頒下旨意…”
傳禮太監一展聖旨,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世家封爵,舊惟嫡承,恐失旁支賢才。
即日起,諸子皆可襲爵,依序逐降品級,以廣恩蔭、延家聲,故不分嫡庶,欽此!”
太和殿中落針可聞,一眾朝臣像根木頭一樣跪在原地,跟點了穴一般。
這聖旨翻譯成人話,便是嫡庶成年後,若父有爵位的,必須要將爵位下分。
如果家中本是伯爵之位,往下分數子,那便多了幾個子爵,伯爵之位就沒了。
可以想見,如此情形之下,嫡庶之爭估計得白熱化。
原本嫡長子伸手,就能接過父親現有爵位的,現在卻被庶出的兄弟給拉了下來,哪個嫡長子能忍?
而庶出的,本來沒有任何一點機會繼爵位分家產,現在機會來了,又豈會不把握機會?
有爵位總好過沒有,管他是什麼爵,先得了眼前的好處再說。
不能好處讓嫡長子佔盡了不是。
片刻的沉寂後,太和殿中如同菜市場,頓時熱鬧起來。
“陛下!不妥啊!”
崔錄景當先叫道“自古庶出不能承爵,這有違祖宗禮法。”
荀封芮與西門楚更是臉色陰沉,趙祈佑這一手玩得太陰,他人只關心家族內亂,他們卻是看出了本質。
此令一施,眼前的爵位暴增,但不出二十年,大周的爵位就會變成珍稀之物,這是要小刀割肉慢慢割啊。
“陛下!”
荀封芮與西門楚大聲道“陛下萬萬不可!正如崔大人所說,這是壞禮法之事!
若嫡庶不分,便會亂了綱常!以致兄弟成仇,兄不認弟,弟不服兄,天下豈不是要亂?”
趙祈佑淡聲道“兩位愛卿言重了,此法只會讓兄弟間更團結緊密,怎會生亂?
再者,祖宗禮法也沒有變,只不過朕念一些旁支子弟,有才而無施展之處,實是讓朕痛心。
朕施此法,正是為提天下有用之子弟,祖宗在上,定然認可朕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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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楚與荀封芮被噎得翻白眼,他倆根本不敢將這分封爵位的本質說出來。
因為若是說出來,就是詆毀趙祈佑之用心,趙祈佑口口聲聲說的是納英才,為各世家旁族子弟著想。
用心純善,誰敢當面說他的不是。
姜遠笑著出班“陛下此舉聖明無比,也只有陛下能想得這麼周全了。
庶出的子弟有才的不少,嫡長子蠢的也多,此分封後,兄弟互補,可正更安百姓民生,兄弟間可更團結。”
趙祈佑哈哈笑道“豐邑侯知朕之苦心,望眾愛卿也能懂。”
崔錄景卻叫道“陛下,此事萬不可為,請陛下三思。”
姜遠淡聲道“崔大人,陛下剛才說了這麼多好處,你是一條沒听進去?你倒是說說有哪些害處,此事萬不可為在哪?”
崔錄景瞪著姜遠道“豐邑侯,方才西門大人說的不錯,嫡庶不分,兄不認弟,弟不服兄。
一家爵位分封,說不得致手足相殘!”
姜遠正色道“崔大人說差了!兄不認弟,弟不服兄,與分封爵位沒有任何關系。
這只能說明,這一家之中兄弟關系本就情分差!為父為母教子無方罷了!
庶子也是其家中所出,也當有繼承之權,難道你認為庶子就不配擁有該擁有的?
如果嫡長子不如庶子,繼了爵位也只會拖累全家,家道中落听過沒有?”
姜遠目光掃過一眾小聲議論的朝臣,大聲道“各位同僚,本侯覺得陛下此法甚妙!”
“妙在何處!”
西門楚不敢對趙祈佑呲牙,卻是敢對姜遠呲的,咬著牙相問。
姜遠笑道“剛才本侯不是說了麼,並不是每個嫡長子都聰明。
若是誰家不幸,出了個嫡長子腦瓜子不行,又繼了爵位,那當真是家門不幸,家道中落了。
這樣的例子,相信眾位同僚都見過或听過的。
而陛下此法,完全是為了保有爵位之家的安穩!
嫡長子依然可繼爵位,而庶子也可,萬一嫡長子不行,庶子還能撐起來!這不是大善之法又是什麼?
至于說禮法,不管是嫡長子還是庶子,身體里流的血不都是一樣的麼,庶子為何不可繼爵?”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一部分官員的贊同,因為他們也是庶出之人。
也只有他們能體會,一個庶出之人,能爬到朝堂為官,能站在這太和殿中有多不容易,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但即便他們這些人,能堂堂正正出入太和殿,但家中的爵位還是與他們沒關系。
嫡長子哪怕沒有任何能耐,依然能繼承爵位。
所以,姜遠這一番話,馬上收獲了不少的共鳴。
在利益面前,誰也不會讓著誰。
趙祈佑見得有反對也有贊成的,面有難色“這麼多愛卿反對,要不收回算了。”
俗話說,君無戲言,趙祈佑這搞得過家家一般,聖旨念完了,他又說收回。
只有一些心竅靈活,想得又遠的人才听得懂,趙祈佑這句看似輕飄飄的‘要不收回’,有多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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