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遠哄完了媳婦,這才發現章老七師徒還在一旁站著,笑道︰“老章,大牛,無需拘束,坐。”
章老七與大牛微躬了身︰“小的身上盡是煤灰,莫弄髒了您的椅子。”
上官沅芷一邊擺弄著手里的物件,一邊笑道︰“老章,你跟著我與夫君從回南關到鶴留灣這麼久了,你也應該知道侯爺的性格,讓你坐便坐。
冬梅,給老章與大牛倒茶。”
章老七與大牛跟著姜遠二年多,姜遠的性格他們也了解,又听上官沅芷這麼說,便也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章老七道︰“東家,您所需的機括部件,目前只制出了不到三十套,實是尺寸要求過高,很多鐵匠沒弄過這麼精細的東西。”
姜遠點點頭︰“無妨,現在倒也不著急了,有這三十套也夠用了,暫且先停下吧。”
章老七一愣︰“東家不是說要三千套麼?”
姜遠擺擺手︰“此一時彼一時,你別問那麼多,先停吧。”
章老七聞言也不再多問,姜遠說怎麼做,便怎麼做。
姜遠讓胖四拿來五十兩銀子交給章老七︰“雖然機括先不做了,但精鋼卻是要煉的,越多越好。
這些銀錢,你且拿去付其他鐵匠鋪的工錢,還有付根生那里也一起付了。
你師徒二人可留出十兩銀子做生活之用,其他的都拿去買生鐵。”
章老七站起身來接了銀子,躬身道︰“東家,小的與大牛只需三兩銀子就可,十兩太多了。”
姜遠笑道︰“不多,大牛也是半大小子了,給他置點好衣衫,置個房子什麼的,將來娶親用得著。”
大牛聞言憨笑著摸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章老七踹了下他︰“只知道傻笑,快謝過東家。”
大牛連忙作揖︰“小的謝過東家。”
姜遠揮揮手道︰“你二人先回去吧,有事我會再找你們。”
章老七師徒再次言謝過後,抱著銀子歡快的出了書房,徑直而去。
黎秋梧已組裝好了一支火槍,舉著東瞄西瞄,嘴里卻說道︰“夫君,您給他二人十兩銀子的確有點多了,咱鶴留灣的民夫,一年不吃不喝都掙不了十兩。”
姜遠順手接過黎秋梧手中的火槍,正色道︰“不多,章老七師徒也算是個能工巧匠了,且為人也算老實本分,嘴也嚴實,這樣的人多給點會更忠心。
忠心不是靠嘴說的,也要給甜頭的,否則時間一長,人心就變味了。”
上官沅芷笑道︰“師妹,要說人情世故,夫君可是精通得很。”
姜遠不再搭話,端著火槍左看右看,這槍大約重十來斤,槍長四尺,握在手中極有安全感。
姜遠摸了摸下巴,自語道︰“若是再給這長火槍加把刺刀,就更完美了,當時怎麼沒想到呢。”
上官沅芷也組裝好了一把火槍︰“夫君,試試這長火槍威力如何?”
黎秋梧聞言立即從懷里掏出一包定裝火藥來,︰“妾身現在就想試試。”
姜遠連忙按住要往槍管里倒火藥的黎秋梧︰“別在家里試,將這些機括全部組裝完,咱們去後山。”
上官沅芷也道︰“對,在家里試槍動靜太大了。”
姜遠帶著上官沅芷與黎秋梧快速將剩余的二十來支火槍全部組裝好,用麻袋裝了,免得太過引人注意。
姜遠喚來胖四︰“叫老李集合了人馬,吃過晌午飯後,咱們進壯元山。”
胖四看著一麻袋的長火槍,喜道︰“少爺,您又弄新家伙事了?”
姜遠道︰“別問那麼多,一會你就知道了。”
胖四剛要轉身要去找獨臂老李,姜遠想了想又道︰“將利哥兒與徐文棟也叫上。
算了,還是我親自去看看那倆混賬。”
利哥兒與徐文棟正愁眉苦臉的跪在忠義祠中,此時已是午時,兩人餓得肚子咕咕響。
利哥兒有氣無力的抱怨︰“唉,我們都認錯了,姐夫也是真狠,不但要罰跪,飯也不讓我們吃。”
徐文棟也餓,但卻跪得板板正正︰“利哥兒,別抱怨了,東家罰我們也是為我們好,跪得明天早上,這事就過去了。”
利哥兒驚聲道︰“啊?要跪到明天早上?天啊,誰來救救我這個苦命的孩子啊!”
徐文棟見得利哥兒自從跪在這里後,就一直沒完沒了的嚎,勸道︰“利哥兒,省點力氣吧,再嚎更餓。”
利哥兒頓時不嚎了,知道嚎也沒用,眼楮卻是盯上了供桌上的米餅,用胳膊踫了踫徐文棟︰“哎,看。”
徐文棟見得利哥兒打供品的主意,連忙擺手︰“使不得,咱們怎麼可以吃這個,大不敬啊。”
利哥兒卻不以為意︰“你不餓啊?咱們問問這些坐在上邊的叔伯不就行了!你真是讀書讀傻了!”
利哥兒揶揄完徐文棟,雙手合十,對著供桌後的幾百個靈位念念有詞︰
“各位叔伯,小佷實是餓了,借你們些供品,若是你們不同意,就吱一聲。”
利哥兒說完,等了一小會,轉頭對徐文棟道︰“你看,叔伯們不吱聲,就是同意了。”
徐文棟目瞪口呆,這不是自欺欺人麼,這些靈位能吱聲就怪了,那還不得把人嚇死。
利哥兒爬起身來,伸手拿過兩塊米餅,遞了一塊給徐文棟︰“來,拿著。”
徐文棟有些不敢接︰“這…這不太好吧?”
利哥兒已是等不及,一邊往嘴里塞米餅,一邊將另一塊米餅塞徐文棟手上,含糊說道︰“有什麼不好,叔伯們都同意了的。”
徐文棟看看手中的米餅,見得只這麼一會功夫利哥兒已經吃完一塊,又去拿第三塊了,咽了咽口水,心里也念了聲︰
“長輩賜不敢辭,既然叔伯們沒意見,小佷就吃了。”
徐文棟咬了一口米餅,眼楮一亮︰“真香。”
他二人本就是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大得驚人,很快將貢品吃得一干二淨,肚子都有些發撐。
“嘿嘿,貢品好吃麼…”
突然,二人身後響起陰惻惻的聲音來。
利哥兒與徐文棟听得這聲音,暗叫一聲慘了。
姜遠背著手緩步而來,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利哥兒與徐文棟小臉慘白,偷吃貢品被抓了個現形,這不得被打慘。
“我錯了!姐夫饒命啊!”
利哥兒很沒骨氣,此時不求饒還等何時。
徐文棟顫抖著身子,語帶哭腔︰“東家,我也錯了。”
姜遠背著手在二人身前緩緩踱步︰“你們錯在哪了?”
利哥兒與徐文棟道︰“我們錯在不該偷吃貢品。”
姜遠淡聲道︰“人餓了要吃東西,這是本能,你們拿貢品也問過台上的叔伯了,這算不得大錯。”
利哥兒與徐文棟懵了,罰跪時偷吃貢品還不算大錯啊?
姜遠緩聲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哪錯了嗎?今日,我再教你們一次,以後我便不再多言,你二人听好了。”
利哥兒與徐文棟見姜遠說得嚴肅,連忙跪直了身子,做傾听狀。
姜遠道︰“你們拿第一塊米餅,是為了不挨餓,這是正常反應。
但你們不該拿了又拿,把貢品吃光!”
“每個人都是有貪念的,你們吃完第一塊餅沒飽,于是又拿第二塊,第三塊,最後有多少拿多少,直到拿完。
你們弄的那小團體,正如你們拿起供桌上的第一塊米餅一般,一旦嘗到甜頭,你們就會想要更多,到得最後便會如何?”
利哥兒道︰“被姐夫抓住。”
姜遠差點氣死,利哥兒是油鹽不進。
姜遠又看向徐文棟︰“文棟你說!”
徐文棟想了想,正色答道︰“人一旦被貪念所制,最後就會不擇手段,不但害人,終將害了自己。”
姜遠很欣慰,點了點頭︰“你有此體會,也算書沒白讀。”
姜遠轉頭又看看利哥兒,輕踹了他一腳︰“你現在懂了沒有?”
利哥兒哪敢說不懂,頭點得像搗蒜︰“懂了!懂了!”
姜遠也不知道利哥兒是真懂了還是胡說的,此時也不去計較,以後等他再大一些,他自己的路,讓他自己決定吧。
姜遠雖然一直對教書育人有執念,但也不可能教利哥兒一輩子。
姜遠暗嘆一口氣︰“都起來吧,跟我進山。”
利哥兒听得不用罰跪了,連忙蹦了起來拍馬屁︰“我就知道姐夫心最善了。”
姜遠橫了他一眼︰“你再多說一句,你就一個人在此跪到明天早上!”
利哥兒連忙閉了嘴,老老實實的與徐文棟跟著姜遠出了祠堂。
回到府中時,利哥兒見得二十幾個老兵護衛已經集合了,
三個姐姐也在,她們的身旁還放著幾個麻袋,看起來極為神秘。
利哥兒扒開一個袋子看了一眼,見得袋中裝的盡是長長的鐵管,拿出一支來仔細打量一番,頓時兩眼放光。
利哥兒對兵器有種天然的親近之感,這些又長又重的鐵管子極為眼熟,其造型與三喜天天揣懷里的那把短火槍一模一樣。
只不過三喜手上那把火槍極為小巧,而眼前這東西卻是又長又沉,這不就是放大版的火槍麼。
姜遠在高塘遇刺時,利哥兒見過姜遠使過火槍,當時被震驚得不行。
後來利哥兒幾次向三喜討要,想借來耍耍,三喜跟寶貝似的,不但不借,還防賊一般的防著他。
姜遠拍了下利哥兒︰“放回去,一會去山里再擺弄。”
利哥兒听得這長火槍有他的份,差點歡呼出聲。
姜遠見得人齊了,一揮手道︰“走,進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