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來了!”
圍觀的人群見得姜遠過來,自覺的讓開一條道來,對罵的兩伙村民也立即閉嘴,不敢再嚷嚷。
“怎麼回事?”
姜遠皺了皺眉,詢問道。
徐文棟上前一拱手,稟道︰“東家,這些人都是上 村與下 村的村民,因拉沙石一事起了爭執,還動了手。”
姜遠看著站得涇渭分明的兩個村的村民,問道︰“你們自己來說說,拉個沙石怎麼還能打起來。”
一個長相清瘦,只穿了件沈記廣告單衣的青年站了出來︰
“稟侯爺,上 村的胡三兄弟,仗著自己勢大,不讓俺們村的人拉沙石進場,還把俺叔打了!”
“胡說,誰打你叔了,是他自己摔的!”
另一邊一個眼窩深陷,顴骨高凸的濃眉漢子,立即出聲反駁。
清瘦青年怒容滿面︰“胡三!就是你兄弟胡四動的手,這麼多鄉親看到了,侯爺在此,你還敢抵賴!”
“侯爺,他們上 村欺人太甚,您得給我們做主!”
下 村的一眾村民叫喊起來,上 村的村民也不甘示弱,紛紛叫道︰“你們不也把胡四打了麼,這又怎麼說!”
“閉嘴!不許吵,一個個說!”
利哥兒年歲不大,嗓門卻是極高,手一指那清瘦的漢子︰“你先說!”
清瘦漢子朝姜遠躬了身,氣憤的說道︰“侯爺,小的們與上 村的村民都是奉了侯爺的號召,從河邊挖了沙石過來鋪路。
本來大家各干各的,但上 村為了多掙銀錢,攔著俺們村的沙石不讓進來,說是鋪路的沙石,都得由他們來拉。”
姜遠攏著袖子轉頭看向胡三︰“他說的可真?”
胡三蠕了蠕嘴,討好的笑道︰“侯爺,您修這路是大功德…”
姜遠眉毛一豎︰“本侯問你,他說的可真?”
胡三見得姜遠要發怒,頓時嚇得身軀一顫︰“侯爺,下 村拉來的都是些粗石,他們用粗石來糊弄侯爺,小的們看不過眼。”
青瘦青年怒道︰“侯爺也沒說是粗石還是細沙,能用便行!
你們就是想獨佔拉沙石之事!”
胡三哼了一聲︰“你們拉來粗石賣給侯爺,老子就是看不慣,怎麼了!”
姜遠見得這情形,心中便有了數。
在開工前,姜遠就讓胖四貼了征收沙石的告示出去,按每十五立方尺二十文的價格收購。
拉過來的沙石被測量了體積後,利哥兒與徐文棟一個記賬,一個發竹牌,到了晚上下工時,便可憑竹牌結算。
沙石都是從荒河野灘挖來的,只要肯出力,拖到工地就是錢,這和撿錢差不多。
這麼好的活計,自然就會引來爭斗,誰不想多掙點。
姜遠蹲下身去看了看那頭上有血跡的村民,只見得這人耳垂下有個小傷口,那一臉的血想來是自己糊上去的,乍一看還真能唬到人。
另一個純粹就是干嚎,一會說頭疼一會說肚子疼,在地上亂滾,好好的一件廣告單衣上全是污泥。
姜遠拍拍手站起身來︰“都別嚎了,再裝死,本侯就讓你們躺床上三個月!”
一旁的利哥兒愣住了︰“姐夫,你說這倆貨是裝的?”
先前利哥兒被嚇壞了,姜遠讓他與徐文棟負責收沙石,這兩伙人突然就動上了手,等他跑過來一看,地上躺著兩個嚎叫不休的人。
在他管的這片出了亂子,還傷了人,利哥兒與徐文棟只覺天都塌了。
這麼點小事都沒辦好,回府後豈不是要被姜遠責罵。
現在利哥兒听得姜遠說這倆人是裝的,立時大怒,拿過棍子就要打。
地上躺著的那兩個村民見狀,滾 轆似的快速起身,哪有受傷的樣子。
“你們…這群刁民!”
徐文棟見狀也是大怒,不由得怒罵出聲。
上 村與下 村的村民們,見得被姜遠識破,皆低了頭去。
姜遠也是無奈,這倆個村的村民雖然也都是窮苦之人,但心思卻是不簡單。
以清瘦青年為首的下 村村民,拉來的皆是粗石,粗石裝進木欄里空隙大,一天拉過來的量便多。
上 村拉來的是細沙,細沙要篩選,自然就要少很多產量。
利哥兒與徐文棟經驗不足,不管是粗石還是細沙,都統一一個價,這就讓下 村的村民鑽了空子。
而上 村的村民見得清瘦青年這麼干,便眼紅了,干脆便想將下 村的村民趕出工地,他們再分出人來去拉粗石。
如此一來,這錢不就都是上 村的人掙了麼。
兩個村都有各自的算計,誰也不比誰差。
姜遠暗嘆一聲,修條路都這麼多名堂,也不知道當初小茹管鶴留灣那麼大一片工地,她是怎麼管過來的。
姜遠輕哼了一聲︰“本侯不管誰對誰錯,若以後再在工地鬧事,一律趕出去!
修路是大計,任何人都可以拖沙石過來賣,只要沙石合乎要求便行!”
清瘦青年听得這話,腰一挺,指著胡三兄弟道︰“听到了沒,侯爺都這般說了,你等再敢攔俺們,俺們就不客氣了!”
胡三怒目圓睜,很是不服︰“侯爺,他們就是在騙您的錢,小的替侯爺教訓他們一番!”
下 村的村民一听這話頓時怒了,紛紛挽了袖子指著上 村的村民們喝罵。
也就僅是互相對罵了,姜遠在這里,他們也不敢真動手。
姜遠臉色一寒︰“都閉嘴!”
聲音不大,卻極具威嚴,一眾人又皆縮回頭去,不敢吭氣了。
姜遠嚴厲的看著清瘦青年︰“你莫要以為剛才本侯是向著你說話,你倒是機靈之人,會鑽空子。”
清瘦青年聞言打了個哆嗦,連忙躬身︰“小的不敢。”
姜遠又看向胡三︰“爾等想要獨佔這沙石生意,你的算盤也打得不錯。”
胡三噤若寒蟬,心中所想被姜遠拆穿,哪敢出聲狡辯。
姜遠又對清瘦青年道︰“修路即需要粗石,也需要細沙。
從今日起,你們下 村負責拉運粗石,任何人敢阻你,可找黎少爺與徐少爺,他們可給你們做主。
但每十五立方尺的粗石以十二文錢結算。”
清瘦青年與下 村的村民,听得姜遠給他們撐腰頓時一喜,但又听得每車粗石一下就少了八文錢,便有些不樂意。
清瘦青年躬了躬身,小心翼翼的說道︰“侯爺,不是說好的二十文一大車麼,您這…”
姜遠哼了一聲︰“怎麼?你有意見?你不想干就別干,你們那點小心思,糊弄一下兩個小少爺還行,在本侯面前也想耍心眼麼?
粗石什麼價格,你們不清楚麼?若再耍滑頭,你們誰也別想干了!”
清瘦青年與下 村的村民听得這話,皆露出訕訕的表情來,他們的確是鑽了利哥兒與徐文棟的空子。
“十二文便十二文,小的們干!”
清瘦青年也不傻,即便是十二文一大車粗石,一天下來也能掙個六七十文,這錢不要太好掙。
只不過,下 村的村民們將胡三等人恨入骨髓,若不是他們搗亂,怎會憑白少了許多錢。
姜遠又對胡三道︰“上 村專供細沙,價格不變!
但是,若讓本侯知道誰敢阻撓別人拉沙石,打架斗毆的話,本侯就讓他進縣衙大牢過年!”
胡三兄弟連聲應是,這事他們沒吃虧也沒佔便宜,但听得姜遠說任何人都可以拉石頭拉沙子來賣,有些不願意。
原本還有其他村的人也來販售沙石,皆被他帶著人嚇走了,只有下 村與他們對著干。
這下好了,看似沒吃虧,實則吃了大虧,先前白忙活了,不由得後悔不已。
但姜遠這般嚴厲警告,他又不敢不應,否則飯碗沒了不說,還要蹲大牢。
姜遠又對徐文棟與利哥兒道︰“你二人寫些告示四處張貼,本侯的工地歡迎任何人來售賣修路的材料。
再去豐邑縣衙,讓縣令大人派些衙役過來,若有人惡意欺辱他人,阻撓他人生計,即刻捉拿下獄!”
利哥兒與徐文棟領了命,當即分頭而行,一人寫告示,一人去縣衙。
三喜見得事情已平息,揮著手驅趕看熱鬧的人群,姜遠卻是暗嘆一口氣。
上 村與下 村今日搞出來的這個事,不正是大周的現狀縮影麼,既有內部的也有外部的。
這兩個村民的心思,若是代入大周勛貴門閥也一樣適用,姜遠想要改變現狀,面對的就不是大字不識的村民了。
路好修,也難修。
就在這時,南城門門洞中走出一隊扛著旌旗的金吾衛來,其後是一隊穿著金甲的騎兵。
騎兵之後是一輛四馬拉車的龍輦,後面還有源源不斷的車馬。
在官道上干活的民夫們見得這情形,紛紛避跪于官道兩旁。
沈有三捅了捅姜遠︰“陛下怎的來了?”
姜遠嘆了口氣︰“估計是要去我鶴留灣。”
姜遠原本以為趙祈佑會在過完年後,才會率百官去鶴留灣視察,沒想到正式登基不過兩天,他便火急火燎的帶著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