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公府後宅,姜守業與姜鄭氏在亭廊里散步,今日無朝事,難得有空閑清靜。
“老爺,遠兒的大婚將至,府中已安排妥當,該采買的已在采買。”
姜鄭氏與姜守業並肩而行,說著姜遠大婚一事的安排。
姜守業點點頭,道︰“府中瑣事有夫人操持,為夫自是放心。我已寫好請帖,明日便發散出去。”
“老爺可曾想好要請哪些人麼?”姜鄭氏問道。
姜守業嘆了口氣,道︰“朝中百官自然是要全請的,不管是否有過節,都得送上請帖。遠兒娶妻一事,我原本打算低調些,但奈何想低調也是不行的。”
姜鄭氏微微皺了皺柳眉,道︰“為何要低調?咱們就遠兒一個孩子,理應大辦。”
“夫人,你久居府中,不知朝堂之事。”姜守業背著手看著已結冰的荷塘,道︰“遠兒與上官家的丫頭成親,是好是壞還未可知。遠兒又與二皇子走得太近,唉…”
姜守業深知皇家內部之爭有多殘酷,姜守業為文官之首,上官雲沖為武將第一,而姜遠與趙祈佑走得太近,任誰來看,心中多少會有些猜忌。
這也是那日姜守業與上官雲沖深夜入宮見鴻帝請罪的原因。
姜鄭氏聞言,也是一聲嘆息,她出自門閥世家,豈會不懂後宅之中有多殘酷,更別說皇家了。
而趙祈佑是廢後所出,當今太子之母則是側妃上位。
按嫡庶之分,本應是趙祈佑的太子之位,卻成了趙弘安的,這其中有多少陰謀,外人雖不知,但也可猜想得到。
太子一黨防備趙祈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恨沒機會弄死趙祈佑。
姜遠在回南關與上官重之拿了王利,本以為只是一個簡單的販生鐵謀利之事,卻不曾想牽扯到了太子一黨。
不管姜遠與上官沅芷成不成親,都已與太子一派對立了,再加上一個趙祈佑,這中間的事情就更復雜。
“算了,不說這些。”姜鄭氏拉起姜守業的手,道︰“大不了辭官不做,咱們一家老小回河西去。”
姜守業露了個微笑,道︰“好,不說這些。”
姜守業也知道姜鄭氏是在安慰他,身處高位身不由己,豈是想退便能退得了的。
“夫人,這些年,你陪著為夫吃苦了。”姜守業撫著姜鄭氏的手,輕嘆道。
姜鄭氏白了一眼姜守業,帶了些許嬌嗔︰“哼,你也知我操持這個家不易!當時遠兒被發配時,是誰要取妾來著!”
姜守業老臉一紅,干咳了一聲︰“為夫那是說笑呢。”
兩人在後院慢步而行,恰好走到姜遠的小書房前。
一陣大風刮來,幾頁紙張迎面貼在姜守業的臉上。
姜守業順手抓過,張開來一看,卻見那張圖紙上畫著一個犁耙。
大周以農耕為主,姜守業雖為相爺,卻非常注重民生,對梨耙自然是熟悉的。
大周的梨耙是直轅的,通常由兩頭耕牛拉持,而這張圖紙上畫的,卻是一個彎曲形狀的梨耙,與以往所見大不相同。
“哎呀,遠兒這孩子出去怎得不關窗!”姜鄭氏見姜遠的書房門窗大開,連忙進得屋去,想要關窗。
夫妻二人進得書房,便見滿屋的紙張被風吹得到處都是。
姜鄭氏連忙拾撿,而姜守業卻是怔怔發呆,他只是又隨便拿起一張紙,卻見上面畫著的是一個紡機。
姜守業再看其他的紙張,上面畫著各種圖形,有似石灰窯的圖樣,也有大片房屋布局的圖紙,更多的還是各種從未見過的器械圖。
林林總總,不下二十份圖紙。
姜鄭氏也瞧出異樣來,半信半疑的對姜守業問道︰“老爺,這…這都是遠兒畫的?”
前段時間上官雲沖半夜找來,姜遠只在圖紙上畫了幾筆,就解決了戰馬馬蹄磨損之難,這個是姜鄭氏當場見過的事。
且,經對胖四的詢問,姜遠會制作各種新奇的東西。
比如躍水器、鍛煉鋼鐵、提純精鹽、釀酒等等,姜鄭氏都是清楚的。
這些東西作用之大,即便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是知曉其中的厲害之處。
姜鄭氏原本只是以為自己的兒子聰慧,誤打誤撞搞了些新奇的玩意罷了。
如今看得這滿屋子的圖紙,除了驚訝了那麼一小會,便明白過來,這些她看不明白的圖紙皆是寶貝。
“老爺,您說,咱們遠兒從小不喜讀書,這,這格物的東西,他是從哪學的?”姜鄭氏顫聲問道。
姜守業也緊皺著眉,道︰“為夫也是奇怪,等他回來,好好問問。”
雖然夫妻兩人心中都有疑問,但不妨礙他們把這些圖紙當寶貝。
兩人也不叫下人來收拾,親自動手,將一張張的圖紙撿起來。
姜鄭氏甚至連垃圾簍子里的廢紙都沒放過,一一翻倒出來撿了整理好。
夫妻倆剛收拾好,便見得姜遠提著一個布袋子,帶著小茹風風火火往地窖處跑。
姜守業與姜鄭氏看得姜遠慌慌張張似做了賊的樣子,不由得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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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姜遠又在外邊惹了禍事,剛想將姜遠叫過來問上一問,但姜遠與小茹跑得極快,轉眼就不見了。
“走,去看看。”姜守業當先一步,追了過去。
梁國公府有一個十分巨大的地窖,用來存糧食與雜物。
姜遠帶著小茹直接下了地窖,找了一個木箱,將里面的物事一股腦的倒掉。
又找來一些麥桿鋪了進去後,這才將那二十七個土豆小心翼翼的放進去。
“公子,這些靈藥不是拿來吃的麼?怎要存起來。”小茹不解的問道。
“傻丫頭,這哪是什麼靈藥,這是大周百姓的糧食啊!”姜遠笑道。
“啊?這是大周百姓的糧食?”小茹恍如听天方夜譚一般,張大了小嘴。
姜遠一邊往箱子里放土豆,一邊道︰“你別小看這東西,這東西叫土豆,可煮來吃、蒸來吃、炒來吃,還可以做成粉條子。
更重要的是,每畝可產50石!你說這東西是不是大周百姓的糧食?”
“畝產50石?!”
不但小茹驚呼出聲,就連趕來的姜守業夫妻听得此言,也是大吃一驚。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姜遠回頭,這才發現他爹媽不知何時進了地窖。
“遠兒,你剛才說甚?這東西可吃?還畝產50石?”姜守業不淡定了,跨前一步,從箱子里抓出一個土豆,一把抓住姜遠的肩膀,激動的問道。
“爹,別激動。”姜遠見姜守業胸膛起伏的厲害,連忙幫他撫了撫胸口,讓姜守業緩緩。
50石,一石約120斤,按照一斤十六兩計,50石就是3750斤。
而當今大周的粟、黍、等作物畝產不過一石,麥子的產量更低,只有半石;而大周的南方水稻就算高產,畝產也不會超過4石。
這就怪不得姜守業會如此激動了,這哪里是差距的問題,這簡直是雲泥之別!
“遠兒,這叫土豆的東西,真的能畝產50石?”姜守業顫著聲音問道。
姜遠笑道︰“爹,孩兒豈會胡說,這土豆不但產量高,而且種植環境要求不高。山坡旱地都能種。若是在肥沃的田地種植,產量或許會更高。”
“老爺,若真如遠兒所說,將這土豆獻于聖上,這功勞就太大了啊!”姜鄭氏激動的說道。
姜鄭氏雖為婦人,卻也是懂些農耕的,只因姜家的土地也不少,她與姜守業每到春耕秋收時,都會親去田地中,象征性的勞作一番,以謝後土賜與糧食。
這行為和作秀差不多,不僅姜守業夫妻是這麼干的,大周皇家與其他勛貴也是如此,都會在春耕秋收時,去到田地間祭拜後土之神。
所以姜鄭氏也非常清楚畝產50石是個什麼概念,這要是獻于鴻帝,姜家的功勞那不就是大到沒邊了麼。
姜守業冷靜了下來,道︰“不妥,此物未經證實,不可輕獻吶。”
姜守業雖然激動,但卻是不贊同這麼做,未親眼所見豈敢報于鴻帝,這畝產50石之糧,若是輕易報上去,萬一到時候達不到產量,豈不落個欺君之罪?
那吹毛求疵的言官到時候少不了要參他父子一本,一些政敵說不定也會借此群起而攻之。
姜遠也道︰“娘,現在不能報,這幾個土豆要待得明年開春後才能種植,現在去言說,只會讓人覺得我們這一家子腦子有病。”
“這樣吧,待得明年開春,爹想辦法把鴻帝請到孩兒的封地,孩兒到時種植時,自會與聖上言說。”
姜遠想了想,種土豆時必要讓鴻帝親臨現場,這樣收獲時才有說服力。
姜守業也點頭贊成,心中其實也還是存了疑的,畢竟畝產50石的糧食,這和神仙之物沒啥區別。
“遠兒,你與為父說個明白,這種叫土豆的糧種,你從何得來,又是如何知曉可畝產50石的!”
姜守業為相二十年,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搞明白原因,如今姜遠拿著幾個怪異的山藥蛋子,就敢說畝產多少多少,他自然要問個明白。
這就有些難解釋,姜遠總不可能現在就告訴姜守業,這土豆原產于大海的另一邊吧。
從小到大,姜遠除了去過一趟回南關,其他時間都在燕安,連海都沒見過的事,姜守業豈會不知。
姜遠只得半真半假的編故事,先將在玄武大街遇上胡商的事說了,然後又編了個做夢夢見太上老君怎的怎的。
“你是說,是你睡覺時,夢見太上老君了?老君告訴你胡商手上有神物?他讓你去找的那胡商?”
姜守業鼻子差點氣歪,這等謊話,他三歲時說得比姜遠還溜,豈會信他。
“那你要不要再說,你那格物之道也是太上老君在夢里教的你?”姜守業冷著臉道。
姜遠見姜守業不信,他也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道︰“那倒不完全是,除了老君在夢里教孩兒,孩兒也看書的好不!”
小茹在一旁憋的難受,嘴角壓都壓不住,連她都不信這些鬼話,姜守業更不會信。
姜鄭氏見小茹強忍著笑,哼了一聲,道︰“茹丫頭,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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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面色一緊,笑臉立時凝固,膽顫心驚的跟著姜鄭氏出了地窖。
姜鄭氏面無表情的看著小茹,道︰“茹丫頭,你是遠兒的貼身侍女,就只會照顧遠兒的起居麼?”
“啊?”小茹不知姜鄭氏為何這般說,不由得有些驚訝與惶恐。
姜鄭氏伸出白晰的手指頭,戳在小茹的額頭,嘆道︰“你這丫頭,這個家遲早是有你一席之地的,凡事要多長個心眼子!
你知不知道遠兒畫的那些圖,都是寶貝!從今日起,只要是遠兒所寫所畫,你都要細心整理保管起來!且,遠兒在書房時,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奴婢知道了。”小茹臉色微紅,姜鄭氏的話說得這麼直白,她怎會听不懂。
地窖中,姜遠與姜守業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
半晌過後,姜守業才嘆了口氣,道︰
“你不願與為父說實話,為父也不強求于你。你即有如此本事,也是我姜家之福。但你要切記,能低調時便低調,切莫再像從前一般張狂。”
“孩兒謹記父親大人教誨。”
姜遠心中也松了一口氣,若姜守業真要刨根問底,他總不可能告訴姜守業,他是穿越來的吧。
姜遠與姜守業出了地窖,姜守業便命人將地窖鎖了,將鑰匙給了姜遠,並嚴令府中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若有違者亂棍打死。
“少爺,羊買回來了!”胖四扛著一只宰好的羊,在後院大呼小叫。
“胖四,你扛只羊闖入後宅大呼小叫,成何提統!”姜守業臉色一沉,喝道。
胖四被姜守業一喝,差點嚇得跪了下去,姜遠連忙道︰“父親、母親,這是孩兒讓胖四買的羊。今日天氣甚好,孩兒準備做燒烤。”
“何為燒烤?”姜守業與姜鄭氏一愣,問道。
“嘿嘿,好東西,爹娘,您二老就瞧好吧。”姜遠嘿嘿笑著,讓胖四將羊搬到荷塘邊的空地之上。
姜遠親自操刀整理羊肉,胖四則忙著生炭火架爐子,小茹也從雜物間里翻出了一大把鐵 ,把大塊的羊肉往鐵 上串。
小娟兒拿著一串糖葫蘆蹦蹦跳跳的又在後宅追小奶狗,見得姜遠在拿著刀砍羊肉,奶聲奶氣的道︰“公紙,羊羊那麼可愛,您為十麼要殺羊羊?”
姜遠逗道︰“羊羊好吃啊,小娟兒愛吃不?”
小娟兒想起早上喝的羊湯,口水馬上就流出來了︰“好吃。”
“那給小娟兒烤羊肉好不好呀?”
“好!公紙,娟兒喜歡吃肉肉。”
這時一聲暴喝響起︰“明淵兄,你怎可如此,這羊這麼可愛,怎可殺之!太殘暴了!”
這聲喊聲之大,將蹲在姜遠身邊的小娟兒都嚇得坐倒在地上。
姜遠與姜守業等人轉頭一看,就見得穿著一件雪狐大襖的趙祈佑與一個麻桿少年,站在台階上大喊出聲。
“靖軒、沈麻桿,你們是聞著這羊的腥味來的吧!看把我家孩子嚇得!”
姜遠扔下刀,擦了擦手上的血水,抱起小娟兒,對著趙祈佑與那瘦青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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