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遠與杜青坐在屋頂上,吹著寒風喝酒喝至深夜,直到上官沅芷尋了過來,姜遠才讓利哥兒搬了梯子接他下去。
杜青也飲完最後一滴酒,幾個起落也消失在黑暗中。
上官沅芷抬頭看著杜青消失的方向,朝姜遠問道︰“夫君,杜師兄很久沒這般在夜里竄來竄去了,有事發生?”
姜遠也不瞞上官沅芷,將今日鶴留灣出現疑似倭人的事情說了說。
上官沅芷柳眉一豎,怒道︰“倭人還真是膽大包天,敢來我鶴留灣刺探!咱們上奏陛下,將倭人使節趕出燕安!
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姜遠淡聲道︰“我也只是懷疑,並不能確定,若就這麼貿然上奏陛下,陛下不會應允的。
倭國使節來燕安是遞了國書的,沒憑沒據的,會失了我大周之儀。”
上官沅芷冷哼道︰“要我說,何必顧慮這些,夜里派人去,往他們的屋子扔上幾捆炸藥,,全炸死一了百了,省得處處防範,若有人查就說是天降神雷。”
姜遠看著發狠的上官沅芷,啞然道︰“芷兒別說氣話,國與國之間沒那麼簡單,殺了這些人,還會有下一批人過來。”
上官沅芷氣呼呼的說道︰“那也不能讓他們將我鶴留灣當成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明知他們懷有歹心,卻仍以德待之,那何以待德!”
姜遠攬著上官沅芷的肩︰“芷兒說得沒錯,但捉賊要見髒!以我對倭人的了解,他們白天既然來探過了,肯定還有下一步動作。
你且放心,如果到時真的確定是倭人,我就不會那般客氣了。”
姜遠又將利哥兒叫了過來︰“你的漁網呢?”
利哥兒聞言連連擺手︰“姐夫,我哪有漁網,沒有!”
姜遠敲了下利哥兒的腦袋︰“少給我裝,你當我不知道麼?你那漁網借我一用!”
利哥兒頓時來了精神︰“姐夫,你要去捕魚麼?咱們現在就去?”
姜遠俊臉一黑︰“誰要去捕魚,你當我是你麼?你那魚網說不定有用,你且如此…”
利哥兒越听越興奮,竟比去捕魚還開心,不停的點頭。
上官沅芷卻是道︰“夫君,這有用麼?”
姜遠道︰“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若真是他們,這漁網或許有點用處也不一定。”
上官沅芷道︰“為防萬一,我讓老李加強防備,將火槍分發下去。”
姜遠點點頭︰“也好,有備無患。他們若不來還好,若來定然死路一條。
夜深了,咱們也回去歇息吧。”
上官沅芷頓時變得溫柔起來︰“我給夫君準備了保元補氣湯。”
姜遠的俊臉頓時變成苦瓜之色︰“那東西黑乎乎的又難聞,我能不能不喝?”
上官沅芷溫柔的表情一收,狠掐了姜遠一把︰“當然不行!”
轉眼間又是兩日過去,除夕已至。
這兩日無一點事發生,南城門外的官道依然在平整路面,即便是過年也沒有停工的意思。
利哥兒與徐文棟也漸漸熟悉了工地的管理,又有左千等護衛陪同壓陣,倒也將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若想讓人快速成長,親力親為的去實踐與體驗是最好的辦法。
姜遠讓利哥兒與徐文棟去工地管錢糧,協調那群小工頭,便是想讓他們多積攢一些管理方面的經驗。
這兩人本就是機靈聰慧之人,手上管著大把錢糧,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哪里出了亂子。
在如此高的壓力下,兩人漸漸也變得穩重起來,在數千民夫中也有了些許威信。
侯府中的下人們,在胖四與王氏的指揮下,將整個侯府打掃了一遍,大紅色的燈籠掛得到處都是。
小娟兒與雨兒手牽著手,每人手里拿著一串糖葫蘆,帶著那條大黑狗在府中竄來竄去,最喜歡過年的莫過于她們了。
上官沅芷與黎秋梧、小茹則忙著包餃子。
燕安居北方,過年的餃子不管吃不吃,總得要包上一些的,儀式感還是要的。
姜遠卻是難得的閑了下來,整日里抱著兒子在鶴留灣溜來溜去,遇上鶴留灣的村民,也會互相拜個早年,與牌坊下曬太陽的一群老媽子嘮嘮家常,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下午申時左右,梁國公府、鎮國公府的馬車相繼進了鶴留灣。
大過年的,姜遠自然不能讓父母在燕安冷冷清清的守火爐子,早早的派了胖四去請姜守業與姜鄭氏。
請了父母,又豈能忘了岳父與嫂子于氏,以及那兩個佷兒佷女。
姜遠還將杜青一家請了過來,過年嘛,自然越熱鬧越好。
只是讓姜遠沒想到的是,許永茂居然也來了,且上來就對姜遠拱手︰“哈哈哈…侯爺,小老兒不請自來,你不會趕小老兒走吧?”
姜遠大笑道︰“老許,你都這麼說了,我就是想趕你,都不好意思了。
再者,你又是影督衛大人,我哪敢得罪你,萬一你來扒我的底,我上哪哭去。”
許永茂擺著手道︰“侯爺可別再稱呼小老兒什麼影督衛大人,我已告老了。”
姜遠一愣,隨即笑道︰“你正是老當益壯之年,怎麼就告老了。”
許永茂哈哈笑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張銀票來︰“干了一輩子的差事,我就不能歇息幾年,抱抱孫子享享福麼?
這是五十兩銀子,先前侯爺說的勻我一間院子,可還算數?”
姜遠接過銀票,驚訝道︰“當然算數,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
許永茂呵呵笑了聲︰“誰跟你開玩笑,我住進鶴留灣,一是因為柔兒有了身孕,我來幫著照看。
二來,壯元山風景好,我每天看看才舒心。”
姜遠聞言心念一動,問道︰“原來如此,就是不知道還有誰喜歡看壯元山的風景。”
許永茂應道︰“那多了去了,你呀,也甭問。”
姜遠笑了笑︰“我也就這麼一問,您快請進。”
許永茂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進侯府去與姜守業、上官雲沖見禮去了。
姜遠摸著下巴,暗道趙祈佑還是非常謹慎的,派了人接管壯元山中的火藥作坊,又派了許永茂這個暗夜使在鶴留灣守著,可謂是雙重保險了。
許永茂向姜遠透露這些話,也定然不是這老頭講什麼情分,應該是趙祈佑讓他來傳遞的。
趙祈佑的意思也很明顯,許永茂以告老的名義住進鶴留灣,不是來盯姜遠的,純粹是看守火藥作坊。
若不表達清楚,怕與姜遠生出間隙來。
姜遠暗嘆一聲,趙祈佑才接掌大位,心思已然沉了起來,哪還有什麼單純的友誼。
姜遠搖搖頭,也不去多想,轉頭也進了府中。
侯府的前宅中熱鬧非凡,上官重之的一雙兒女,與小娟兒、雨兒混在一起,帶著那條大黑狗,在結了冰的荷塘上滑來滑去,歡鬧不休。
此時利哥兒、徐文棟也回來了,在荷塘的冰面上戳個小洞,拿了魚桿出來,給小伙伴們每人發一支,釣姜遠養的錦鯉。
大過年的,姜遠也不去當那個不和諧的惡人,只得看著他們將一條條的錦鯉釣上來又放回去。
後宅中就更熱鬧,姜遠家有妻妾三人,杜青家也有兩個,再加上于氏、姜鄭氏,與杜青的老娘,還有兩個在襁褓中的大胖小子,想不熱鬧都不行。
而中堂之中,上官雲沖、姜守業以及杜恆祥,三個老頭子在斗地主。
杜青給他老子當狗頭軍師,一番指點下來,杜老頭連輸了幾把,差點將杜青一腳踹出去。
杜青不行,許永茂自主接上,別看這老許頭是第一次見撲克牌,但看了幾把之後,居然無師自通,指點著親家打這張打那張。
“搶地主!”
“我也搶!”
又是新的一局,姜守業與上官雲沖的牌都不錯,兩人爭著搶地主。
上官雲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老匹夫,你敢搶我的地主!”
姜守業冷笑一聲︰“我為何搶不得,你當佃農去!”
上官雲沖挽了挽袖子︰“老夫偏要當地主,你想怎的!我加倍!”
姜守業也不甘示弱︰“我超級加倍!”
許永茂蠱惑杜恆祥︰“慶家,你的牌也不錯,上!”
姜遠與杜青兩人面面相覷,屋子里的老頭不是當朝三公就是名滿江湖的大俠,許永茂官職也不低,此時為了誰搶個地主,吵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杜青嘆道︰“姜兄弟,你弄出這什麼撲克牌,以後他們怕是天天得吵架。”
姜遠卻道︰“斗地主只能三人對戰,有時間我弄幅麻將出來,省得你岳父干瞪眼,只能當狗頭軍師。”
杜青滿頭黑線︰“我的意思是說,這種玩意你還是少弄點,我怕他們一把年紀了打起來。”
姜遠咧嘴一笑︰“正因為他們一把年紀,才得給他們找個樂子,放心,打不起來。”
老頭子們斗地主一直斗到年夜飯開席,上官雲沖輸了二兩銀子,杜恆祥輸了五錢銀子,皆讓姜守業贏了。
姜守業拱了拱手,將一堆散碎銀子收進袖子里,得意的笑道︰“承讓,承讓。”
上官雲沖憤聲道︰“休要得意,晚上再來打過,我不信你這老匹夫總是贏!”
這麼多人,一桌肯定坐不下了,便分了兩桌,男人們一桌,女人們一桌。
女人們聚在一桌,話題就多了,從衣服聊到首飾,從首飾聊到香皂,一向端莊的姜鄭氏還說了幾個貴婦圈的趣事,可謂其樂融融。
男人們這一桌,話題就有些單一,老頭子們聊了聊剛才的牌局,話題就轉到了朝政之上。
“遠兒,你倒是藏得極嚴,在陛下的登基大典上,我才知曉有那麼個大殺器。”
上官雲沖目光灼灼︰“此物堪比神明之技,用在軍中自是極好,但這東西有利也有害,你可知?”
姜守業也道︰“你岳父說得沒錯,凡人豈可掌神器,你已將火藥配方獻了出去,以後最好不要踫了。”
姜遠笑了笑︰“父親大人,泰山大人,您二老所言極是,所以,我還將那生產神技的作坊,也一並給陛下了。”
姜遠說著看了一眼許永茂,許永茂卻只顧啃牛排,時不時與杜恆祥踫踫杯,根本沒在意姜遠等人說什麼。
上官雲沖點點頭︰“如此甚好。”
姜守業舉了杯︰“今日過年就不言這些,來,喝酒,吃了飯再去牌桌上一分高下。”
姜守業與上官雲沖都是老狐狸,有許永茂這個暗夜使在座,他們自不會深談。
盡管許永茂說他告老了,但沒人信他,一朝入暗夜使,終身都得被人防著。
朝政之事不能聊了,氣氛反倒輕松了起來,推杯換盞之下,眾人都喝得有些微醺。
吃完了年夜飯後,四個老頭子馬不停蹄的又回到了牌桌前,這回杜恆祥給許永茂當軍師,也讓親家過過癮。
女眷們見狀,也紛紛組了牌局,但除了姜家三姐妹會打牌以外,姜鄭氏與梅氏,于氏,以及高璐、柔兒皆不會。
這也難不倒她們,這些女子哪個不是聰慧之人,斗地主本就不是什麼高難度游戲,上官沅芷等人教了幾把後,于是就又開了三桌。
因人數少了一人,她們還把王氏拉來湊數。
姜遠與杜青、胖四三個難兄難弟,各抱了自己的兒子,蹲在院子里唉聲嘆氣。
打牌沒他們的份,就只能抱娃守歲了。
這時,利哥兒探頭探腦的跑過來︰“姐夫,你讓我辦的事,我給你辦了,給錢吧!”
姜遠掏出十兩銀子遞了過去,利哥兒伸手抓了銀子塞進懷里,又將手伸了過來︰“不夠!”
姜遠一愣︰“讓你送了一桌酒菜而已,你想要多少!”
利哥兒嘿嘿一笑︰“你讓我給清寧姐送酒菜,我幫你送了!這可是背著三個姐姐去的,你也不想晚上睡書房吧。”
姜遠咬牙切齒的又掏出十兩銀子︰“閉嘴!滾!”
“好 !”利哥兒抓了銀子就跑,大聲叫著他的小伙伴︰“出來放煙花嘍!”
熱鬧非凡的侯府之外,四個著黑衣裝扮的人影,靜靜的伏在一間屋子的屋頂之上。
這幾個黑衣人背上各背著兩把薄片刀,不僅臉上蒙了黑布,就連整個腦袋也用黑布包了,只將眼楮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